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不明白索尔李的话,想问,但真的没有这个勇气。
索尔李背着手语气有些不耐烦:“有多难吗?有人来送东西,让他自己送进来。有人来取,让他自己进来取。进出你心里有比帐。就是这么个活,还有啥不明白的?还有啥需要认真?”
璎珞当然不能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但他在嘴里反复咕哝着这些话,以便自己记得清爽。
索尔李:“死认真!”
林毋庸听着五条的介绍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
五条嘴角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笑,但愿是吧。
突然得了闲差的璎珞并不意外,他鼓起勇气问索尔李“我该做点什么”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待着”的回答。
璎珞一丝不苟的待着,浑身机关都不敢松懈,是和伺候客人同等的要求,这让他觉得身子累死了。
索尔李告诉他“你不必这样”,总在璎珞松懈一点、放肆一点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咳。璎珞立即又带上了一丝不苟的枷锁。
璎珞花了几天的时间整理了库房鸡鸭鱼鹅,油盐米茶分门别类的存摆,细致到大小以及多少。这是他自己请的差,索尔李震惊中带着不解但还是说“你喜欢做就随你吧。”
于是璎珞开始了繁杂的库房整理,他没有怕脏的概念,这倒降低了工作的难度。
看着渐渐规整的库房,他有了莫名其妙的担心忐忑,不为别的,收拾好库房他又要回到索尔李的视线,可他不愿和索尔李待在一起,因为他觉得自己很拘束,很不轻松。
夜阑从来不会打断璎珞,特别是他在难过的时候,她替他欢喜,这么轻松的美差,简直是上天的眷顾。
“我该咋办?”璎珞啰啰嗦嗦的说完,停顿了一下问。
“好啦好啦。”夜阑一脸纵容的拍了拍璎珞深埋着的头,“不要想这么多,你只管如常些,他在意的不是这些。”
这里的意思夜阑没有说透,说出来璎珞也很难明白,索尔李不会在意你璎珞是躺着还是站着,库房不是打更,还管着采买,大批量的采买当然有折扣,走了折扣当然有回扣。而这些东西存进库房也当然由索尔李支配,拿点吃点都是小菜了,关键是偷偷一倒手,库存的东西就变现了。
这璎珞是不是大嘴巴,会不会来争,即使不争,又会不会来分一杯羹,这才是索尔李的心思所在。
夜阑没认为璎珞是傻子,只是觉得他太单纯,对于这种单纯,她想保护,也想让他自己经历些什么。
夜阑抓了抓璎珞的头发,笑着说:“索老头儿交办的差事你尽心去做,闲时勤快着点,擦擦桌子,扫扫地,可也没必要拘着,敬他,但不要怕他,你看照我说的做行吗?”
璎珞根本没有主意,呆呆的点了点头:“哦,我会试试看,可我有点怕,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夜阑一笑,满眼全是纵容。
又说了一会话,夜阑:“这个给你,赶快吃了,别舍不得,不然都坏掉了,那不是更浪费。”
璎珞傻笑了一下,夜阑不放心,捏着他的耳朵又叮嘱:“听到了没有?”
“哎哟,哎哟,我的耳朵…”璎珞依旧傻笑着。
有点突然,五条来了。
他背手站着,一言不发的端详着墙上一副泛黄的字画。
璎珞得了夜阑的抚慰,刚刚萌生出的一点信心顿时被打得无影无踪,他深埋着头,一步一顿的往屋里挪。
五条不会没有察觉,转身,一言不发,眼睛上下移动着,不认识似的打量璎珞。
璎珞胆怯极了,死死攥着夜阑给的布包,手心攥出了汗。
“手里拿的什么呀?”五条长声问。
璎珞太紧张,以至更本没听见五条的发问。
璎珞不敢问,抬头询问的看着五条,在五条眼里,那眼神根本就是带着抗议的挑衅!五条不言声,愤怒的目光反盯回来。
僵持,气氛紧张的几乎凝固。
索尔李拽了拽璎珞的衣角:“问你手里拿的啥?怎么不说话?”
璎珞醒悟,顺口答道:“吃,吃的…”
“什么吃的?拿来我看!”
璎珞紧张犹豫,包已被五条一把夺了过去。
“伙食不赖吗!玲珑苏子糕、百玉莲花酥,五福麻糖脯,啊哈!真有你小子的!”
璎珞没来得及品咂话中的意味,五条勃然变色:“这东西哪来的!”
璎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能说这东西的来路,按照墨香水筑的规矩,这会害了夜阑。
这次不是没听清,他不敢说。
“单说这玲珑苏子糕,可着亚赛尔墨香水筑也是独一份,你在哪弄来的。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来了没一个月,你倒做起来监守自盗的营生。”
璎珞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是,这不是,我……”
五条得意的笑着根本没理会璎珞:“索师傅,开库房门,把账本拿来,今儿我要好好清点清点库房。”
清点进行的很顺利,因为璎珞早把库房理的齐整。
细一核对,玲珑苏子糕差了八盒,百玉莲花酥,五福麻糖脯各少十盒!
这二十八盒糕点看似不起眼,却着着实实要几十两银子!
“二十八盒,你胆子不小!”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
五条狞笑着一步一步逼向璎珞,璎珞惶恐的向后退着,直到身子撞在了门上。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五条拿着包的手缓缓举到半空,一抖,包里的糕、酥落了异地,渣子溅得四下都是。
璎珞看着地上的糕点有些心疼,那是夜阑每日里悄悄的积攒。
委屈,愤怒,胆怯,交织在一处,他觉得胸口又酸又热,他想攥起拳头一拳打在五条长着参差不齐门牙的嘴上,他决心要这么做。
“偷走的其他糕点藏在哪了,说!”
璎珞愤怒的被这一声断喝吓得见了阎王。
五条有些得意,因为他看见,璎珞的两天裤腿都筛糠似的玩命抖着,眼泪围着眼圈直打转儿。
因着林毋庸数日前的那番羞辱恐吓,五条已是恨极了璎珞,他决心要让璎珞好看,但想到弥摩林毋庸,立即存了投鼠忌器的心。
这么搞下去虽然收拾了恨得牙痒的璎珞,同时也惹下了林毋庸,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恐怕祸不可知。
索尔李在中间和事说情:“赶快给五爷赔个不是,五爷大人大量…”
五条闻声登时来了休息主意,甩锅借刀才是王道!
“来来来,老索,照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索尔李搓着手,一脸为难的试试探探:“照我说,娃儿毕竟还小,要不就从他月例钱里扣……”
“月例钱?他一个小杂役,学历不过二两,要扣到哪年哪月?”
索尔李一个劲儿的赔笑:“五爷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
五条拇指和食指揪着左脸痦子上的长毛,再一次打断:“唉我说老索,你最近是不是脑子生了锈了?这国有国法,店有店规,我问你怎么办是问你按着国法店规该怎么办,谁他妈真问你怎么办了?”
索尔李闻言立即慌了神,在亚赛尔偷盗是重罪,如交官定罪,至轻也要剁去两只手。说到店规,索尔李有些糊涂,他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个规定,但那是多少年前定下的,久也不用问起来真是一时糊涂,是怎么说的来着,偷盗物品折抵银两,一两银子就打二十鞭子!
他想着,看了一眼璎珞,又看向五条:“官家的规矩自然不消说,二十八盒糕点折抵银钱一百多两,至轻也要剁了两只手丫子。店里的规定年久未用,一时倒是不太确定,如果我记得没错,一两银子抽…”
说到这,索尔李突然瞧见璎珞像受了惊淋了雨的雏鸡似的,脸色惨白的缩在角落,他突然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