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乞看师傅都这样了,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他真的不想读,他感觉读书甚至比自己天寒地冻时要饭挨饿还难受,这就没法子了。他自己不想读书,周其物再怎么用力也是白搭。但好像又不能不读,心里也是哀怨,无奈之下,叹了口气对周其物说道:
“师傅,为什么非要读书啊,干点别的不行吗?”
“我都给你说多少遍了,读书才能成神仙,你不读书不认字,将来大了就是一傻子,你知道什么是傻子吗?”
“我知道,我见过。镇上有个人就是傻子,疯疯癫癫的,天天在镇上四处吆喝。”
“那就是不读书造成的,懂吗?”
“但镇上的人都说他是读书读傻的。”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周其物万念俱灰,想想这才四五天时间就这样了,后天的日子该怎么过。看着周乞越看与来气,伸手把那个支撑桌子的树枝拽过来,对着周乞的屁股就是一下。
“你不读书,老子抽死你!”
周其物终于爆发了!周乞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先是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屁股上就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哇的一声哭了。
自打上山虽然总是被师傅骂,但从未挨过打,今天这一棍儿开天辟地,看来读书果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没板儿,但是有棍儿。周乞不怕饿,但最怕疼,眼看师傅的第二棍儿又要落下来,连忙捂着屁股哭着说道:
“师傅师傅,我读我读,别打我。”
周其物一听,不禁有些懊恼,他不是懊恼自己打了周乞,而是懊恼先前这小子就说害怕戒尺,见别的小孩子被打所以害怕读书,懊恼自己打晚了,白白浪费这么多口舌。看来什么事情都得找到根儿才能解决,周其物想。
挨了顿打,周乞老实了,跟着周其物开始读《三字经》,不管有没有用心,但最起码态度好了很多,周其物怕他反复无常,便出门搬了个石头撑住桌子,手中一直掂着那根代理桌子腿,还不时的在周乞眼前用力甩两下,以示威严。
只不过半日,这《三字经》才在周乞嘴里终于有了个善终。尽管还是不会背,但最起码能顺利读完了,中午吃过饭,周其物趁热打铁,开始教周乞写字,先教怎么拿笔,这个容易,一会儿就会,开始从写横开始。
这个比读书好玩儿,周乞挺感兴趣,拿着毛笔不停的一横一横的画,写字比读书简单多了,周乞想。
到了晚上,也是忙活了一天了,师徒俩躺在床上聊天。
“徒弟,明天三字经至少要背一半。”
“哪那么容易,那么多,我记不住。”
“记不住也得记,老子当年一天就背完了,哪像你?”
“可老师是神仙啊,我又不是,我是个要饭的。”
“我为啥能成神仙,不就是我书读的好吗?再说,我读书的时候比你还小,怎么会是神仙?”
“神童呗,不也有个神字。”
“狗屁神童,我那时候还没你聪明,我这么笨都能一天背完,你不行?”
“我不行,我背的时候头疼,反正记不住。”
“你想头疼还是想屁股疼?你挑一个。”
周乞翻了个身,不说话了,不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五更起,周乞开始在他师傅的淫威下不情愿的背《三字经》,到早饭时,竟然背会了二十多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周其物连忙拍马屁夸她天赋异禀,冰雪聪明,周乞很是受用,大受鼓舞,用了一天时间,竟然真的把《三字经》给背完了,周其物乐疯了,大半年了,这是老子真正教你的第一样本事,我这个师傅可是没白当,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大晚上的,跑到道长屋里邀功去了。
一口气跑到道长屋外,还是不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也不管道长在干啥,兴奋的说道:
“道长,在我周其物的悉心教诲下,周乞那小子会背三字经了都,怎样!?”
道长眼皮都没抬,回答道:
“我给你定的是这个月末要背完五本书,会写五十字,到现在十来天了,就会了个三字经,你好意思来给我说?”
周其物心情瞬间掉到了谷底,想想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禁悲从中来,心想娘的老子受的罪你一字没提,倒先给我一个下马威,看来这二钱银子确实不好挣,口中“嘁!”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随后这二十天,周其物使尽浑身解数,天天啥也不干,就盯着周乞读书写字,寸步不离,周乞也慢慢适应了读书的生活,除了整天觉得烦,想下山,但看在师傅手中棍子的面子上,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写字。转眼间到了月底,到了该交账的日子了,周其物领着周乞去见道长,一路上反复叮咛嘱咐,会背的一定要一字不差的给背出来,会写的字要一笔不错的给写出来,这样咱爷俩的好日子就从此开始了。周乞满口答应。
到了道长的屋,道长让周其物出去,唯独留下周乞,俩人面对面的站着,道长开始检验一个月学习的成果,周乞有点害怕,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屋里面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周其物在外面也不好受,抓耳挠腮,想去贴着门偷听,又生怕道长发现再找理由扣自己的工钱,就此作罢。
一个时辰过后,就听道长喊道:
“周其物,进来吧。“
周其物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道长室,推开门第一句话就问:
“道长,怎么样,我老周教的如何?“
道长依然没有好脸色,说道:
“该会背的都背了,但是不够纯熟,个别的地方还需要我的提醒,字写的也不行,五十个错了六个,另外你看其他这些字虽然都写对了,但间架结构都有问题,所以按二钱银子你是绝对拿不到的。“
周其物一听,顿时火起,嚷道:
“我说道长,这孩子费劲那,他就是个要饭的,你想让我把他一下子弄成个状元?我要有这能耐,那还修个屁道,回去给朝廷当官不就行了,说不定我还能混个国师什么的。“
“住口!“道长一听就烦了,接着说:
“读书弄不得一点虚假,必须按我的要求来,错一个字都不行!这个月我看你也终于有个正形,给周乞废不少心,本来给你一钱银子的,我给你一钱五,这还不行?“
周其物本以为要扣完,没料到道长还挺慷慨,居然给一钱五,一下子脸上又乐开了花,连忙陪笑道:
“行行行,一钱五就一钱五。给钱!“
道长也不含糊,直接取出两块碎银,扔到了周其物手里,师徒俩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天已经转凉,除了道观会发一些过冬用的物品,比如被子褥子,来年再收回,其他的棉衣棉鞋是要自己置办的,以前每年周其物都发愁,都是一到冬天就在屋里生火,然后蜷在被窝里捱过几个月,如今有了钱,底气就不一样,开始盘算着是不是给自己和徒弟再搞些衣物避寒,但又下不了山,算着手中这点钱远远不够,要在冬天之前凑足,想来想去还是得靠压榨周乞,这个宝贝徒弟如今可是财神爷下凡,一切都要靠他了。
于是周其物手中的棍子仿佛也更值钱了,为了达到既定目标,起床时间由五更转为四更天,周其物也拼上了,从不早起的他现在竟然到点准时醒,比打更的都准。周乞苦不堪言,但又摄于师傅手中的杀威棒,不敢不从,本来就累,早起天也凉,又折腾了半个月,这天早上,周其物起床,怎么喊都喊不醒周乞,来回一摸,全身发烫。周乞病了,一病不起的那种。
天都塌了,周其物看着烧的迷迷糊糊的财神爷,一下子慌了神。一切刚步入正轨,自己正提着劲呢,怎么突然半路杀出个瘟神来。没法,赶紧去求道长。道长一听也吓了一跳,一路小跑来到周乞这里,摸了摸额头,烫手,又摸了摸脉搏,回头对着周其物就是一顿骂:
“让你教他读书,你可倒好,给教出病来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哎?你这话说的,这是我亲徒弟,你那么大能耐,要是连这点病都看不好,我还饶不了你呢!“
“你懂个屁!我这点道行只能祛邪避灾,真的灾来了,我也没办法,再说,他又不是鬼上身!“
“那你为啥不早点算算周乞有灾,早点下手避避?现在在这里吼有个屁用,要你这个道长有啥用!自己人都护不好!“
道长一眼瞅见炕上有个粗壮的树枝,拿起来在周其物肩上夯了一下,瞪着周其物吼道:
“快去我屋里书架上,把我的葫芦拿过来。“
周其物捂着肩膀,气呼呼跑到道长屋里,取回葫芦。道长爬到周其物的炕上,半抱着周乞,从葫芦里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慢慢塞进了周乞的嘴里。又让周其物烧了点水,让周乞把那丹药顺水服下。看着周乞,一脸的焦急。
道长和周其物俩人从四更天一直守到天大亮,观里其他的道士也听说周乞病了,纷纷过来询问情况,这么多年了,周其物屋里第一次聚了这么多人。
终于,周乞手抬了一下,嘴里“嗯“了一声,眼睛慢慢的睁开,看着周围这么多人,呓语说道:
“你们都是来跟师傅学读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