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在地上,紧紧抱住马车轱辘,大声叫喊:“撞人啦,马车撞人了,快来人呐……”。

    旁边早有一群闲汉,呼啦一声,把马车围了个结结实实,坎子、重来二人,到这时那还不清楚,这是被人故意碰瓷了。先不说两人边聊边走,马车走的本就不快,而且如果那人从前面过来,马匹也会自动躲让,牲口还怕人撞着它呢,再说这路上也没几个行人,这么宽的马路,怎么可能会单单撞上骑车人?除了故意找茬,别的还真解释不通。

    此时本就不多的行人,看到流氓碰瓷找茬,更是加快脚步,远远躲避观望,只片刻光景,路上前后50米范围内,竟没了一丝人烟。

    坎子二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先去俯身察看那人伤着没有,车子有没有摔坏,并伸手去扶,那人却不领情,只是紧抓着马车不放,说是撞坏了他的洋车,得赔钱与他。这时围着马车旁观的人群里,一名壮汉越众而出,瓮声瓮气的说道:“城里肆意纵马伤人,赔钱是小事儿,得弄到警察局,先赔后罚,我看没有五六十块大洋,你们今日是走不脱了”。

    旁边众人,更是随声附和,连说:“就是,就是”,一个鼻头红红,左脸颊有个疤痕的汉子更是说:“这洋车贵重,光修车估计就得50块,人也得摔的不轻,看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静养起不来,我看没有百十块,可能不中”。旁边又是一阵附和。

    重来一听要赔百十块大洋,把他和坎子卖了也不值那么多,并且还要吃官司,吓的已是体如筛糠,脸色苍白,连声对坎子说:“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坎子早认出这壮汉,就是那日在半道上截他们的领头人,而那骑车摔倒的,也就是那日那个自己抓着的瘦弱偷儿,如果没猜错,这帮人应就是王清明说的城里的无赖,这回果如清明所讲,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他们了。那日劫道,他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自己击伤三个,想是今日看到他们又进城,便想着法儿要讹上他们。想想也是,今日二人赶的还是王守一家的马车,除了王清明不在,人还是他和重来,的确也是好认。想到这里,坎子轻轻拍了拍重来的手臂,示意他先站到一边,扭头对那壮汉一抱拳,道:“这位大哥,咱们青山不改,又见面了”。

    重来一怔,以为坎子和那人认识,连忙也想上前打个招呼,但又看坎子脸色不像,又喏喏站在马车一旁。也不怪重来没认出这群人,那日慌乱之中,他只顾驾车奔逃,哪敢细看是什么人截他们的道,所以也就没认出还是这帮泼皮。

    那壮汉脸皮一紧,见已识破,也就不再做作,并不抱拳回礼,而是两手往胸前一叉,说道:“小子,今天你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我看你还怎么跑”?

    坎子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大哥,那日我也是情非得已,今日我看大家伙也忙活半天”,说着又看了眼摔倒的偷儿,接着说:“这位兄弟也摔了一跤,确实不容易,我拿两块钱,大家伙吃碗肉丝面,喝点小酒,暖暖身子行了,可好”?

    那壮汉牛眼一瞪,说到:“你说什么?两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没有五十不中,今儿你走不了”。

    坎子又拉了拉那倒地之人,见他还是不起,也就不再管他,闻言对着壮汉,两手一摊,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俩别说五十,五块都没有,把我俩卖了不值那么多钱”。

    那壮汉上前一步,双手下垂,大声说:“那就拉你们到警察局”。

    坎子接道:“到警察局我们也是没钱”。

    那壮汉闻言伸手抓向王坎,口中说道:“小子,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呐”。

    坎子拧身撤步,从那人身边躲过,口中说道:“怎么?这是要抢吗”?

    那壮汉一抓不中,在手下面前已是失了面子,心中更是恼火,翁声道:“抢你又如何,老子还打你哩”,言吧扭身又向坎子扑来。

    坎子又闪身躲过,口中扬声又说道:“你们要再用强的,可别怪我要还手了”。

    那壮汉两抓不中,顿感颜面尽失,已是哇哇大叫:“兄弟们,这小子泥鳅似的,给我抓住他”。

    旁边一个离的近的汉子,伸手就要去抱坎子的腰,被坎子左手一把擒住手臂,往旁边一带,左脚一绊,“噗通”一声,一个狗吃屎,扑倒在那紧抓车轱辘的骑车汉子身上,砸得那瘦弱偷儿,“哎吆”一声惨叫。

    这边重来一看双方一言不合,依然动了手,连忙扭身在马车上抓出拌草棍,就要加入战团。

    那边众人一看有人亮了家伙,而且自己一方已经有人倒地,也都从背后抽出短刀木棍,凶狠很的围过来,看样子一场火并已在所难免。

    重来看自己只是拎出根拌草棍,竟引起那么大的反应,一时也是傻在当场。这时坎子又躲过壮汉和另一个汉子的扑抓,堪堪来到重来面前,一把抢过重来手中的拌草棍,低声喝道:“到车上去,看着马车”。

    扭头往里磕飞一个已然横扫过来的短棍,回手棍子扫向着那人面颊,“嘣”的一声脆响,正中那人右面颊,那人哎吆一声,扔了手中棍子,双手捂面,扭头蹲到一边吸凉气去了。

    那壮汉三番五次抓不住坎子,顿感这小子太过滑溜,自己一身力气竟无处施展,这时见坎子手拿短棍,只一个照面,自己手下已折损一人,更是暴跳如雷,厉声喊到:“兄弟们,一起上,给我往死里打,打死勿论”。

    坎子顺倒一人,拿棍子又敲跑一个,顿时豪气也涌了上来,在春香苑的那种压抑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得以逐渐释放,这时又听到壮汉的呼喊,更是手下再不留情,抓紧拌草棍,冲入人群,左点右扫,上砸下敲,只三五个呼吸,那群人已是惨叫连连,捂脑袋搂腿,滚地葫芦似的,倒了一地。

    那壮汉被人群阻挡,几次都不得近前,这时见只半分光景,自己带的人已是滚倒大半,顿时哇哇大叫:“都闪开,我来会会他”。

    还剩其它三五个站着的汉子,眼见自己几人,几无坎子的一合之将,之一个照面,不是捂头就是抱腿的倒地惨嚎,早就心生惧意,这时一听老大发话,刹时呼啦一声,散开个干干净净,倒是比围上来时,整齐快速了几分。

    壮汉手提一根木棒,比其他人的明显粗一圈,大踏步走向坎子,到了跟前,也不废话,劈头就是一棒,那棒子被他挥的,带着呼啸之声,一股劲风向坎子脑袋袭来。

    坎子单臂挥棍去架 本想架着后反手挑开,再顺势前点那壮汉胸口,谁想两棍相交,“邦”的一声,震得他右臂发麻,后面的连贯动作,竟一时再也发挥不出来,手中白蜡杆的拌草棍,也发出开裂之声,顿时大吃一惊,暗愎这人力气竟如此之大。

    那壮汉见一击无果,也是暗惊,平时自己这一棍子下去,往往都是棍飞人倒,这次看坎子动作,应只是手臂一麻,并无大碍,心中不免也是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暗愎:“这少年看上去年龄不大,自己连续栽在他手里,今日乱战之中,又能连挫几人,果非易于之辈”。

    壮汉正要提气再击,远处一阵尖锐的哨声传来,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见手下伤着的几个皆是轻伤,都能动弹,忙挥手喊到:“兄弟们,扶起洋车,撤”!抬头又狠狠的盯了坎子一眼,似要把他的样子印入脑海,扭头也不说话,大踏步往路边巷子里钻去。

    坎子看他带着一帮爪牙,推着洋车,一群人捂头楼腚,进了巷子消失不见,才暗松一口气儿,自己和那壮汉,如真交起手来,以目前自己的力气,应还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刚才只是沾了身体灵活的光,不跟他单独照面,所以那壮汉一时还奈何他不得,如真两个人面对面单挑,还真不好说,打野架不同于打土匪,力气又不能使全,要害部位还得避开,万一下手重了,真把人打伤打残,那才叫摊上事儿呢。

    正在思索间,尖锐哨声由远而近,之见两个黑衣黑帽,外扎武装带,手提黑白相间警棍的警察,已小跑着往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