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嗓音,“何事如此大动干戈,竟劳动得堂堂大周朝贵妃,对着一个小丫头,亲自用刑?”
紧接着,就见周瑞大跨步进了殿,脸色有些不悦,居高临下地盯着文媚。
大内总管高齐庸紧随其后。
一时间,众人慌忙见礼,齐刷刷跪倒一地。
怔愣过后,文媚也有些慌乱地跪下,不知如何开口。
往前一步,周瑞看清了地上躺着的瑜儿,见她神情憔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旋即,周瑞看向文媚,“这不是贵妃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婢女吗,她犯了何罪,让你如此动怒?”
“这……”
霎时间,文媚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自己怀疑一个婢女想勾引皇帝吧?
因此,文媚只好呐呐道:“她不分尊卑,冲撞了臣妾。”
“哦?那贵妃教训教训便罢,又何必要人性命?”
听此,文媚赶紧答应道:“是,陛下教训的是,臣妾也是一时气糊涂了。”
见她如此识趣,周瑞也不再纠缠此事,只淡淡道:“爱妃起身吧,将那丫头好生安置吧,看看可伤到哪了,找太医给瞧瞧。”
原本,仁爱是周瑞的秉性,又加上瑜儿是文媚的贴身宫女,因此高看了一二。
相反,文媚却不觉得,她见周瑞如此放下身份关心一个婢女,火气又上来了。
好死不死,文媚一双能吃人的眼神被瑜儿看个正着,她便知道,若自己就这么被抬出去,只怕,就剩一具尸体了。
她不甘心!为主子不甘!
于是,在被搀扶起来的一瞬间,瑜儿挣扎着往周瑞脚下瘫倒,出口成悲。
“陛下您真的不记得主子了吗?”
此番话,听得众人一阵迷惑。
连周瑞也奇怪道:“你这丫头,莫不是被下糊涂了?你主子,不就在此吗,何故问朕?”
知晓真相的文媚却是惊得不轻,她连忙上前,就要捂了瑜儿的嘴,口中更是急忙解释。
“陛下,瑜儿的确有些神志不清,臣妾这就让她下去医治。”
却见,瑜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文媚的束缚,她一把抓住周瑞的龙袍一角,声泪俱下。
“陛下,那年凌寺一别,菩提树下,一身素衣如梨花,您果真是忘个干净了吗?”
闻言,周瑞好似也陷入了回忆,他嘴角含笑,目光柔和。
与此同时,文媚已经脸色惨白,她猛地拔下头上凤钗,顾不上其他,就往瑜儿脖颈上狠狠戳过去。
见状,瑜儿求生心切,死命躲避。
殿内其他人也被文媚的举动吓到,一时个个呆立不动,就那么看着二人情状。
良久,就在文媚要刺中瑜儿要害时,只听一声龙吼响彻耳际。
只见,周瑞目眦欲裂,盯着文媚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此刻,周瑞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一瞬间的失神,这个往日柔顺的贵妃就能当着他的面行凶。
看着瑜儿身上被戳得满是血痕,周瑞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瑜儿是文媚自小的贴身丫鬟,就算有再大错处,顾念多年旧情,也不可能让她不顾珠主子身份,亲自下杀手。
而且,瑜儿又口口声声追问他,是否忘了自己的主子,她主子不久就在……
突然,周瑞满身冷汗,难不成,难不成,真有戏文里说的,那狸猫换太子之事?
可是……
一时间,周瑞不由自主地看向文媚那张熟悉的面容,口中喃喃。
“没错啊,那年菩提树下,一身白衣胜雪的少女,不就是文媚?”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了几年前,他第一次和少女的文媚相遇的场景。
犹记得,那年春光最好,他们二人巧遇在檀香阵阵的凌寺菩提树下,一切好像天意安排好了似的。
身在皇家,周瑞可谓无情多年,然而,他第一次动了凡心。
巧的是,她又是周太后亲侄女,文丞相的嫡女。
于是,一切都水到渠成,三月后,他很顺理成章地迎娶了文媚为太子妃。
只不过,他再也从文媚身上找不出初见时的喜悦和心意相通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有檀香和菩提的氛围所衬?
思绪混乱,周瑞烦躁地摇了摇头,再次将目光对准瑜儿。
“瑜儿,你口口声声质问朕是不是忘了你的主子,那朕倒想问你,你口中的主子,究竟是谁?”
皇帝问得犀利,文媚却吓得失了魂。
她挣脱开高齐庸的阻拦,咆哮道:“瑜儿,你的主子一直是我——文媚,你说啊,快说啊!”
闻言,周瑞好似明白了些,他冷笑道:“文媚,你这是要被揭穿的气急败坏吗?”
而后,周瑞一眼不错地盯着瑜儿,满眼期待。
仍瘫倒着的瑜儿,看清周瑞的目光,不由地笑了,她神色轻松,又带着些欣慰。
“陛下,这么多年,您终于发现了吗?终于记得主子了吗?”
此言一出,周瑞蹲下身,一把抓起瑜儿的胳膊,紧张又急切地问道:“快说,你……你的主子是……是谁?”
“您在凌寺第一眼见到的、相谈甚欢的,其实是文丞相府嫡……”
一语未毕,文媚脸色惨白,惊慌失措,扭曲着声音喝道:“你敢!”
关键时刻被打断,周瑞当下震怒,他看向高齐庸,冷着脸指责。
“一个女人都制止不住,要你何用?将她的嘴给朕堵了!”
闻言,高齐庸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手指在她身上轻点几下,便将文媚治住。
没有了人打扰,瑜儿说得顺畅了些,她继续道:“其实,陛下当年遇到的,是丞相府嫡长女。”
此言一出,莫说周瑞,其他人也是一愣。
文丞相府虽说女儿众多,可嫡女却只有文贵妃一人呀,何时又冒出来一个嫡长女?
见众人疑惑,瑜儿解释道:“当年夫人生下的,其实是双胎千金,只因大小姐一出娘胎就体弱多病,自小将养在庄子上,从未露过面。故而外人只知道文丞相府有一位嫡女。”
众人恍然大悟。
听此,周瑞紧张地问道:“那……当年凌寺……”
闻言,瑜儿点头,道:“当年陛下在凌寺遇见的,正是身体好转,前去还愿的大小姐文妩。”
“那为何,朕迎娶的,却是……”
见皇帝发文,瑜儿突然红了眼眶。
她悲伤道:“大小姐以为的良缘,却偏偏被亲爹和太后娘娘做主,换给了身体康健,众心捧月的二小姐文媚!”
一听此事竟还有自己亲娘的主意,周瑞脸色阴晴不定。
瑜儿索性和盘道出。
“只因为,他们怕大小姐身子骨不好,谈不上后福,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便狠心将她关住,又将奴婢这个贴身丫鬟给了二小姐,好让她假扮得更顺利些。”
闻言,周瑞问道:“那,文……文妩就这么答应了?”
“呵呵……”
一阵呜咽之后,瑜儿反问道:“大小姐在庄子上长大,又不被外人知晓,哪里来的能力抗争?她的身份,说白了,还不如府中一个体面些的下人!”
此话说得周瑞一怔。
他想不到,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李代桃僵的冒牌货,而那位自己珍藏在画中的女子,却在外面受苦。
一瞬间,周瑞盯上文媚,眼神冰冷。
“朕只当,女儿家出以后,难免有些变化,却不想,竟是个假货!说,你为何要如此做?”
见周瑞想问,被解了穴道的文媚,立马大声辩驳:“陛下,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都是这个贱人发了疯病,满口胡言乱语!”
“二小姐,到了这时候,您还在指责旁人吗?当年你心生嫉妒,提出了这般歹毒的主意,今日还有脸狡辩吗?”
闻言,文媚骂道:“你——你住口,狗奴才,休得胡言!”
只见瑜儿狠狠地盯着文媚的眼睛,而后猛地转向周瑞,苦笑道:“他们,不过是怕大小姐生不下皇嗣就香消玉殒,没得糟蹋了天赐姻缘。”
今日一番变故,全然出乎意料。
皇帝迟疑道:“那……那你可知,文妩她如今在哪里?”
“大小姐,想来还是在庄子上受苦吧。”
闻言,周瑞好似舒了一口气,他起身,雷厉风行道:“宣裴爱卿进宫——不,让他在宫外等着,朕要亲自出宫!”
此言一出,众人都吓到了,想不到皇帝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一旁,文媚尖叫道:“陛下,陛下您不能……”
一语未毕,只听周瑞冷声吩咐道:“将文媚禁足在此,听候发落。”
旋即,他看向高齐庸,“好生看顾着瑜儿,让她带路,出宫!”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皇帝,浩浩荡荡往宫外去。
话说,午后闲来无事,谢宁又听着清禾和紫阳讲起她当时在太后寿宴上发狂之事,却从中听出不同寻常来。
原来,这其中,不单单是周以尧和那法师之事,想来,能让她不知不觉中了蛊毒的,还有当日靠近过的周乐潼的手笔。
一想到此,谢宁再也坐不住了,她带了清禾、紫阳,就往瑶乐殿而来。
她们三人到时,周乐潼正在抱着暖炉打盹。
外面一阵喧闹,惊醒了周乐潼,她不由娥眉倒竖,怒骂出声。
“一群狗奴才,又嚷嚷什么?看本宫不揭了你们的皮!”
旋即,她对一旁的翠儿道:“你是死人不成,还不滚出去看看,到底何事吵闹?”
话毕,却见谢宁带着两个婢女,盛气凌人地进来。
见来者不善,周乐潼眼神一凛,先发制人。
“喝!一个小小臣女,好大的架势!怎么,还等着本宫起身迎接你不成?”
闻言,谢宁好整以暇地弹了弹衣袖上的雪珠子,幽幽开口。
“迎接倒不必了,我已经进来了。”
一句话,将周乐潼气个倒仰,她怒骂道:“大胆!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难不成,你不会?真是可笑呀,那本宫就让下人教教你规矩!”
而后,周乐潼一扬手,就有一个老嬷嬷上前,对着谢宁示范行礼。
见对方有意羞辱,谢宁并不接招。
于是,周乐潼气愤道:“来人啊,给本宫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规矩的东西!”
听得命令,翠儿微微一愣,又在周乐潼阴森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出手了。
见几个內侍已经围住三人,就要拿下,翠儿抡起一个圈,一巴掌就往谢宁脸上招呼过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