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儿?枫儿?你怎么了这是?”
一阵慌神之后江枫看见摇晃着自己肩膀的人正是父亲江辰。
两旁立着两个黄衣将士,两人站在门外,关上了门。
“没,没什么。”江枫道,“父亲您有何事?”
江辰作为当朝宰相,自然是日理万机,平常江枫想见一面都是难得,今日却来自己房间,不免让他有些疑惑,而那两个黄衣将士的出现更是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穿着的只有当今的御监中府将士,这御监中府直接听从皇上调遣,职在监督重臣权柄,只有大案要案涉及到叛乱或者皇亲重臣的重罪之时才会调动。
江辰愧疚的瞥了眼江枫,叹了口气问道:“枫儿去喝酒了?”
“嗯。”江枫道。
“你也长大了,这些事为父不想干预你许多。为父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以后想做些什么啊?”江辰连连叹气,还不到四十的中年男人今天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眼中密布的血丝更加清晰。
这个问题江枫是第一次听到,他还真没想过以后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是从前想着家里会多了个女人和几个孩子。
脑海中若汐的身影浮现,又逐渐模糊,是个女人,却不再是她,究竟什么模样也不重要了。
“这个你拿着。”江辰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白透的玉牌上没有任何雕刻,中间还可以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裂痕。
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而且品相极差,江枫不明白父亲身上为何会有如此劣质的玉牌,待江枫接过玉牌,江辰继续说道:“为父不要求你有大的作为,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没有人能照顾你一辈子,若是日后在这浮光城待不下去了,就去南边的城,那里是父亲的老家。到那里把这块玉牌交给那里的戍边将领王海,他会好好安顿你的。”
江辰拍了拍江枫的握着玉牌的手,起身要走。
“对了……”
江辰欲言又止的站在门口,
“没事,没事。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瞧着父亲转身的背影,一股股孤独和落寞的气息从父亲身上透来。
江枫心头莫名紧张,好像将有大事发生,那股安全感骤然消失。
平时再如何横行无忌,哪怕顶撞皇室,父亲也能保他无恙。父亲虽然没有给他更多的陪伴,但他知道父亲一直是他身后的大山。
他第一次感受到大山的疲惫,感受到大山的苦涩。
“父亲……”
圆睁的双眼不知不觉流下两行清泪,他追了出去,父亲早已不在。
噩耗还是在忐忑的心情下传来,江辰在妖族与人族大战前曾与妖族密密往来,被判斩首抄家,他是整个祁东帝国数百年来第一个被斩首于朝堂之人。
还好皇上念其过往功劳,没有株连,江枫这才逃过一命。
但母亲早死,父亲又被斩首,独子江枫如今是举目无亲。
如今他剩的,只有一身刚换好的衣服、一块玉牌还有手上的酒葫芦。
麻木的被人驱赶到门口,江枫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大门被贴上封条,状若癫狂的大笑起来,猛地灌了口酒。
辛辣的酒水直入咽喉,呛的江枫不住的咳嗽。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从江辰被抓走到抄家不过半天时间。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怎能承受如此变故?江枫心想,幸好她爱的人不是我……
这虽让他欣慰,却也更让他心寒。
罢了罢了,想的头疼!
江枫又灌了一口酒。
……
丞相通妖一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仅半月有余便过去了,朝堂上下无人再提,乡民百姓也不再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仿佛一些都没发生过似的。
黎明时分,路上已经有了些许买菜的商贩正早早的寻一个好位置,一如往常的把菜整齐的摆好,撒了些水让自家的菜看起来更加新鲜。
他们并不关心谁做丞相,只是想着每日能早些把菜卖完,回去还能照顾照顾田地、陪陪妻儿。
黑暗逐渐褪去,商贩也多了起来。只是街道中有一大块极好的位置被大家默契的留了出来,那里正躺着一位华服破烂、满头脏乱的少年。
斜对面不远处一位买菜老翁来的早,看了少年许久,不住的哀叹摇头。
他并不是哀叹少年的悲剧经历,因为此刻骨瘦嶙峋的少年比其当初是判若两人。
只是少年睡的那块地是一个买肉的恶霸摆摊用的,在少年不远处就是一大块油渍。
那恶霸仗着有膀子力气欺行霸市,整条街只需他一人买肉,若其他人抢他生意,不仅会被砸了摊子,更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曾经也有个少年郎不服,占了他的位置,活活被他打成了残废,前不久便病逝了。
杀人者死,他这虽没当场杀死那人,却又有何区别!
官府也只是判了他伤人之罪,还冤那少年郎抢占位置在先,只是赔了几两碎银便逍遥法外,此后众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老翁看了看日头,这时间那恶霸该要来了。犹豫再三,还是走向此时躺在那个位置的少年,拍了拍少年好心道:“小叫花?快醒醒,到别处睡去吧!”
侧卧的少年嘴里发出哼唧声响,皱褶眉头,心想:谁扰小爷好梦!
他翻了个身,打开老翁的手,继续睡了,眼睛都没有睁开半点。
老翁还打算劝劝他,却看见身高八尺满脸横肉的大汉,推着车出现在街角处。
如见了苍鹰的兔子,飞也似的逃回自己的摊铺。
悲哀的瞧着少年,心中默默祈祷。
又瞥见那恶霸好像在盯着自己,赶忙低下头,慌乱的倒弄摊铺上的菜,菜叶散乱变成了墨绿色。
恶霸路过老翁摊铺前,对着老翁的脸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臭老头!”
直到恶霸走了过去,老翁终于松了口气。
恶霸一路上没有看到躺着的少年,走的近了才发现。当即大怒,“哪儿来的臭乞丐!不想活了吧!”
早市上还没有行人,只有一众商贩屏住了呼吸,谨慎的观望着少年。
少年终于半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骂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