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辰星星点点,如眼如眸,皓月温柔皎洁,如梦如幻。临淄城内,几许微微烛火,便将廊檐巷道点亮,偶有一队夜巡的兵士,持戈路过,便惊起深街狗吠。一时吵嚷不休,将梦里之人惊醒,再看到窗外皓月,便又翻身睡去,那满街屋舍,又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临淄城外,是一片密林,一条林间小道穿梭其中,蜿蜒迤逦,也不知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中天之上,一轮明月当空,洒下如水的月华,铺在林间,几许晚风拂过,将林间树叶吹动,发出沙沙声响。那婆娑树影,映衬着天上明月,也不知照动了多少汉家城池,刘姓江山。
顺着那林间小道,一路走着,便是一片山壁,山壁下灯火通明,人声吵嚷,几栋箭楼屹立,数道深帐幽栏,俨然便是一个军寨。
大帐内,彭缪深夜来访,此时杨恒问道:“高览在即丘,派了多少兵马守卫?”
“只有三千人。”彭缪回道。
杨恒抚掌笑道:“好,好,既如此,临淄城不日便可易主矣。”
彭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先生打算以何计取之?”
杨恒笑道:“此事你不消多问,可立即返回临淄城中,免得高览生疑。三日之后,你可在城中举事,将城门打开,放我军入内。”
彭缪一时变了脸色,问道:“颜良、高览俱在城中,吾如何开得城门?”
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届时我自有妙计应对,先生可先行回城。”说罢,也不等彭缪再开口,便令军士半请半推地将他带出大帐。
彭缪离开之后,刘备问道:“诸亮是否已经有了计策?”
杨恒笑道:“确有计策,只是彭缪乃袁谭之将,其言未可深信,在下还需试他一试。”
陈群问道:“打算以何法试之?”
“今晚便可教纪灵等人去袭即丘,烧毁高览的粮草,然后再让眭元进往高览军中走一遭,明日翼德将军便可去城下搦战,不管彭缪是否有诈,都教高览三日之内拱手让出临淄。”杨恒道。
刘备听完,随即下令道:“纪灵听命,令你率领本部兵马,今晚杀奔即丘,焚毁高览粮草,翼德则于今晚养足精神,明日往城下搦战。”
“诺!”二人应道。
随后,众人各自散去,唯独杨恒仍然滞留帐中,刘备问道:“军师是否还有要事相商?”
杨恒道:“今夜袭取即丘,在下请求领兵亲往,另外请主公调拨孙观、郝萌、曹性三将与吾通往。”
刘备惊疑万分,问道:“袭取即丘,派纪灵便可,何劳军师亲往?而且还要带走三路兵马?”
“主公请附耳过来。”杨恒上前,与刘备低语道:“此次袭营,非为粮草,而为颜良……”
……
如今,不说杨恒领兵夜袭即丘,且说这日一早,天还未透亮,张飞便引着一队人马到城下搦战。此时高览等人还未起,听到军士来报,慌忙召集众人到城楼上去。
颜良听说有人前来搦战,人还上得城楼,便嚷道:“听说城外有人挑战,吾倒要看看,是何人竟然如此狂妄!”
蒋奇指着城门下一人,说道:“便是此人。”
颜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城下一人,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怒睁着一对环眼,若铜铃般大小,胯下一匹乌骓马,精神抖擞,手中一杆蛇矛,耀眼夺目。其身后一队军士,俱是精壮勇夫,清晨天光之下,更显得一丝威风凛凛。
高览站在城楼上,说道:“此人名叫张飞,昔日杀吕布之人便是他,传闻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前来搦战,诸位当小心从事。”
颜良不屑道:“哼,不过涿郡一屠户罢了,吾视他如黄口小儿,待吾将其擒来,献与主公帐下!”说罢,也不等众人开口,便已经提刀下楼了。
张飞在城楼下叫骂一阵,见城中久久没有动静,还以为高览等人做了缩头乌龟,忽见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一悍将引着军士出城列阵,心中大喜,随即策马上前,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颜良道:“吾乃琅琊颜良也,你便是涿郡张飞?”
张飞道:“便是你张飞爷爷,劝你快快下面投降,吾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好贼子,看刀!”颜良大怒。
只听“铛”一声,两把兵刃在空中发生激烈的碰撞,随后颜良大喝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扣压手中大刀,竟硬生生的将张飞的蛇矛压下去了。张飞心中大为差异,不曾想颜良的力气竟有如此之大,当下连忙将蛇矛抽回,随后举起蛇矛就往他的天灵盖上打去。
颜良见状,把刀一架,挡下张飞的攻击,但是那张飞似乎是成心要跟他较劲,竟然也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的碎金刀压下。此时,张飞的枪尖正对着颜良的眉心,只听他大喝一声挺枪一刺,枪尖便急速冲上,其间甚至还能听到两支武器因摩擦所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声音。
蛇矛刺来,颜良连忙向一边闪去,那枪尖便贴着他的鬓角滑过去了,他甚至还能感觉到枪尖上面因为与空气摩擦而产生的一些热度。随即他将武器一转,顶开了张飞刺过来的蛇矛,之后将碎金刀一扫,攻向张飞,俨然是昨日打伤纪灵的招式。
不过,张飞毕竟非纪灵可比,只见他冷哼一声,连忙向后靠去,那碎金刀刃便贴着他的额头划过。而为了躲开那一次攻击,他几乎将整个背都贴在了马背上。
二人如此斗了二三十回合,却并未分出胜负,看上去似乎势均力敌。突然,颜良一眼瞥见远处的陈到正张弓搭箭,连忙勒马转身,那箭矢便“咻”一声插入泥土中。
见陈到放箭,高览亦纵马出战,口中大叫道:“贼将休放冷箭,高览在此!”
见高览出阵,陈到便截住厮杀,颜良此时正拨马而走,张飞随即大喝一声“哪里走!”,便策马追上。
原来,那颜良有心斩杀张飞,但却发现对手并非等闲之辈,又恰逢陈到放箭,便拨马而走,打算诱张飞赶来,好使出拖刀计。
不过,张飞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猜到对方的用意之后,便勒马止住,随即嘲笑道:“颜良小儿,你想使拖刀计,可惜俺不中计,看你如何!”
颜良被说破心事,不过却并不承认,冷笑一声,说道:“我要杀你,还不需要用此拙劣的技俩,只是你同伴看你渐渐不敌,想要出手相助。”
张飞怒嘴道:“我要擒你,也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颜良冷哼道:“宵小之徒,徒争口舌之利,今日便要取你性命,看刀!”
“俺若怕你,便算不得好汉!”
张飞也不是平庸之辈,见颜良要与自己一决雌雄,岂有不战之理?当下也拍马迎上,举起蛇矛击向颜良的天灵盖,似乎又想故伎重演。
那颜良怎么会再次上当,只见他持刀一横,挡下了张飞的攻击,然后立刻伸出左手,在张飞进行下一个步骤之前就死死地握住了蛇矛。张飞冷笑一声,把枪一抖,只听“哧啦”一声,颜良的左手便被划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其实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那张飞的蛇矛上赫然有两个倒钩。
张飞看着颜良,眼神中有一丝轻蔑,嘲笑道:“吾早已有言,若要杀你,无需其他人相助。”
颜良看了一眼已经被血染红了的手掌,道:“如此看来,俺倒小看你了。”
张飞冷笑道:“甚么河北名将,今日管教你跪地求饶。”
“那你须有如此本事才行!”
颜良大怒,拍马冲上,手中长刀如霹雳落石般砍下,张飞向一边闪去,随后右手将那长刀握住,左手持矛一扫,攻向颜良。只是那颜良岂是等闲之辈?见蛇矛扫来,也伸出右手将其握住,只是这一次,他握的不是枪刃,而是枪抦。
两个人都握着对方的武器,谁也不肯先松手,如此一来双方少不得就要比试一下他们的力气谁大谁小了,不过这两个人的较劲,却把各自的坐骑给害惨了。
双方都是悍将,力气自然远非常人,二人在此打拉锯战,妄图耗死对方,那么他们比拼时的力道,便全部嫁接给了跨下的坐骑,如今双方拼的不仅是主将的力气了,拼的还有他们各自坐骑的耐力了。如今双方都僵持住了,一旦哪一方的坐骑印体力不支而倒下,那么另外一方就胜利了。
然而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颜良却突然弃掉了张飞的蛇矛,只见它飞身下马,在自己的长刀上似乎按动了什么机关,长刀立刻化为两截,颜良便拿了那后半截刺向张飞。
张飞吃了一惊,连忙弃了那半截长刀,翻身下马,躲开了攻击。而就趁着这会功夫,颜良将前半截长枪拾起来,与后半截长刀一拼,就又变回了他一开始的兵器。
颜良冷笑道:“将军果然颇有些本事。”
张飞也是哈哈一笑,回答道:“俺若没点真本事,又怎么敢来抓你?”
“抓我?”颜良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撑死。”
如今两个人都已下了马,少不得就要在地上进行一场殊死决斗了,只见颜良怒喝一声,持刀冲上,张飞也不敢怠慢,连忙迎击。
双方斗了四十余合,另一边高览截住陈到厮杀,四人便如走马灯似地捉对相迎,刘备在军中眺望,心中亦暗暗惊叹袁绍军猛将如,又担心张飞、陈到有失,连忙令人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