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中午。昨天的倦意和蜜意交拌相织，在我的大脑里打起架来，终于把我吵醒。我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黄颖的短信。从昨晚在手机上和她道晚安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估计还睡着呢。
我起身穿完衣服，洗漱完毕，给自己泡了杯黑咖啡。心里盘算着这个周末怎么安排：是继续约黄颖呢，还是去见那个林玉冈，亦或者，索性谁也不见，自己一个人在家发呆……
还有，警察那边不知道进展怎么样，到目前似乎还是没有丽丽的下落……
唉，面对这些纷繁复杂，感觉到人生的无常。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纵使三头六臂、名扬四海，在天道眼中，无非就是一粒沙尘，一只蝼蚁。世事难料，不如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最近似乎对人生的感叹开始增多了起来……
我喝完咖啡，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响起。我有一个直觉，一定是黄颖。我打开一看，果然是。她刚起床，说是被林玉冈的电话吵醒的，他急着要见我，让我尽快联系他。
“他怎么了，这么急着要见你？”黄颖在短信里问我。
“还不是看我追求你，他急着要找我决斗呢。”我调侃道。
“哈哈，你别臭美了。不过他以前确实想追求我，我根本没理他，然后他又去追求别的女生了。他这个人花心得很，身边女友不断，而且每次都是只交往几个月就换。”
“果然！不过他找我应该是为了保险的事。”
“哦，那你和他联系吧。你有他电话么？”
“有。”
我拨通了林玉冈的电话。他约我下午在他家楼下的咖啡馆见面，然后他给了我地址。我看了一下那个地址，一种不祥的感觉扑面而来。那个咖啡馆，正是那天我和丽丽见面时，旁边坐着林玉冈的地方。有时就是有那么多巧合，不是么？
如果说昨天在昏暗的包房里他认不出我的话，那今天在老地方说不定就会勾起他的联想。我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无法及时赶到，最好请他换个地方。他想了想，又说了一个新的地址。这下我不能再推脱了，到时候再说吧。
眼前的这家咖啡馆和上次的那家很像，无论是外观风格还是内饰陈列，都差不多，说不定这个姓林的就喜好这种风格。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座位上等我了。他笑着朝我招招手，我便径直走了过去。
服务员上前来，我还是点了黑卡。等服务员一走，林玉冈凑近说：
“其实有句话我昨天就想说了，但人多我没说出口。”他这么说，让我心里一惊。
“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答道，但内心有些忐忑。
“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把黄颖追到手。”他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是恭维还是嘲讽。
我淡淡一笑，算是敷衍。然后我反问他：“你这么急要见我有什么事？”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之以凝重的表情，仿佛将要公布一个噩耗。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们是不是有一种人死了可以赔钱的保险？”
“有。而且不止一种。”
“是吗，你给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一种叫寿险，就是只要人死就能陪，当然自杀除外。另一种是意外险，主要是因为意外导致的死伤，就能获得理赔。”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我很想问他为什么打听这些，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我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服务员上了咖啡，然后就退下了。
“那这些保险费用高不高？”
“你是想给谁买？”
“我是……想给我们全家人买，包括我爸妈。”
“他们今年高寿？”
“都六十多了。”
“看你是想买寿险还是意外。寿险有年龄限制，意外险没什么限制。”
以往我们对到客户的问询都有一套固定话术，就好像武术套路一样，哪句先说哪句垫底都有讲究。但对他就不必了。因为做不做他的单子我都无所谓，不做最好。总之我不想和他发生太多交集，以免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比如我爸妈，买寿险需要多少钱，买意外需要多少钱？”
“寿险一般不建议老年人买，一个是不划算，太贵；其次呢，保险公司也不一定肯卖。”
“是吗？那意外呢？”
“意外比较适合，比如老年人腿脚不好，容易磕磕碰碰，或者经常出门旅行，都可以购买。价格不贵，赔付很高。”
他一听到我这么说，本来眯缝着的小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些许，仿佛见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嗯，这个听起来很合适。”
我什么也不说，还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问我：“那这种保险可不可以我帮他们代买？”
“你可以帮他们买，但必须他们本人确认同意。”我还是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开始警惕起来，这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好的味道。
“是吧……”他不停摸索着下巴上那一撮小胡子，“那行，我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如果确定了，到时候请你来帮忙。”
“好的。”
这时他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悠然地往后靠在沙发座上，微笑地看着我。这反而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兄弟，你可真有福气。”他似乎对我成为黄颖男友这件事一直心有芥蒂，所以每说起它总是话里有话的感觉。他这种人，表面上看有点玩世不恭、满不在乎，可骨子里狭隘得很，甚至有些阴暗……算了，不想了……
“这算什么福气？我和黄颖是中学同学，以前关系就很好。”虽然我心里很不开心，但说话还是彬彬有礼。
“是嘛？难怪……”
“再说缘分这种东西都是天注定的，强求也没用。”说完我自管自喝了口咖啡，望向窗外的街景。
他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的饮料，两眼却躲在杯子后面偷偷瞄我。我装作没看到，继续欣赏着街景，看一个强壮的大姐牵着小泰迪逛街。那泰迪像头小猪似的在地上不停地拱着什么，这让大姐牵起来很费力。
林玉冈放下杯子，看着我说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突然间像中了一道闪电。但我不露声色，慢慢把目光转向他，微笑道：“是吗？我是大众脸，长得和我差不多的人多了去了。”
“不，我应该见过你。我就是记不起在哪儿了。难道是以前在黄颖那儿？”他皱了皱眉头作回忆状。
类似的环境果然勾起了他的回忆。我真他妈的后悔和他见面。
“也许吧。”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客户要见，我先走了。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可以联系我。你已经有我的手机了。”
“哦，好好，你忙。”
“服务员，买单！”
“不用，今天是我约你来的，应该我请，你去吧，别管了。”
“那就不客气了，等你电话！”
说完我转身就走。如果再坐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让他想起什么。我感觉自己被他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