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纪灵正拿着他的三尖两刃刀在乱军中大杀一阵,忽见一名悍将纵马而来,那人体型巨大,似有九尺之躯,虎背熊腰,宛若山海异兽。胯下一匹凉州追风马,手中一杆黑铁碎金刀,身披战甲,脚蹬靴,威风凛凛。
纪灵吃了一惊,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马不停蹄,刀不收势,大喝道:“吾乃琅琊颜良也!”
其声若炸雷,似有万钧雷霆之势,话音未落,便现一片刀光,掠影而来,只听得“铛”一声,一阵巨大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穿透了被喊杀声覆盖的战场。随后颜良大喝一声,那碎金刀被高高举起,然后落下,纪灵将手中三尖刀一横,格挡住那一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比之前更为刺耳的撞击声。
而更加让纪灵胆寒的是,颜良的落刀之势,如若力劈华山一般,将自己的手臂震得发麻,刚刚险些没握住手中的兵器。而一想到倘若自己没接住那一击,被他将手中的三尖刀给震落,只怕如今的自己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纪灵的思绪在脑海中飞转,仅仅就一个刹那而已,不过就是这一个刹那的出神,却给了颜良一个破绽。只见颜良将手中碎金刀抽回,然后怒吼一声,朝前一扫,似乎要将眼前的所有阻碍都清扫干净一般。此时纪灵刚从之前的震惊中醒来,见颜良又一次出手,也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将身体躺靠在马背上。
那刀刃就从他的鼻尖划过,他甚至可以嗅到那让人胆寒的金属味,而他的战马则因为被拽住了缰绳,嘶吼一声之后,两只前蹄扬起,连同着背上的主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糟了!”
从马背上跌下来的纪灵暗叫不好,正待起身,那黑色的碎金刀便已经落了下来,此时的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像打算静待死亡的来临。不过,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直到他睁开眼睛,才发现一人正与颜良交战着。而此人,正是周仓!
原来,周仓在看到纪灵与颜良的交手之后,料想他抵不过对方,便赶来帮忙,正好碰到纪灵跌马,随即迎战颜良,救了他一命。只是两人仅仅斗了四五合,周仓似乎就已经有些敌不过了,招式显得极为仓促,连神情都有些慌乱。
见周仓难敌颜良,纪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翻身上马,此时朱运亦纵马而来,三人便将颜良围在中心,一齐厮杀。只是那颜良却浑然不惧,手中黑铁碎金刀舞得虎虎生风,纪灵等人虽然以一敌三,却近不得他分毫。
三人如此围着颜良大杀一阵,那颜良却愈战愈勇,无丝毫疲惫之色,只见他暴喝一声,手中碎金刀横扫而出,朱运不敢硬接,连忙俯身躲开。周仓见状,将手中大刀劈下,只听得一声“铛”,碎金刀瞬间停住,而周仓手中兵刃却差一点被震落在地。
此时纪灵跃马而上,将三尖刀刺出,颜良冷眼看着,只是将身体往后稍稍一仰,那锋利的刀刃便擦着他的胡须掠过。见对方躲过了自己的攻击,纪灵正要收刃再战,颜良却突然低喝一声,将碎金刀抽回,然后反手一扫,那刀杆便重重地拍在了纪灵的背上。
纪灵惨叫一声,口中立时突出数斗鲜血,几欲坠马,颜良正要取他性命,周仓与朱运却同时上前,将其拦下,纪灵便趴在马背上狼狈逃离。见走了纪灵,又被人拦住去路,颜良暴怒不已,手中刀法愈加凌厉,只听得他一声嘶吼,刀光落处,朱运人头已经落了地。
周仓大骇,不敢独自一人与其交锋,拨马便走,颜良在战场上大杀一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淮南兵被颜良所部震慑住,此时已经阵脚大乱,又见颜良在军中所向披靡,恍如战神,更是不敢交战,但听得“琅琊颜良”四字,众人皆四散逃命,无敢战者。
刘备与杨恒在山上看得真切,心中更是惊骇不已,连忙问身后众人,众人此时亦震慑于颜良之威,又因距离太远,认不出来。此时临淄城内一阵躁动,城门忽然打开,高览领城中守军冲出,左边吕旷,右边蒋奇,三路兵马齐上,孙观等人猝不及防,抵挡不住,只得望后便走。
所谓兵败如山倒,临淄城中守军不过万余,加上颜良的铁甲军也不过两万人,但是如此一阵冲杀,却将孙观、纪灵等部杀得节节败退,连同后面的刘备大军亦屯扎不住,只得弃了石坡,退后三十里扎寨。
颜良既胜刘备,高览连忙将其迎入城中,大摆宴席,席间,高览举杯庆贺道:“将军手下的铁甲军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大胜刘备,主公那边,定然得一大功。”
管统亦道:“不错,此次多亏了将军及时赶到,不仅击败纪灵,还斩了两名贼将,逼得刘备仓皇退兵,当今世上,只怕再无人能出将军之右了。”
颜良哈哈笑道:“二位过誉了,在下此来,乃是奉了主公之名,助诸位同守临淄,大公子不日便到,届时共破刘备,诸位又能饮马于弥水矣。”
蒋奇问道:“只是不知主公何时可以到来?”
颜良副将张臣回道:“主公正统兵与公孙瓒交战,将其击败之后便会领兵到此。”
高览道:“何须主公亲临?刘备如今大败,正是我等乘胜追击之时,今晚只需稍作休整,养足精神,明日便可将其逐出青州地界!”
彭缪劝道:“刘备虽败,却并未伤其元气,如今仍旧是敌众我寡之势,将军不可掉以轻心。”
如今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见有人不合时宜地说话,颜良心里有些不悦,便问高览:“此人是谁?”
高览回道:“此人乃是北海彭德修。”
张臣问道:“可是昔日事于孔融的彭德修?”
“正是”高览道。
颜良冷笑道:“吾道是谁,原来当日萧墙之下的惶惶鼠辈。听闻孔融兵败之时,仍旧与一帮儒客饮酒取乐,比至城破,才弃妻小而逃兖州,没想到昔日鼠辈,如今却在这里妄谈军国大事,真是可笑。”
“你!”彭缪被颜良的一席话说的面红耳赤,但却不知如何反驳。
高览一向不喜欢彭缪的为人,觉得他太过于清高,便也在一边帮腔,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此人深得大公子敬重,昔日破北海,大公子亲自去其府邸拜谒,方请得出山辅佐,如今正为齐国相。”
颜良笑道:“原来如此,也亏得大公子用人不拘一格,若是本将军,定然不用。你可速退,待吾明日破得刘备,再与先生叙谈。”
彭缪大怒,愤而起身,骂道:“诸位今日不听吾言,他日兵败身死,勿谓言之不预也!”说罢,拂袖离去。
看着他背影,颜良却是冷冷一笑,轻蔑道:“量一儒生,能有何能耐?”
而此时刘备的大帐内,刘备一人高坐上首,脸色略带愁容,下首纪灵、陈群等人,亦有些沉默,全没了前几日高歌猛进时的样子。
刘备看着众人,不禁叹道:“想不到袁绍下手竟有如此猛将,难怪时常有吞并天下之心,不知诸位可认得此人?”
孙观道:“此人姓颜名良,字仲桓,琅琊开阳人,自幼学习刀剑,十岁便从师学武。后有人辱骂其母,颜良杀之,官府以百人擒拿,死伤过半,方得擒获入狱,却于当晚破牢而出,逃出琅琊,不知去向。没想到此人竟然遁于河北,成为袁绍帐下大将。”
陈群惊道:“吾素知琅琊有勇夫,可敌百人之力,没想到竟是此人!”
刘备又叹道:“吾此番起兵,正欲下临淄,夺青州,不曾想竟有此人拦路,如之奈何?”
杨恒道:“颜良、文丑,张郃、高览,此四人乃河北名将,人称‘四庭柱’,如今临淄城中已有两人,若是强攻,急切难下。”
听了杨恒的话,刘备心里更是烦闷,正要问计于众人,外面兵士却进来禀报道:“启禀主公,帐外有名叫彭缪者求见,言说有重要军情呈报。”
孙乾听了,连忙起身道:“主公,此人与吾乃是同乡,昔日曾共事于孔融,如今深夜来访,必有缘故。”
刘备大喜,连忙命人请入,双方各自行礼,刘备便问道:“不知先生深夜到此,有何见教?”
彭缪道:“听闻使君正为取临淄而烦闷,特来相见,若使君欲取,在下愿为内应。”
刘备大喜道:“若先生肯助我,他日于临淄城内,必然拜先生之大功。”
陈群问道:“先生既然投身于袁谭帐下,如今两方交兵,且颜良先胜一阵,为何还要冒此危险,出城相见?”
彭缪道:“颜良、高览二人,乃一介武夫,徒有匹夫之勇。吾连番献计,此二人不仅不从,还轻慢于吾,若使君能攻克临淄,兵临黄河,日后看他二人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此时,一边的杨恒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城中兵马有多少,粮草囤积可以支撑多久?颜良既然已到,不知袁谭大军现在何处?”
彭缪道:“城中原有万余人,加上颜良之部,有近两万兵士,城中粮草亦可支撑三个月,不过大部分都囤积于即丘。至于袁谭大军,吾料想不出五日便可到达这里。”
听了彭缪的话,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因为如果彭缪的话是真的,那么以刘备如今的军力,五日之内要拿下临淄,难度相当大。
首先是城防,临淄城作为齐鲁第一重镇,光是城墙就比其他城池厚了不少,城中又有两万兵士把手,若是要强攻,没有五万人是绝对不可能拿下的。
刘备此次兴兵,只带了五六万人,其中一万人给了魏越守据城,另一万人给了臧霸、成廉守两翼,实际此次攻取临淄的人马,比城中的袁军并多不了多少。而更要命的是,五日之后,袁谭的大军就会赶到,到那时候,别说取临淄,便是要安然撤兵都会存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