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拿下南阳之后,此时的杨恒已经有劝刘备退兵的打算了,毕竟曹操在西边虎视眈眈,他们若是将大军派出去征伐,很容易被趁虚而入。不过,事态到了这一步,也不是说跑路就跑路的,别说公孙瓒还等着大耳贼去救驾,即便是杨恒,也不甘心把还没焐热的北海与东莱还给袁谭。
而就在此时,杨恒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曹老板临幸张济之妻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张绣顺而复反,不仅将典韦、曹昂等人杀死,还险些将他曹老板也一块带走了。
亏得张绣的鱼缸里养了一只甲鱼,这货当初在给李傕、郭汜出了一个断子绝孙的昏招之后,为人就变得低调多了,估计也是怕被人给揪出来游街示众。有了贾诩的辅佐,张绣再怎么菜也不会一下子就被灭,他在南阳,依托着刘表,对于曹老板来说,也是一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肥肉了。
想到这里,杨恒的心情忽然由忧转喜,嘴角也露出了微微笑意,纪灵在一边看得真切,不知他为何一下子烦闷一下子开心,心中大是疑惑。而一番询问之后,杨恒却又哈哈大笑,并不多做解释,反而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歌往处去了。
杨恒的府邸里郡衙府并不远,也就百十步的路程而已,是位于郡衙府东边的一处宅子。这个宅子的主人应该是当地的富商,听闻刘备大军到来,便携家眷一起北逃了,空留了这个宅子下来。
本来嘛,但凡兵灾将至,那些有钱人都会选择带着金银细软外出逃难,因为大多数的军队破城之后,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劫掠的情况,而他们这些大户人家,自然就是劫掠的最佳对象了。而那些普通的平明百姓,因为赖以生存的土地是搬不动的,所以即便知道兵灾降临,他们也不会轻易地离开,而是寄希望于那些士兵们可以秋毫无犯。
杨恒进了宅子之后,立刻便有几名仆人上前迎候,他们都是这里的下人,因为主人跑路了,他们又没有钱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只能选择留在这里,听天由命。好在大耳贼一向都兴仁义之师,严格要求手下士兵不可伤害百姓,在刘备将宅子赐给杨恒作为临时住所之后,他们也就成了杨恒的仆人。
此时正是晚秋时节,气温有点低,有时一阵风吹来,能从脖颈一直凉到脚后跟。杨恒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天,只见天空乌密布,日光暗淡,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了。
“也不知羽儿她们过得怎么样了。”杨恒轻轻一叹。
不知为什么,每次下雨,他都会想起杨羽来,或许是因为“羽”跟“雨”谐音,又或许是因为杨羽喜欢雨。记得在下邳的时候,每次下雨,杨羽都会显得很兴奋,哪怕是一个人,也能蹲在走廊中,静静地看着阶前,一蹲便是一整天。
渐渐地,他也开始喜欢起雨来,那绵绵无尽、纤纤无尘的样子,就好似天河里涌泄下来的水,洗涤着人间的每一处尘落。有时,当看到杨羽蹲在廊下时,他还会搬着一个小竹凳坐在她身边,一边说笑,一边品谈着人间事。
“公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饭了。”
一声温柔的女子之声传来,将杨恒从沉思中唤醒,回过神来的他看着屋檐下汇流成线的雨滴,想着远在下邳的杨羽,心中不知为何却泛起一丝暖意。轻笑一声之后,杨恒也不再沉迷于外面的轻寒秋雨,转身便往饭厅去了。
第二日,刘备便按照先前商议好的策略,起三路兵马攻打高览。第一路臧霸,领兵三千取广县,第二路成廉,领兵三千取安平,第三路以纪灵为先锋领兵一万攻孙寒,曹性领兵五千为合后,他自引大军居于正中,留孙观、陈群二人守据城。如此六万人马,便浩浩荡荡地朝临淄方向去了。
秋雨绵绵,一下便是一个月,那来自于九天之上的雨水,承载着上天对于大地的思念,就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毫不吝惜地倾泻下来。
离临淄一百余里的一处山脚下,一支临时搭建起来的军寨便屹立在那里,一圈围栏,几幢瞭望台,一溜军帐,便组成了一个军营。
大帐内,孙寒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坐在巨大的案台前,正在研究着弥水一带的地形,外面雨打秋帐,滴答作响,却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心绪。
此时,大帐的帘子被掀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将军打扮的男人,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他将湿漉漉的头盔取下,挂到了架子上,便走上前边说道:“刚刚探子来报,刘备的先锋官纪灵已经到了黄林口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弥水对岸。”
“好!”孙寒大喜道;“纪灵小儿,用奸计取了据城,我等正好大杀他一阵,替王修报仇!”
那人提醒道:“纪灵乃淮南名将,不可小视。”
孙寒笑道:“李胜,你为何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等兵马倍于纪灵,况且我早已经有了破敌之策了。”
“哦?将军有何妙计?”李胜连忙问道。
孙寒道:“如今正是秋雨连绵之时,十有九阴,弥水水势渐长,我等据上游高地,用砂石将其堵塞,待纪灵在下游扎下营来,便将大堤掘开,届时洪水汹涌,还怕淹不尽刘军吗?”
李胜拜服道:“原来将军早有打算。”
孙寒道:“如今你可领三千兵去守训桥,阻止纪灵渡河,待上游水势储满,便可水淹刘军。”
“诺!”李胜领命而去。
如今再说纪灵,他作为刘备军的先锋,领着一万人马率先离了据城,朝弥水这边前进。原本想着在三日内渡过弥水的,不过连日来的秋雨,却着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一路上的山体滑坡就不必说了,光是那泥泞的山路,就让部队的行军速度大大降低了。
一路上,众人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终于在七八日之后,到达了距离弥水之畔还有十余里的地方,之后斥候来报,说是李胜已经在对岸安营扎寨,纪灵于是便命令部队就地屯扎。
饱受雨水折磨的士兵们听说要就地修整,都欢欣鼓舞起来,伐木的伐木,撘绳的撘绳,好像一下子忘了疲劳一般。很快地,一个军帐就搭建好了,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一个偌大的军营就出现在了山林之中,而那些士兵们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躲进了大帐内,然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喧哗。
中军大帐内,纪灵正在用一张白布擦拭着盔甲,雨水顺着他的盔甲一直滴答到地上,如同一根透明的银丝线一般。周仓外面走了进来,此时的他也是浑身湿透,脸上的络腮胡子已经被雨水揉在了一起,正往下不住地滴水。
“怎么样,探清楚敌军的动向了吗?”纪灵问道。
周仓回道:“孙寒部将李胜已经在距离弥水岸边五里处扎下营寨,末将数过军帐的数量,大概有两千人马的样子。”
“两千人……”纪灵沉吟一会儿,随后道:“你立刻引本部兵马度过弥水,将李胜的军寨占了。”
周仓吃了一惊,问道:“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如何敌得过对方以逸待劳之众?”
纪灵道:“倘若对方占了弥水,封了岸桥,我等要渡河,便极其困难了。”
周仓道:“不若在弥水岸边扎营,待雨水停歇,再行渡河?”
“若如此,则弥水之中,又要多添上万冤魂了!”一阵男子的声音自帐外传来。
两人吃了一惊,忙向外看去,只见大帐的门帘被掀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而此人,正是刘备的狗头军师——杨恒!
“原来是先生驾临!”纪灵、周仓连忙上前相迎。
杨恒将斗笠蓑衣解下,周仓俱接了,纪灵随即问道:“先生不在据城陪着主公,如何会到这里来?”
杨恒笑道:“这大雨天的,我也不想来受这份苦,只是主公听闻青州兵骁勇善战,担心将军临阵有失,故派遣我来巡视,过几日还要回去复命的。”
周仓将斗笠、蓑衣挂好,随后上前问道:“刚才末将欲在河边扎营,先生为何觉得不妥?”
杨恒道:“连日来秋雨不断,孙寒又占着上游地势,如今遣部将李胜把手训桥,将军强行渡河,势必会伤亡惨重。再者,倘若他真要拒敌,为何不拆了训桥?难道还怕诸位在这瓢泼大雨中伐木搭桥不成?”
纪灵问道:“那依军师的意思,孙寒在打什么主意?”
杨恒冷笑道:“李胜不过是个诱饵罢了,孙寒才是钓者,他令李胜在此,迫使将军在弥水下游扎营,待上游水高涨,便掘了河堤,一河黄河水,定然要诸位有去无回。”
周仓大惊道:“若如此,我等断无生路!”
“先生可有破敌之策?”纪灵问道。
杨恒道:“此处往南,有一去处,名叫落石摊,我已经问过当地百姓,那落石滩在雨季时深度也不过五六尺罢了,将军引兵至弥水岸边搦战,却令人从此处渡河,截孙寒粮道。孙寒粮草不济,必然要速战,将军再领兵袭他中军大寨,袁军可破,孙寒可擒!”
纪灵听了,大喜过望,随即吩咐周仓道:“你可引两千军士,按照军师所说,在落石摊渡河,然后去截孙寒粮道。”
杨恒道:“不过是劫粮罢了,五百人足矣,人多反而容易为李胜所察。”
纪灵点点头,随即令周仓引五百军士往落石摊去了,而后,杨恒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便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
纪灵见状,连忙令人拿了一件皮毯过来,一边给杨恒盖上,一边问道:“看先生脸色,似乎有些疲倦,最近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吗?”
杨恒叹道:“这雨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如今我所想的,不过是尽快击破高览之众,好回据城好好地睡一觉。”
纪灵笑道:“以先生的谋略,休说高览,便是袁谭亲来,都要束手就擒。”
杨恒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问道:“对了,你在淮南待了多久了?”
纪灵思索一阵,回道:“在下原是幽州人氏,后因黑山军祸乱而辗转中原,跟随袁术入淮。”
“这么说来,你在淮南的时间也不长了?”杨恒问道。
纪灵点点头,杨恒又道:“那你在寿春时,可曾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又或是听说过什么奇怪的事?”
“先生所指的是何事?”
“任何事,只要是你觉得奇怪,不应该出现的行为或者言论。”
纪灵道:“惭愧,在下在寿春数年,从未见过什么奇怪之人,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奇怪之事。”
杨恒一怔,还想再问,不过话到嘴边,却是轻轻一叹,说道:“罢了,罢了。”
纪灵见他如此,心里虽然疑惑,但却不敢多问,随后便退出了大帐,此时杨恒独自坐在帐中,心里暗暗道:看样子,还得再往淮南跑一趟,大耳贼如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人不可能意识不到历史已经改变了。只是他如今会在哪呢?他既然跟我一样穿越而来,就不可能蠢到去投奔袁术,说不定去荆州刘表那里了,又会不会下江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