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咱们大河东省啊,真是让人着急啊!看看苟晶案,太令人义愤填膺了![链接《苟晶高考被顶替后的年》,文章见附录]
小丽:文章写得很有道理啊!
小芳:顶替特别讨厌,我也是受害者,不是被冒名上学资格,是被冒名上重点高中的报考资格。结果我中考分数,比重点高中高很多,班主任都没敢告诉我真实分数,但他和其他老师嘀咕,被我听到了。那个顶替的孩子上了好高中也没考上大学,真是浪费了我的好名额。要是我上了重点高中,学风天壤之别(我上的高中跟上的大学似的,晚上放羊没老师看的,谈恋爱的,打牌的,下晚自习男生在我们宿舍打牌,整宿的那种),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芳:这只是一斑窥豹。前几天家里人讨论过这个事,正好想到了一些其他的。看到外界的一些看法,有同感。
小梅:对这些顶替者的处理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毕竟媒体公布出来的是极少数,这200多个人好多都在重要岗位。
小芳:好像是挺热的话题,那个宁州两年被替的够悲催的!
小村:不是引起关注了,仍然是在阴影里继续存在。小时候就知道这种事。
小刚:被顶替的被欺辱的都是无钱无权无势人家的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没有控诉之门,即便有点对至恶的想象力也只留叹息。我们可以不顶替别人,但有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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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河东高考历来很乱,我也是受害者。高考时,我的历史试卷答题卡被监考老师拿走了半个多小时,给最后一排的考生抄,我第一排,当时胆子小,一心做后面的题。结果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历史考了班里倒数第一,平常我每次都是正数第一的。还有就是,上高中时被班主任要求,去替别人考过两次成人高考。
小燕:都经历过,我高三英语选拔考,本来是被报送一个什么大学,被副校长女儿顶了。这是我高考考出来了才有人告诉了我爸的。
小芳:高中替过两次考试,其中一次,化学老师安排替他连襟俩孩子考试。
小梅:我一个同事是替别人上的大学,前几天被查出来了,处理结果挺有意思,明降暗升。只能说有权有势的怎么处理都不会吃亏。
小丽:我们学校一个老师明目张胆地塞纸条,高考考试啊!然后五六年吧,终于出事了。处理结果只是工资降了一级而已。
治平:不知道外省有没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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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高中时都有突然改名改姓的同学,比大学功利性还差点的地方,已经不鲜见这种顶替了。有个同学,她家我都去过,我还问过他怎么改姓了,可惜用了别人的档案姓名,上完高中也没考上大学,浪费。
小丽:我也有这种同学。
小芳:苟晶跟我们同龄人,她的经历我感同身受。小时我最怕的是家人万一让我们姐弟三人做谁放弃上学的选择,好在家人除了劝过我考中专外没再提。现在应该好多了,小孩子从小给办了身份证,录指纹。想冒名顶替难度更大了吧!
小霞:看了苟晶的事,很悲哀也很无奈,当年高考遇到的事这些年老想起来,弄不明白。我记得我历史考了500多分,高考出成绩后历史老师见我第一句话是,我还指望你给我考个好成绩呢,没想到你考了咱班倒数第一!你用脚做题也不至于考这么少!
小芳:很可能是那个监考老师换了你的答题卡和试卷。这是最快的,我们高中有考艺考的就是这么操作的,简单,快。
我们弟弟妹妹安慰我说,要不怎么会跟姐夫在河师遇到呢?呵呵,每个人的歪脖子树是一定的。我说这不正好说明婚姻是随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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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上大学后我就没好好学习,心里一直疑惑不甘,蹉跎了岁月。
小芳:唉, 这就是咱们关门谈却不愿发圈的河东啊,希望未来的孩子们不会经受这些。
小霞:学校当时就指着我考好成绩呢!记得九月份还是十月份一次潍州统考,我还考了全潍州第一呢,学校把学费资料费都给免了。唉,希望河东越来越好,别再出现这事。
小健:我默默想了想,幸亏当时比较l,省了这么多风险和烦恼。
小鹏:吃人的事一直再上演,更何况少了鲁迅的呐喊!
小宝:同感!
小海:刚爬完楼看完,心情沉重。我当年在班里是二十多名,难道是一种幸运?无权无势的学霸简直是怀璧其罪啊!
小才:普通民众的自学成才或人生逆袭,从来都是“小概率事件”。或许比买彩票中大奖稍微高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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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今天这个话题挺沉重,回忆起了很多事。我高考志愿第一志愿是河师(班主任建议的),第二志愿我填的北京大学,第三志愿清华大学。班主任说我填得不行,我当时挺冲的说了句:你不是说我的分数肯定能上河师吗?
小海:小霞——抱抱!小芳——你被顶替资格的话,有初中毕业证么?
小霞:大学入学后,咱们又是在北院,还不如高中好,心里落差挺大。
小美:小霞——学霸的不幸遭遇!
小霞:唉,过去多年了,已经弄不明白了。
小梅:我周围顶替者不止一个,虽然公务员考试严格,奈何人家能量大,都是先进个不起眼的偏远单位,然后转事业编,然后调动,然后转公务员,一通操作下来,就是重要岗位的领导了。只能说考试都是为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准备的。由学校到官场,唉!
小霞:小美——当时还真是,现在我在我们那一片还是榜样呢。奈何自己接受能力差,陷在一件事情里长期出不来,耽误了大好的青春年华,该好好学习的时候不学,该谈恋爱的时候不谈。已人到中年,青春不再,只有珍惜现在,努力向前了。
小才:小霞 ——活着就有希望,加油!
……………………
小芳:我自从睡醒了就一直在看相关的新闻,唉,费了这么多时间,其实就是缓解一种情绪。
小美:小霞——现在也挺好的呀,工作生活,关键是还有俩宝。
小芳:这事儿吧,还不想跟外省人聊。
小健:同志们太沉重了,现在都挺好,这是最重要的!
小芳:小霞——我当时报考志愿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我们班主任建议我报河师,说我肯定能上,所以就报河师了。
小霞:小美——也知足,就是高考之后再也不想学习了,调动不起学习的兴趣了。
小海:我们那里没听说有顶替的,但是当时我班里有个学神,高考是河东省文科状元,班里一个男学渣高考时座位排在他后面,然后那个学渣就考上了西北政法。
小芳:铁定试卷调换了!
小海:没有,学神上了北大。
小美:哦,抄了点。
小美:小霞——原来在宿舍听你说过,当时理解体会不够,现在感同身受,愤愤不平。
小芳:那时候高考排座位排学号有很多猫腻。
小梅:这种事情宁州很多,一点儿也不奇怪。
小美:一定是排位的问题。
小芳:潍州多也不奇怪。
小美:齐州好像不多。反正我没大听说过。是不是因为齐州教学水平低,学霸少,不好找?哈哈哈!
……………………
小海:学渣视力特好的那种。高考排座位都是同班不相邻,就他俩是前后座。
小芳:我们那高考也是这样的,这都是老师可以操作的。
小美:一定有问题。
小海:当年没有监控没有指纹。
小梅:呵呵,我也应该庆幸自己高中学习不是很好。
小芳:现在的好都是后期努力的结果,本来按照正常速度能跑100步,现在努力追到八0步了,或者没心劲才到50步呢!
小美:[握拳握拳握拳]
小芳:我在高中替老师亲戚家孩子考试,监考老师没有一个认出来的,因为我上化学课,我们化学老师就端详我,后来才知道长得像。那个时候上了大学才办了身份证,办了身份证才有身份证号,所以容易。
小海:话说考研时我前面有个女生老是在掏口袋,还出去上厕所,监考老师根本不管,我被那女生的动作影响得很烦躁,说了监考老师一句,监考老师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批了我一通……
小芳:现在的小孩,我们很早就给办了身份证,而且录了指纹。防止孩子丢,办事也方便。
小霞:今天聊开了这事,对我挺好,要不老疑惑,却没有能力弄明白。现在好像突然释然了,这样也挺好,虽然不上进,但这些年确实没累着自己,日子挺轻松。谢谢各位亲同学!
小芳:小霞——不卯着劲儿了,也许还长寿呢,未来陪孩子的时间更长一些。我现在对自己就放松要求,快快乐乐的,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活得长一点,多陪几年孩子。
小海:命运是很奇妙的,换了牌的不一定赢,被换的不一定输。
小芳:哈哈,聪慧的人一般不会过的很坏,除非真是条件被限制了,视野被限制了。
……………………
小霞:小芳——是的,压力太大不好。去年南开大学一刚毕业的博士,才30多岁,孩子一岁,从住院到离开就5天。
小芳:咱们这种孩子还小的人,得悠着点活。你这俩宝同时来到身边,这么小概率事件,福气运气一起弥补你了。
小霞:可不,怎么着也得陪孩子到有了自己的家庭。
小芳:你也给你俩宝办了身份证,录上指纹,安全。
小美:呵呵,孩子大的也盼着能多活几年。
小霞:我刚才还想,找时间给她们办上呢,要不你提醒,我还不知道呢!有时她们听话的时候,看着她们的可爱样子,我都不想工作了。
小芳:刚布置了给孩子们烤鸡腿,她爸去做去了。
小宝一听,说:鸡腿!鸡腿!我要吃鸡腿!
大宝:你们说什么?
我故意:什么也没有说。
小宝: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们只说了鸡腿。
大宝就冲进了厨房。
小宝问:你洗手了吗?
大宝一看:噢,还没做呢,洗啥手?
鸡毛蒜皮小事中感受日常乐趣,其他爱啥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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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昨天看到宁州那个新闻,我差点看成我们学校,而且我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也被换了成绩,我9八年是复读的,97年考了500多分,简直了,平时一般都是班里六七名,大家都说我发挥失常。我们班一个平时40名左右整天不学习谈恋爱的女生还特意跑来刺挠我:你怎么考的,我考得都比你高!我印象太深了!第二年正常发挥720分,报了河师。
小芳: 看你姐的情况,有可能。
小霞:是啊,命运!结婚多年也没孩子,我们商量好就俩人过了,不再折腾了!结果,意想不到的来了俩。现在我回家,俩孩子就把拖鞋放我脚边,还帮我把穿着的鞋脱下来,运气总在哪个地方等着咱呢!(双胞胎女儿的照片)
小芳:这一对双胞胎小美女馋死我了!
小宝:真俊!
小霞:看着她们姐妹俩,我有时真不想去上班!
小芳:小孩子都是治愈系的。我家小宝连我脚丫都会舔!说妈妈脚是干净脚,真是捧妈妈臭脚的能手!会给我送水果、送茶进来,送奶时连吸管都给我插好了!过几年我真想就专心带娃了!
小芳:小霞——右边是姐姐吗?
小霞:右边是妹妹。
小芳:手拿着瓶子的是妹妹?
小霞:是的。
小芳:这么白白的,真羡慕人!
小丽:真可爱,萌萌的!
小洋:双胞胎啊!太幸福了!
小芳:小霞——我家小宝说想跟你家两个宝贝玩。给她解释下什么叫双胞胎,两个小天使选妈妈的时候,同时选择了一个妈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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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芳——我这个还没什么依据,只是瞎猜。我姐班上,她班主任跟我姐说:反正你学习好,不需要加分也没问题。然后“劝说”她让她把一个10分的加分项目让给了一个老师的孩子,而且那个老师的孩子在保送了西安交大以后,又搞了一个名字参加高考考了复旦,然后就改名换姓去了复旦。
小芳:老师可操作的能力很大,学生离家长远,比较信服老师。
我们家里人和我心存遗憾的是,如果我当时没有被顶替报考重点高中的名额,而上了那个重点高中,我就不至于97年高考落榜,97年我们班全班剃光头,第一名考了个专科,可见学校有多烂吧!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烂校!所有的老师上完课就走,晚自习连个老师盯课堂都不见,高中跟上大学一样。
在那个烂校里,我们上晚自习,教室里跳交谊舞97年元旦晚会,我竟然一次演了三个小品,这都是应该学习的时间,结果在排练小品,就是这样的学风,打牌谈恋爱风气很盛,幸亏那时候我还不开窍,要不早就被带坏了。
20多年过去了,再回首,遗憾如在眼前呀!
聊聊也是治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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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苟晶高考被顶替后的年:开淘宝店,成童装公司合伙人,想给病逝的父亲一个答案
原创 徐艺婷 王诗琪
(一)
苟晶又看见了邱印林,那个教了她三年语文,却在高考时用自己女儿顶替苟晶上了大学的男人。
他在楼下徘徊,一口浓重的河东口音,逮着人就问:苟晶在哪儿?
看他面容苍老,苟晶又有点心生恻隐。尽管邱印林带来了几条大汉,正堵在厂区门口。
她依旧尊他为师,说自己如今上网发帖,语文功底还是来自他的教导。
但她同时也避着他,不想原谅他,这一天里有那么一两分钟,快被他找到了,她旋即躲开:“他不坦诚,八十岁了,心性没改,他始终没意识到自己该负什么责任。”
有一些瞬间,她会想起自己被偷走高考成绩后的人生。
她曾经在杭州骑着自行车,满大街销售化妆品、软件,每天骑几十公里,晚上累得全身骨头疼,也曾被骗入传销团体,幸而及早逃出。
她曾数次应聘阿里巴巴,后来从开淘宝店开始,多年打拼,如今是一家童装公司的电商合伙人。
在电商这一行,学历没那么重要了,但仍是苟晶心中隐痛。她在杭州买了房子,刻意买在一所大学对面,“想离文化近些”。
如果没有被顶替,如果她当初拿到了那张本科文凭,会不会不一样?苟晶没有想过,也不愿去想。
年过去了,现在苟晶只想要一个真相:当年邱老师的女儿是怎样顶替自己?什么人参与了这次顶替?次年复读高考再度落榜是不是再次被顶替?
此前,宁州实验中学工作人员的回应是:时间太过久远,不能妄下结论。
…………
(二)
发帖后72小时,老师带人堵在厂区门口
6月24日,湖州织里一家童装公司,馨儿ay电商部门合伙人苟晶蜷缩在办公室,坐立不安。
发帖之后,苟晶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不敢接电话了,几百个陌生号码争前恐后涌进她的手机。有人在微信里约见面,她回一句:“如果我能活着见到你的话。”
这句话并不夸张。监控视频里,一辆河东牌照的白色小汽车堵在了厂区门口,几名大汉下了车,从中午12点守到晚上7点多。
与此同时,邱老师在厂区里晃悠, 她怕这个七八十岁的老汉跟自己拼命,更怕他下跪哀求。
苟晶说,此前,邱老师去宁州自己母亲家拜访,从头到尾没有提当年高考之事,从头到尾没有道歉。临走时的一幕,更是让她心生凉意:“他冲着我妈说,你二女儿的孩子马上就要中考了吧?说完,他笑了一下。”
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好像又闪回到了眼前。
去年,苟晶的女儿也参加了高考。她穿着旗袍去到现场助威,还将家人合影发了一条朋友圈。但现在,她把这条朋友圈隐藏了起来。她害怕了,她怕有人循迹找到孩子,伤害孩子。
事件发酵后,压力向苟晶袭来。陆续有河东的电话打到家中,告诉苟晶当地很重视,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除此之外,电话中还有一些委婉的表示:“中心思想不外乎希望我删帖,认为我把在全国网友面前破坏了宁州的正面形象。也去我老家,联系我的亲戚朋友们劝我把帖子删掉。”
老家的亲戚也发了脾气:为什么要把事情闹这么大,我们还要不要在这里混了。
为何当年忍下了,如今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这样大的抱怨,也要坚定地去做?
从6月22日中午开始,苟晶在微博上连发数贴,称自己是被冒名顶替上大学的受害者之一。没多久,苟晶的手机就爆了,不止有媒体、朋友,还有来自河东老家的电话。正是苟晶的帖子,让邱老师带着人奔波700多公里,从河东宁州寻至浙江湖州。
此前,邱老师还带着牛奶、面粉和1万块钱,辗转找到苟晶的农村老家,向她妈妈询问其在杭州的住处。苟晶妈妈只说不清楚,把人请走,一万块钱也塞了回去。
…………
(三)
妹妹辍学打工供苟晶读书
1997年,七月平常的一天,19岁的苟晶跨上了二八自行车,骑了30里路赶到宁州实验中学。
她很有信心。从小到大,她的成绩基本没掉出过班级前五,哪怕是高三的尖子班。倒是有那么一次,她考了第1八名,大哭一场。
满分900分,平常都考700分以上,这次也没什么问题。她心想。但她看到了自己的分数,500分出头一点,红底黑字,非常扎眼,班里的最低分。
班上56名同学,除了成绩最差的一位同学上了大专,其他同学都上了大学。只有苟晶,连大专也没考上。
很少有人知道那一刻她的痛苦有几分,正如很少有人知道她背负着什么。
对贫寒的农家子弟而言,十年寒窗,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家里父母务农,姐妹三人,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作为老大,她因为体质原因干不了重活。二妹挑起了水、种起了田。
苟晶高三那年,比她小三岁的二妹正在上初三,成绩不错。比她小六岁的三妹正在上六年级,成绩也不错。但家里实在负担不起三人的学费,必须有人做出牺牲。二妹以“你这体质不上学能干嘛”为由拒绝了苟晶的好意,自己退学去餐馆洗盘子。一天工资1元,一个月30元,悉数交给父母,资助苟晶和妹妹上学。
苟晶是全家人的希望,当这个希望垮塌时,她不愿认命,选择复读。
次年高考结束,她在隔壁邻居家里通过电话查询获知了分数。她不敢相信,又骑车30里去了学校。还是那个结果:只比去年多了两分。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只记得一位暗恋她八年的男生,请她吃了一根五毛钱的冰棍,理由是:咱俩都考砸了。
她想不通,就在高考两周前的那场模拟考试中,在全区几万名学生里,她还考了第四名。
两个月闭门不出,家人害怕她会发疯,但她没有。
她认命了。
…………
(四)
老师的女儿也叫“苟晶”
2002年,一位在北京读书的同乡告诉苟晶,她发现有一个来自河东宁州的“苟晶”在北京一所高校上学。“苟”姓本就稀少,又同是宁州人,苟晶起了疑心。
苟晶与同学的对话,让她知道了内情。
一年后,邱老师托苟晶的三妹送来了一封信。在信中,邱老师承认,1997年苟晶第一次参加高考后,让女儿顶替苟晶上了大学。
苟晶还记得信的大致内容:我的女儿没有像你这样聪慧,智商有点欠缺,她不争气。我作为一个父亲,非常不容易。1997年,我在很无奈的情况之下,才让她顶替了你的成绩去上大学。作为一个老师,我这样做,的确有违师德,但是请你原谅我。
当时的苟晶正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气愤异常。但想到生活拮据,无力起诉,又推测可能过了追诉期,于是作罢。她把信夹到了一本书中,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件事也被她埋在了心底。
她不说,但怀疑的人越来越多。一位在老家当教师的高中同学发来了信息:邱老师的女儿来我们学校工作了,长得和你很神似。重点是,邱老师的女儿不姓邱,而是姓苟,也叫苟晶。
继第一次之后,苟晶对自己的第二次高考结果也颇感困惑。
199八年八月,苟晶收到了来自湖北黄冈一所中专院校的录取通知书。诡异的是,她根本没有报考那所学费昂贵的学校。更诡异的是,她就读后发现,班级同学的生源地都很集中:两人来自福建南平,三人来自陕西铜川,其余都是来自河东宁州或潍州。
“福建那么大,为什么都是南平的?陕西那么大,为什么都是铜川的?河东那么大,为什么都是宁州的?”如今回想起来,她觉得处处都蹊跷。
而那所位于黄冈的中专,所处之地一片荒凉,在苟晶眼中,“根本就不像个学校,连我们高中都比不上。”
她被分在发配电专业。整整一年,她什么也没学到。
一年半后,苟晶退学。
…………
(五)
“做电商对我没学历要求”
离开学校后,苟晶独自一人来到浙江打拼,沉浮多年。
她生性腼腆不善言辞,却是销售“奇才”。
2007年,她在自己家里开起了淘宝店,没想到自此就成了电商人,一干就是十多年。
2009年,苟晶进入一家家纺公司做淘宝运营。3个月后,她被一家卖皮包的企业高薪挖走。2011年,她又来到一家男装企业做电商运营,八月份才起步,不到4个月,月销售额就做到了近700万。
生活上的稳定,让苟晶几乎就要忘掉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同学的面孔也早已模糊。年来,她很少回河东老家,“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回那个伤心地。”
当年的同学们都上了大学,有的还拿到博士学位,当了教授。她说,自己尽量不回家乡,一度刻意避开所有朋友和老同学,也没有参加过一次同学会。“我觉得人家都是文化人,而我是文盲。”言语间,她有些激动。
但苟晶被冒名顶替的事,却在同学中成了公开的秘密。
2015年,一位同学辗转联系上了苟晶,把她拉进了班级群里。之后,许多同学都相继发来问候。他们不知道苟晶的近况,都担心她被顶替后,会留在农村,嫁给当地人,从此在农村生活,成为一个普通的村妇。
当他们得知苟晶在杭州过得很好,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家庭幸福的时候,纷纷表示欣慰。
从同学的口中,她还得知,当年顶替她的邱老师的女儿,在学校并非任课老师,而是后勤。一位同学对她说:“她顶替了你又怎么样?现在过得还不如你,收入也不如你高。”
这或许是一种安慰,但只有苟晶知道,自己现在“还不错”的生活,是一滴滴汗拼出来的。
开淘宝店的那两年,是苟晶的电商启蒙期。
为了淘好货,她一天跑遍义乌国际商贸城上下四层,跑到脚底长泡;图片不好看,她就自学ps;为了学习电商运营,苟晶抱着娃就冲进阿里巴巴开设的免费培训课。采购、运营、美工、客服、仓库打包员都是她一个人,经常忙到凌晨一两点才睡,清晨又会被叮咚作响的旺旺给“吓醒”,在半梦半醒中去接单。
苟晶还记得,20多平方米的出租屋,两个孩子只能和爸爸妈妈挤在一张小床上,其余地方摞满了货。她一个人打理的淘宝店,每月纯利润就有1万六七千元,虽然收入尚可,但其中辛劳,未经历过的人难以体会。
她经常在照顾孩子入睡后,熬夜在网上学习电商课程。“这样自己天天熬夜,太辛苦了,消耗身体,头发都掉了好多。”
2013年,她的身体检查出囊肿,不到一个月从花生米大小长到鸡蛋大小。做完手术后不到一个礼拜,她就回到了办公室开始工作,起身走动时,腹部的伤口还火辣辣的疼,但她说:“只要我死不了,就要来上班。”
“只有淘宝能在我带孩子的时候,让我能有一份收入能过万的职业”,苟晶说,“做电商对我们没有学历要求。”
这段经历也成了她职业进阶的起跳板。此后多年,她所做的都与电商运营相关。
直到近些年做了营销和管理职位,她才摆脱学历的困扰。她的工作一直都靠口碑,“这些年我在外面,没人识破过我的学历,从来没人管我要过学历证书。从我的谈吐、气质,他们也根本看不出我是一个没有读过大学的人。”
但大学,依旧是她心里难以越过的一个坎,她觉得自己应该亲近文化,所以在杭州,买的房就在一所大学对面。
…………
(六)
我欠父亲一个答案
年来,苟晶总会做相同的梦,梦里有一张红榜。
越来越多同学围上来,走到红榜前,焦急地查找高考成绩。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糟糕透了,500分,是班里最后一名。她头脑发晕,双腿发软,随时就要倒下。
她哭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想起2015年,父亲病重,她回乡照顾。在病房里,一位前来请教电商的同学无意间谈起了顶替一事,气息微弱的父亲努力将手举到了半空中。
“他听到这个就是很生气,想表达,但已经没法说话了。”父亲的手在空中悬了不多时,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几天后,父亲去世了。
父亲在世时,两次“落榜”的苟晶总感到无颜面对她,十多年来,父女之间,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父亲一辈子,都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他想不通。
“他曾经发出过感慨,如果他是一个有本事的爸爸,一个有能量的人,就可以保护我不会被顶替。”
“这哪里是他的错?他和妈妈作为农民,省吃俭用能供我读书,在当时的农村来讲已非常不容易,我哪里有资格去怪他们没有能量?我之所以公布,是欠我爸一个答案。”苟晶说。
她还记得,高三那年的一个秋日,父亲拉着一板车的棉花,到30多里外的地方去卖。棉花在板车上堆得很高,道路不平,苟晶跟在父亲身后,顺路返校,遇到上坡吃力,她就去帮忙推一把。
最终,这车棉花卖了120块,快到学校时,父亲特地给苟晶买了6块钱的苹果。
“是很大的苹果。”苟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