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方春和从苏县回来了。
因为秋母不识字,所以他将秋母说的话写了下来,让秋母按了手印。
又去找苏县县令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县令也表示可以理解。
而且县令还特别说明,秋小月看好过他的病,确实是个不错的医者,虽说现在知道了她是个女子,依然十分敬佩她。
再说了秋小月不是通过只有男子可以参加的童试加入江州医署的,而是自己举荐的。
而经由县令举荐的人才,没有性别限制,无论男女都可以被举荐。
这样一说,秋小月冒名顶替的罪名就应该在苏县县令那里结算了。
苏白英早想到秋小月那边会找苏县县令,所以早就修书回家让家里给县令塞点钱和布帛。
但她还没来得及收到家里的回信,说是县令是个油盐不进,随心而行的人,他欣赏秋小月就要支持,那些礼品连县令家的家门都没进得去。
苏白英还等着秋小月被处决,却不知道她早已离开了死牢。
接着赵廷砚亲自拿着印有秋母和苏县县令的手印到县衙找上申县县令。
秋小月是苏白英告的,本来县衙并不想管这种事情,无奈苏白英家的权势才勉强出人去把秋小月抓回来。
可没想到这丫头刚被抓回来投入死牢,刺史之子就来问话把她带离了死牢。
现在世子爷又来据理力争,一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苏家,一边是江州刺史家和皇后侄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把。
县令恨不得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出去,他配合着赵廷砚演完了一出戏,就把秋小月送回了江州医署。
他说此事不归衙门管,让他们江州医署自己解决。
就这样秋小月这个倒霉蛋儿就被踢回了江州医署。
江州医署可以说是苏家的“地盘”,从老师到高层都不乏苏家的人。
而苏白英作为苏家年轻一辈里最有天赋的女孩儿,得罪了她就等于成了苏家所有人的公敌。
作为江州医署的总负责人孟平,最近受到了不少老师和管理人员的来访。
他们无一不穷尽自己的言词来把秋小月形容成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一开始他确实也觉得这么多老师都觉得她不行,她可能是真的不行。
但来的人多了,又俱是苏家的人,他便不免起了疑心。
学生之间流传的八卦,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也知道苏家小娘子白英和秋小月有些过节。
所以他慢慢地怀疑是不是苏家人联合起来挤兑秋小月了。
于是孟平想到了董先,他是秋小月所在的班级的负责老师,又不是苏家的人,总该公平些了吧。
结果他把董先叫来之后,却发现董先的言论和苏家人处于两个极端。
他听董先把秋小月形容成了仙女般的人物,简直就是医仙下凡。
孟平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听坏话挺多了起疑,这回董先说尽了好话,自己也不相信。
大概是自己的表情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董先愈发加大了夸赞秋小月的力度,孟平都听不下去了,连忙叫他停下。
就在孟平进退不得的时候,又有人敲门,董先去开了门,发现是食堂的张师傅。
“你来干什么?”董先和孟平同时发问了,难道秋小月和食堂师傅还有过节?
张师傅丝毫不绕弯子,开门就见山:“听说秋青那小子犯了事,现在要被开除了?”
孟平哭笑不得,看来张师傅的信息获取的并不全面,不过大抵也是一样的。
“怎么,你是希望他被开除,还是来为他说好话的?”
张师傅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怎么可能希望他被开除?他可是我的宝贝徒弟!”
这回轮到董先苦笑不得了,怎么,秋小月在江州医署除了他这个医博士做师傅,竟然还认了厨子当师傅?
她倒是好学!
张师傅见两人并不表态,又补充了一点:
“之前刺史来访,不是对晚上那顿吃食很满意么,特别是那几道哦对!药膳!那本是我徒弟的主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来访当天却不见他的人影,后来这功劳竟被一个叫吴升流的学生抢去了!”
孟平一直对药膳一事十分满意,也因此很看好吴升流,但没想到这事情他竟是抢的别人的功劳。
吴升流在孟平心里的形象顿时就大打折扣起来。
虽说有苏家的一大批人的差评,但董先和张师傅两个人的夸赞就足以吊起孟平的胃口,让他想要见见这位秋小月同学。
秋小月从牢里出来以后,好好去女生浴室洗了个澡——虽然走进了女生浴室,但下一步就踏入了空间里的大浴缸。
但可以不用再进男浴室还是让秋小月浑身舒畅。
虽然坐了几天牢,但以后就可以用女子的身份行事,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想想就十分快乐。
等洗完澡换上了新的衣服,秋小月想起了脏衣服口袋里的那枚黄玉。
听系统说,江州医署的老大曾经是黄玉主人的门生,待会儿自己要去见他,那戴着这个玉应该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秋小月自己回答自己。
这是赵廷砚跑来看秋小月,见她换上了一袭女装(赵廷砚送来的)十分满意。
但随着他目光下移,看到那枚黄玉的时候就有些不爽。
“这玉是谁送你的?”这玉看上去成色不错,秋小月不应当有这贵重的东西。
听说之前秋小月本该在死牢,是刺史之子把她捞出来的,这玉不会是那个李展仙送的吧。
该死!自己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情敌。
“之前在苏县的时候给一个张家看过病,这玉是他家老郎君送的。”
听说是老郎君,赵廷砚总算放下了个心,但还是带着股酸意。
他也有玉,改明儿他也要把玉给秋小月。
而秋小月完全没有发现赵廷砚的心理活动,她一心想着一会儿怎么和医丞以及可能出现的老师们对线。
孟平办公室。
这个场景俨然是面试的样子,孟平坐在主位上,张师傅和董先分别坐在他的两侧,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秋小月。
最先发话的是张师傅,他用一种极度惊讶的语气说道:“啊呀徒弟,认识这么久竟不知道你是个女娃儿?你可藏得真好啊!”
也不怪他用这种夸张的语气,因为他确实很惊讶。
接着他看着董先责备道:“你早知道她是女娃儿吧,那还让她被关进地牢里,那是她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能去的地方?”
接着开口的是孟平,他注意到了秋小月腰间的那块黄玉,那玉他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恩师就曾经一直戴着它。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你这玉,是哪儿来的?”
秋小月今天确实打算靠这块玉博人眼球,但她没想到注意力竟然这么快就被吸引过来了。
她如实回答道:“在苏县时给一户人家的小孩儿看病,看好了那家的老郎君便将这玉作为报酬赠予我了。”
孟平的恩师确实退居苏县了,看来是他没错了。
这位秋小月竟能获得自己老师的认可,他看人一向很准,那秋小月一定不会差。
这时孟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地没秋小月收买了。
孟平看了看董先和张师傅,获得了点头同意后,他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我们一致认可你的能力,这不由你的性别而被忽视,所以你依然有参加太医署选拔的资格。”
就这?
这老师也太容易动摇了吧,看来是那位张老丈的狂热小迷弟了。
就这样秋小月重新获得了参加选拔考试的资格,于是她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看起了书。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吴升流又上门来找麻烦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性子,都不能忍到先考完试。
那就别怪自己让他失去考试的机会了。
毕竟这次吴升流是要和自己打个赌,赌赢的人参加选拔考试,赌输的人离开医署。
赌什么呢?说是城南的李家娘子睡醒之后伸了个懒腰,不料用力过度,双手竟上举着放不下来了。
如今更衣吃饭都要人帮忙,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生活不能自理起来。
于是她便找到江州医署,喝了几副汤药总不见好,吴升流打听到了,便要和秋小月打赌谁先治好她就算谁赢。
秋小月觉得这个病人实在是不可思议,她严重怀疑她是吴升流找来的托。
但问了几个同学都说确有此人,这手都举了好几日了确实放不下来。
秋小月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于是她求助于系统,系统大人,给点提示呗。
(围魏救赵。)
害,系统每次给的提示都是如此的简洁难懂,让人摸不着头脑。
秋小月寻思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头绪,吴升流见她呆滞,以为是成功难住了她,幸灾乐祸地说:“你若是觉得不行,现在就认输也可以。”
“没有不行。”秋小月摆摆手,“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换身衣服。”
吴升流早就和那女子说过今天他会和另一名学生来替她看病,并给了她一笔钱,告诉她如果那学生把她治好了,她无论如何不能把手放下来。
他内心已经很肯定秋小月的能力,他知道秋小月一定能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把这女子看好。
那自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坐享其成,让她先把这女子看好,却让病人假装无效,然后自己随意看看,让她把手放下不就好了。
秋小月对着这个女子端详了许久,果然,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吴升流决定按计划进行:“看你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如你先来吧。不然我怕我直接把她看好了,你没机会赢。”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时秋小月一副男学生的装扮,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子,两人面面相觑。
女子本来就受了好处,心里有鬼,怕被她看穿,紧张地连眨眼睛。
秋小月见她被自己看怕了,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她把这种看病方式成为“戏精疗法”,因为真的很考验演技。
“咳咳,这位小娘子,在下已经清楚了你的病情。”
女子:“哦,郎君好厉害,请问我该吃些什么药?”
秋小月坏坏地一笑:“倒不必吃药,只要针灸即可,你手举了这么久,必定是很累了罢,在下这就为你宽衣施针。”
女子连连后退:“郎君切不可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若是他就这样为自己宽衣解带,那自己岂不是要被两个男子看光了?
可眼前的这位小郎君看起来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的拒绝,径直就要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非礼啊!”女子尖叫一声,过了一会儿不少学生跑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女子睁开眼睛看着那些人,双手下意识地捂在胸前,她转过身慌慌张张地说:“你们,你们别过来。”
可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根本没有被解开,而学生们纷纷对她恭喜道:
“恭喜娘子病愈了!”
她转过身来对上了秋小月得意的眼神和吴升流生气地快要冒火的眼睛。
此时秋小月慢悠悠地解释道:“我说要解她腰带,她自然十分着急,急则生变,双手不自觉地要去保护身体,自然就垂落下来了。”
女子不情愿地谢了谢秋小月,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碎金子交给吴升流,颤颤巍巍地说:
“事儿没办成,这钱我不要了,你可别和我过不去。”
原来这女子竟是被吴升流收买了的,还好自己的疗法利用的是人的潜意识,不然可能这次真的要败了。
但秋小月还是佩服系统给出的精妙提示和自己机灵的小脑袋瓜,让自己有一次解决了难题。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吴升流羞愧难当,离开了医署,回家继承万贯家财去了。
至于秋小月,则是踏上了前往长兴的道路。
同行的还有自己的组员、苏白英组、唐池铁成、李展仙组。
方春和依然跟着自己服侍,为了行事方便,秋小月和方春和商量了,让她也换上了女装,她虽答应地很扭捏,但穿上女装却意外地顺眼。
没有秋小月的申县,自然也不会有赵廷砚,他寻了个理由结束了学监的工作,也踏上了回长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