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昭王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慢步移到殿上,坐下时,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巫山县尹夏槐贤能之名早已传遍楚国上下,昭王记得第一次在鄀地安顿下来后巫山立刻派人送来了亟需的粮食布匹,后来还特地召见了夏槐赏赐了钱财表彰夏槐治理和勤王有功。
第二次到鄀地后不久也派了亲卫去巫山联络夏槐勤王,但过去几月了竟毫无音讯,正担心亲卫是否已经全军覆灭的时候如今却传来了巫山的消息,昭王顿时心情大好。
“正是,县报说,夏槐之子夏唐炼出了比青铜更好的东西,名曰铁。将之铸成了农具军器,已经在楚国境内流通。”斗辛徐徐说道。
工尹斗怀躬身禀道:“老臣在鄀地周边搜集了几把,令尹子西大人也从郢都呈送了几把铁器过来请王上过目。子西大人说了,此物完胜吴越剑戟,甚至比齐国的军器更为厉害!所以驿站加急昨日送至。老臣观之,子西大人绝非虚言。”
昭王愣住了,身体晃动了一下。“快快呈来。”
斗怀转身向门口侯着的几名军士挥了挥手。
不一会三名军士每人托了一个大木雕纹盘躬身小碎步移到殿中,盘中摆放了各种铁器。
随后又有四名强壮军士分别抬着一截两腰粗的木头和一块大石头进来。
第一个盘内摆放了铁刀,铁匕,铁斧,铁戟。
第二个盘内摆放了铁镰,铁锄,铁锹。
两盘铁器摆放在殿前左边,右边第三个盘内摆放了各式青铜武器。
“呀,这黑不溜秋的就是铁器?”
“看上去很普通啊,外形跟青铜器差不多,咦,你看那把锹铸得好生奇怪。”
“怎么还抬了一段木头进来?还有石头?这是何意?”
殿中众文武群臣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肃静,王上和诸位请看,这就是铁器。”斗怀手指两盘黑色器物笑着说道,然后朝几名军士拍了拍手道:
“且看铁军器与青铜军器对战如何。”
两名军士一人持铁刀,一人持青铜大刀相互对砍去。
呀,斗怀好大胆,竟然在殿上来真的。
几名大臣惊呼想要阻止,却吓得闭上了眼睛。
“哐当”一声响后。
殿内顿时雅雀无声,待几名大臣睁开眼睛看时。
那号称楚国第一利器的楚国亲卫青铜刀,竟然齐刷刷断成两截。
而另一名军士手中的铁刀,居然是完好无损,经几名殿中武将仔细检查之后发现,铁刀竟然没有豁口,甚至,连刃卷都没有起分毫。
吓文臣们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脊骨冰凉,铁刀竟如此恐怖。
武将们也是瞪大了眼睛,像看到宝贝一样眼里冒出了精光,太尉子闾爱不释手的拿着铁刀仔细端详,不由发出了赞叹:“好刀,好刀啊!此刀竟还比铜刀要轻上几分,世间竟有如此神器,着实让人惊叹。”
“哈哈,真乃神器。”昭王大喜,立马阔步下台仔细观看。
斗怀向昭王躬身又道:“不止如此,且大王看看铁斧和铁锹。”
一名军士拿起铁斧向木头不断砍去,白花花的木屑顿时四处飞溅,木头上留下了白生生的整齐砍口。
另一名军士操起铁锹,向殿中大石狠狠凿去。
一凿,两凿,三凿,四凿。。。
第五凿的叮叮声刚落下,巨石一分为二直接爆裂开。
铁锹完好无损。
吓。。。围观群臣不由一阵惊呼:“太神奇了,铁器竟锋利至此!”
“切木头就跟切菜一样,没想到还能将大石砍裂,神器,神器啊!”
昭王心中的震撼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狂喜已经化成了仰天的大笑,“哈哈哈,都说那吴越齐鲁炼铸之术绝伦,没想到我楚国夏家竟胜一头铸成铁器。有此兵器,何患吴师。”
斗怀微笑着撸了撸胡须继续说道:“夏槐县报中还说,巫山炼坊中铁器不断在改进,产量也在稳步提高,想来现在也能铸造不少铁兵,流民招募了不少,因此商量由我和太傅去巫山求援,顺便向夏家公子求教铸造技艺,司马斗巢一人先回郧地拒唐,待从巫山购得铁兵,带勤王之师一举将唐国剪灭。”
斗辛斗巢在一旁暗暗点头。
原来是如此破敌之策,哈哈哈,昭王好久没有这么舒畅的笑过了。
在殿上,昭王是真正开心的笑了。
“宣,太傅斗辛为尚父御史大夫,代寡人巡视巫山,工尹斗怀同行,褒奖夏槐父子。司马斗怀赐寡人君王剑,提五千兵马抗拒唐侯。”
殿文武群臣纷纷下跪山呼。
翌日晚。
北郢王宫内苑书房。
君服外套着敞开貂裘的昭王慵懒的伸了伸腰,将手中书卷丢到一旁,又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烧酒,一口喝了下去。
身旁的宦官李公公端着热乎乎的铜酒壶躬身上前小心的将空酒杯又斟满。
这几日昭王的改变李公公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昭王从出生到现在,自己都从未见他如此真正的笑过,开心过,从不嗜酒的陛下也未曾向今日这般连饮了五杯,哪怕就是和陛下最亲近的同父异母哥哥子闾大人同饮。
陛下身上肩负的担子太重了啊,父子间隙,手足相残,君臣互戮,复国之望遥遥无期,人间最大悲剧莫过于此。
偶尔看到昭王一个人悄悄落泪,李公公也心如刀绞。
不时看到昭王一个人如同癫狂般的狂笑,李公公更觉惶恐,担心昭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如今的昭王,才真正像楚国的王上,李公公感觉心里似乎甜了起来。
太尉子闾坐在书案的另一侧,已然微醉。
昭王自从出生起就背负了各种骂名,亲族中也不乏背后指指点点之辈,平王子孙众多,光公子就有近二十人之多,可是每次昭王被族人欺负的时候,只有三个大哥永远站在自己背后。
三名力挺自己的大哥,分别是公子申,公子结,以及公子启。
如今,昭王继位,公子申成为了令尹子西,公子启成为了太尉子闾,公子结成为了大将军子期。
“子轸可记得小时候偷窃父王戒尺之事?”子闾虽然身为朝臣,在朝堂之外和昭王确是格外亲近,子闾微醉说道。
在私底下,四公子都是直呼其名,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宛如亲兄弟。昭王没有继位之前就是公子轸。
“哈哈,记得记得。”昭王眯着眼睛笑道。
“子期那时顽劣不堪,日日闯祸,常常被斧王用戒尺打得屁股开花几日下不来床,我于心不忍,便和子西将父王的戒尺给偷了,父王找不到戒尺当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哈哈哈。”昭王提起酒杯又是一口灌下。
“哈哈,不过只逃过一次,第二次子期跟人打架又挨打的时候,父王却又拿出一只更大的戒尺。”子闾哈哈大笑继续说:
“当你和子西两再次行窃的时候,被父王抓了个现行。哈哈哈。结果你们三人一同受罚挨了一百戒尺。”子闾已经笑得差点岔气了,身子左右摇晃。
昭王噗呲一声,也是晃着身道:“先人头牛。。。父王偷人。。。。我辈偷尺。。。只能说我熊家传承得好啊。。。哈哈哈。”
李公公心中一惊,端着的酒壶差点洒了出来。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从平日温雅的昭王嘴里脱口而出,李公公浑身冒出了冷汗。
伴君之侧,有些话该听,有些话不该听,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的道理自然晓得。
很明显这句话是自己不该听,也不能听的。李公公内心惶恐的想退下,可手上的酒壶却让他尴尬的定在一旁。
子闾微微张开醉眼,看了一眼昭王,打了一个嗝断续说道:“陛下。。。陛下醉了。。。哈哈哈。。。今天高兴。。。高兴。。。待。。。子西。。。子期使命归来,咱们四兄弟再。。好好。。。痛饮!”
说完又是猛的一杯美酒下肚。
畅笑一番后,便倒头大醉不醒。
“哈哈。。。如今。。。子闾。。。你的酒量竟如此不堪了。。好好,我一个人喝。。”昭王摇晃着身子,用手摇了摇子闾的肩膀,没见反应,又独自畅饮了一杯。
夜已深,书房床榻上两兄弟君臣同榻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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