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的母亲说,从他叔叔出事起,郝仁变了,变得小脸一直绷得紧紧的,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让人感觉冷冰冰的。那年春节除夕,郝仁的母亲专门去集市上买了两块新布,做了两身新衣服给他;甚至,破例给他发了一块钱的压岁钱,崭新的票子。搁在以前,郝仁都兴奋地跳起来,然后乖巧地给母亲磕头拜年,再然后就是跟在母亲身后,像跟屁虫一样,为母亲烧锅、盛饭、端饭,母亲祭祀拜神,他帮忙把整排板的香条拆开,叠做拜神用的金色、银色的锡纸元宝,跟在母亲身后给各路神仙磕头求福等等。如今,什么也没要,他仅仅来到母亲的床前,跪在地上给他母亲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心里苦就说出来。跟妈说说哈”他母亲哽咽道。
他摇了摇头。
“好孩子,妈求求你,跟妈说说话,啊!啥事咱不憋在心里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哪”,他母亲都抱着他的头,呜呜地哭起来。
他还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母亲流眼泪。
郝仁说,当时也没啥,就是突然下不想说话,往日的情趣想法一下子消散如烟。唯一的就是心先是变亮了,继而变冷了,变硬了。他用圆珠笔在手腕上写了“仇恨”连个小字,反复地描呀描,想把它写进肉里,刻写在心上。然后,整个人心里控制不住地处于一种紧张状态,神经绷得紧紧的,脑门上的皱纹都蹦得像刀子割的一样,明显得吓人。可是,到了晚上,他又莫名地紧张惊恐,害怕黑,不点着灯就睡不着。入睡后,整个人往往又会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生活中,大灾大难往往造成两个极端,要么好,要么坏。类似郝仁的情况也有,一种好的发展极端就是,有的人被打磨得成了人精;说得好听一点,过早成熟。小小年龄已经经历大是大非,社会的规则道道儿已经看透摸熟。于是,他们变成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而且最终也很快取得了成功。但内心充满了不安,更是对人充满不信任,很少有人能走进他或她的内心深处世界。他或她就像一个离群索居的孤狼一样,只能在无人的时候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而另一种极端就是他们的防御被彻底的摧垮,击碎,内心变得严重的缺钙,脆弱,无助。他们表面去可以的装作防御能力极强,甚至冷酷无情。然而,只有他或她才知道,内心是那么的缺少温暖,渴望被爱,哪怕一些理解,包容被他们感受到即可满足。他们就像一只巨蟹,看似庞大无比,却往往最易被人攻击、捕捉。他们往往意气用事,对他们真心帮他的人,一不小心几句批评或硬话已经刺穿了他们柔弱的自尊心,导致他们的逃避到自己的保护壳中,抚自疗伤,断绝交流;最后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扶持他或她一把,却又无从下手,不知怎么帮他或她。最终只能身怀怜悯,悻悻离开。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一切都是有成本的,每个人的精力和耐心也是有限的,大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他慢慢成长。幸运的话,他们接下里会平凡地过一生。不幸运的是,遇到一些算计的人。往往几句话就已经把他们看透,然后一些知热知暖,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表演就把他们感动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对方。最后,榨干榨尽,没有利用价值后一脚踹开。他们不知道利益的核心价值地位,更没明天游戏的规则制定权不能拱手让人。郝仁说,这些道理是后来才明悟过来的。他感觉既有第一种的成分,同时好像也有点第二种那种感觉。他的一切仿佛就是一个矛盾体。
到底他属于哪一种?以后的故事会娓娓道来,答案既在文中,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因为,他一开始目标就是想做第一种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