王府置办的马车甚是华贵,离的老远就瞧见,齐景明站一旁,看着仆人把他的贴身物什搬上车。
梦泽凑过去,毫不避讳的说“小侯爷真是镝仙一般的人物,气质出尘,想不多看两眼都难。”齐景明也惯了她随性妄为油嘴滑舌的腔调,没同她计较,仅仅仰起下颌,漫不经心的回“听闻黛小姐病了,但看来生龙活虎,好的很。”“我是怕我一直病着你若挂念,又拒着规矩不好意思去探望,让你揪心挠肝的过意不去,你这是在搬家呀。”齐景明气闷的瞅瞅马车“弘空法师说我可以回去了。”“你马车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看你紧张的,帘子拉的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塞了歌姬,你走了我勾搭谁?”齐景明面颊腾的烧了起来,小声嘟囔,“祖宗,你还没婚配呢,这种话私下逗趣无妨,这是大街。”“合着私下勾搭就没事,成,我明了,原本一开始就打算好好勾搭你的,谁知多生出与苏田的一场情,把这正事给耽误了。”虽是八月,偏万里无,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景明手搁额头虚迷着眼,声若蚊呐“听你意思,我是预备人选,你和他没后面的戏才想起我来?”“那事翻过去了。”写满狐疑“这般容易洒脱?原是看你伤心的很。”“看你亲我也投入的很。”齐景明像街上来了老虎一般,拉着她连退好几步“干嘛呢,你把我快拽倒了。”随着景明的手指的方向一回头,梦泽也大吃一惊,修辰笑的极不自然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在下那日见过姑娘后难以忘怀,幸得再次相遇,谅沈某斗胆提姑娘一句,小侯爷虽身高八尺有余,但姑娘踮踮脚也是能亲到的,只可惜侯府门槛颇高,沈某不及小侯爷年少有为出身高贵,但也好歹为人谦逊,性情温和,尚未婚配,不知姑娘何时有空……”说的正起劲话音忽然打住,梦泽眼神深邃如同结冰的看着她,还有点更为冷寂的东西一闪而逝“侯府门槛再高,也比你心里的门槛好迈,若论起婚配,想等你一纸婚书,才叫难比登天。”口吻很是蔑视,说完挺挺脊背,讥诮一笑,捏着帕子飘然离去。
修辰神情凝结,干巴巴的道“你是不是同她讲过我的坏话,她怎的对我生出这样的看法。”齐景明也恢复喜怒不形于色样子,“我倒是觉得她小小年纪识人很准,你也却是这样的人,又没冤你,罢了,先回侯府告知我父亲,我再过两三日就回去,不会耽搁太久。”
景明捧着书半天,没看进去几个字,她绾着随髻的样子除了有些美,还有些娇,鹦鹉绿琉璃的流苏点点曳曳,十分好看,那日夸她如西堤春晓,其实还想说姿若春水,人啊,若长个桃花眼就是不用刻意去撩也够撩了。谁敢说,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
梦泽凝望着修辰送到府上来的信,大意承认自己浪荡不羁,但万花丛中过,见识百媚千红,却未遇得既许偏心,朝暮相思之人。
梦泽有些后悔把话说的过于刻薄,她信她第一个爱的人也最爱的就是她,她信修辰对她格外偏心,也信修辰对她朝暮相思过,如果不信也不会伤的那么厉害,险些丢了性命。她在最盼嫁的时候,没等来一纸婚书,等来的是他与花魁藕断丝连,后来为了仕途娶了梁国公的光耀门楣,不过是挑一个适合坐他夫人位置之人当作摆设,却回头对梦泽紧追不舍,写过七十七封信,封封情真意切,只是第七十八封忽然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梦泽”他大步过去,“你可是执意要撩我?”梦泽理理裙摆,晃着手里的画卷,颇为无辜“不撩你我熬夜画这墨梅做什么,不过边画边想,没觉得这梅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你说在梦里看了无数次。”
景明胸口起伏几下,蓦然笑了,只是那笑极短,如昙花一现“你说你原本就存了勾搭我的心,和苏田仅是多生出来的一段情,这话可当真?”梦泽想装的凄凄切切偏又装的不太像凄凄切切的说“侯府门槛高不高呢,就看你回去的是早是晚,早的话,我再存了心也只能翻翻我家的院墙,晚的话,高的可是我家的门槛才对。”“你看上我什么?”“你忘了,真心爱我的人和绝美的皮相都可能穷极一生也遇不到,这俩不管遇到哪个就抓哪个,只抓到一个也行。不然难不成我看上你家的侯府,君心难猜祸福难讲,护北侯府可是簪缨世家手握兵权的,这种事哪天来了血光之灾也不奇怪,不然弘空法师让你来避你就肯来避,你心里明镜一样。”他脑子出现了片刻空白,火烧断木头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梦泽爱张嘴胡扯,但这话是真,她口吻中听的出怜悯“弘空法师出家前,是我母亲的护卫。”“空了你教我骑射。”“为何”“一是学堂的校验我想出出风头,让人知道我也绝非脓包,瞧上我是你有眼光,二是既然上心撩你得找点由头,撩一个小侯爷,由头也不是那么容易找。除非你要愿意先婚后爱的话,我就能省事些。”“黛梦泽!”她挽着惊鸿髻,发间凤尾金步摇熠熠生辉,环佩叮咚露出一截手臂赛雪,笑的浓腻气人眼神却溢满天真,齐景明生起恼意本想伸手去掐她脖子发火,鬼使神差的抓起她的青丝发颤“日后叫夫君也不迟,先叫你师傅吧。”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是舒坦,齐景明拗不过回了侯府只几天,就说自己想重拾学业,搬回安馆,护北侯看他读书很是用功,心里暗喜,不加阻拦。
却说安馆,每年的校验说是对学子的才艺考验,但会来不少朝臣及家眷围观,即是进入仕途的契机,又是相看结亲的时机。
词赋课后,佩兰偷偷摸摸跑来跟梦泽讲,泽儿,蔡新文说堂最近传的你和小侯爷闲话甚多,你千万收敛些。梦泽脸色却没一丝羞怯不咸不淡的回“能成我就是侯府大娘子,不成被齐小侯爷上杆子求过自是身价高了一等,怎么算我也不吃亏。”佩兰下意识嘀咕“你说话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蔡新文被抄家是哪一年?比她认识西洲还晚两年吧,看着嘴损但又无比义气的蔡新文,心里唏嘘无奈。很蹊跷的是,蔡新文被抄家她记得清楚,下葬那天她顶着风口浪尖的大搜查,偷偷跑去烧了纸钱,念着同窗一场。但护北侯府却从未听闻有何变故,即没有变故,她一直回避不敢多想脑海里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到底何人,千万别是齐景明。
她怕了天命,正是因着重生一次,更怕天命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