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最南边有座岛,安静而美丽,在这里可以享受全世界最美好的夕阳。迈阿密是活泼、豪放、诱惑人心的,是美国的卡萨布兰卡,一座充满热带风情的繁华大都市。迈阿密的海滩总是那么热烈豪放,五彩斑斓的三点式比基尼,好像飘落在沙滩上的各色花瓣,那么蛊惑人心,妖艳性感。还有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结实的小麦色肌肉,让人心神荡漾。一阵海风拂过,送来迈阿密特有的拉丁美洲风情音乐,混杂着加勒比海神秘而野性的浪声。
白哔哩就住在这个热情奔放的城市。可她生活的并不像迈阿密的天气一样晴朗明媚。她的父亲是一位地理学教授,在当地大学执教,在自己擅长的学术领域,父亲非常出色,可在思绪和情商这一块实在不敢恭维。就像身边人所评价的那样,他总是有点神经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行为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母亲一直看不上父亲,于是在白哔哩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她们。白哔哩一直跟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很痴迷中国文化,一直很想去中国进行地理考察,于是在白哔哩十几岁的时候,父亲便带着她开始游历中国的山川大河。他们先后去了九寨沟,丽江,敦煌,十里画廊……直到有一天他们踏上了一个北国小城。
这个地处北方边境的小城与迈阿密截然不同。迈阿密是热情的奔放的,像一个丰乳肥臀,穿着荧光比基尼,皮肤黝黑的拉丁裔美人。章立是淡泊的内敛的,像一个躺在水晶棺里的睡美人,安静的等待王子的吻。在这个小城,白哔哩的父亲遇到了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一个标准的东方美人,含蓄内敛,温柔神秘,善良且美好。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父亲踩着单车载着白哔哩行驶在中央大街上,车技拙劣的父亲一不留神,连人带车翻进了马路边的绿化带里。父女二人都受了伤,白哔哩的手肘和膝盖擦破了皮,父亲的脚也扭伤肿胀得淤青,走了不路。看着粘满血液组织液和泥土的伤口,白哔哩当场哇哇哭叫起来。父亲焦急的在路边拦行人帮忙,可他的文和他的车技一样拙劣,加之小城外国人很少,女孩又哭叫成这样,行人面面相觑,避之不及。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高耸的鼻尖在疼痛和焦急的作用下,渗出了汗珠。就在这时,一个穿碎花连衣裙骑单车的漂亮女人映入了他的眼帘,吱……的一声女人在他们面前停住了。
“ha happene?an i help yu?(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女人用带着中国北方口音的英音询问道。她像黑夜里一颗明亮的星星,照亮了父女俩的世界。也就在那一瞬间,父亲觉得终于遇见了自己的女神,也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女人带着父女俩去了医院,还把单车借给了他们。
来来回回,几次接触下来,白哔哩也喜欢上了这个中国女人。她心底里从少缺失的母爱,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了充足满足,并激发出了无限遐想。她想她做自己的妈妈,永远这样爱护她,照顾她。接下来的日子女人经常来看望他们,父亲教她英文,给她述说迈阿密热情的阳光,柔软的海难,高耸入的棕榈树……女人则给他们做很多中国美食,包饺子,小鸡炖蘑菇,红烧肉……教父女二人文,偶尔带他们去郊外爬山,了解当地的土壤,植被,星辰。渐渐的他们之间产生了浓厚的情感,可女人总是在刻意躲避着教授炙烈的目光,恰到好处的控制着和他的距离。
一个特别的周五傍晚,粉红色霞笼罩着半边天空。整个小城在霞光的映照下,显得各外温柔。女人又来为父女俩做晚饭。刚一推开房门,只见教授捧着一大把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跪在了女人面前。白哔哩则穿着一件白色的蓬蓬裙,头上戴着缤纷的花环,像一个迪士尼的小公主,微笑着站在父亲身边,手上还捧着一个红色小盒子。她微着着将这个精致的红色丝绒盒子递给了教授,教授接过盒子,在女人面前缓缓打开,一颗闪耀着着星星般光芒的钻石戒指映入她的眼帘。
“你愿意嫁给我吗?”教授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问着,深情的等着她的答复。
“我想你做我的妈妈。”白哔哩湛蓝的眸子闪烁着期盼的光。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被这么浪漫的表白求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钻石戒指,钻石银色的流光像一条温暖清澈的小溪,缓慢的淌过她的心头。她的嘴角抽动着,流下了滚烫的眼泪,哭着跑了出去,教授把花和戒指塞到白哔哩手里,吩咐道:“say here!(呆在这儿,别动)”白哔哩透过窗子看着父亲和女人在院子里说着什么,父亲轻轻拭去女人脸上的泪水,亲吻了她的额头,女人嘴角露出了微笑……
那晚,女人没有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白哔哩迷迷糊糊中醒来,透过窗子看见父亲送女人出了门。
“怎么样,她答应做我的妈妈了吗?她会跟我们回迈阿密吗?”父亲刚踏进屋子,白哔哩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她,答应了!”父亲开心的把白哔哩举了起来。
“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想念迈阿密的沙滩了。”白哔哩瞪大了碧蓝的眼睛,开心的问道。
父亲把她放下,迟疑了一会儿,解释说:“可能还要一阵,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处理完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回迈阿密了。”
“感情的事?”白哔哩已经十五岁,家庭和文化的因素,令她很早熟。
“yes,她……结婚了……”父亲无奈的说。
“h,y g!”白哔哩有些吃惊。
“还有,两个儿子……”
“h……”白哔哩皱紧了眉头,不过她马上搂住父亲的脖子说:“没关系,人多热闹,只要你觉得她是你这辈子想爱的人。”
父亲握住女儿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感激。女人很真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麻烦事都告诉了父亲。父亲很尊重白哔哩,也将女人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如果她不同意,父亲愿意为了她放弃这段感情。可白哔哩太喜欢这个中国女人了,她渴望她的母爱,甚至比父亲有着更强烈的拥有欲。
“我支持你,爸爸……i le her, iss xu……(我爱许女士)”
从咖啡馆回酒店的路上,白哔哩极力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小茉莉靠在她的肩膀,把手伸进她温暖的口袋,温热的小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夜色四起,公车缓慢的行驶着,街道两旁橘黄色路灯灯光断断续续打在她们脸上。
“给你讲个故事吧……”白哔哩轻声说。
“好啊。”小茉莉说。
“我爸爸曾经来过中国,也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中国女人,也准备带她回迈阿密。”
“真的吗?这么巧……”小茉莉靠着白哔哩,口袋里的手抚摸着白哔哩的手。
“他们感情很好,可有一天那个女人失踪了,我爸爸疯了一样到处她……有一天下很大的雨,他被车撞伤进了医院,没几天去世了……”
“哔哩……”小茉莉抬起头来,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白哔哩的脸颊。
“后来我被大使馆送回了国,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坐在飞机上,抱着爸爸的骨灰,那种痛,没办法用言语形容……我把爸爸带回了迈阿密,开始了三年悲惨的生活,我被迫要跟我那个嗑药加烂赌的妈妈和继父一起生活,继父喝多了就会打骂我,我恨那个中国女人,如果不是她突然间不见,父亲就不会死,我就不会在地狱里生活了三年……我发誓,我要找到她,问个明白。”
“所以你才来的中国吗?你找到她了吗?”小茉莉把头又紧紧的靠在白哔哩的肩头。
“找到了……”白哔里看着小茉莉靠在她肩上的漆黑的小脑袋。
“那,后来呢?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些,后来怎么样了,她说了为什么突然失踪吗?”
白哔哩哽咽了一下,说:“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虽然我不知道细节,但我已经知道了结果。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该走了……”
“那就好。”小茉莉又想抚摸口袋里白哔哩的手,可最终白哔里将手抽了出来。
章立的那个夏天雨水真多,大雨中的南山泥泞湿滑,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在树林里挖着坑。坑边的泥泞草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正是许玮华。
许一是一边挥动着颤抖的铁锹,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坑挖好了,小茉莉催促着他把许玮华的尸体扔进去,可许一是既懊悔又害怕,他退缩了,在大雨中嘶吼道:“不行,我们去自首吧……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只是不小心,我们可以跟警察说清楚……”
小茉莉吼道:“警察问你,你怎么说?!说你跟你的亲妹妹正在床上吗?被妈妈撞破,你不小心杀了妈妈吗?警察会相信你吗?你会被枪毙的!”说着,她抬着许玮华的尸体就往坑里拽,许一是看着母亲的尸体翻滚着跌落在肮脏泥泞的坑里,美丽的脸上满是污垢,他的情绪再一次崩溃,扔了手中的铁锹背过身去,摊倒在地上。小茉莉拣起泥水里的铁锹,一点一点将泥土填回坑中,泥巴一点点淹没许玮华的脸,正在这时,许玮华的手指动了,嘴巴仿佛在哀吟着什么,小茉莉大惊失色,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双眼紧闭痛哭着的许一是,她没有出声。更加快速的挥动着手中的铁锹,泥土最终完完全全的淹没了许玮华,也淹没了最后的纯洁。
酒店房间的走廊,静静的摆放着两个行李箱。大的是小茉莉的,小的是白哔哩的。看着身边熟睡的小茉莉,皎洁的月光下,她是那样安静而美好,漆黑浓密的头发,白皙无暇的肌肤,樱桃般饱满的小嘴,像躺在黑夜中的睡美人一般。白哔哩曾以为,她会是那个拯救她逃离黑暗的人,那些相同的经历和痛苦,让她对这个柔弱娇小的女孩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她想保护她,想永远做她的王子。可她没想到,小茉莉就是一场无法逃离的黑夜。白哔哩耳边不断响起在咖啡馆小茉莉对她说的那六个字,“是我杀了妈妈。”小茉莉嘴角上扬的样子,那么无所畏惧,那么冷漠无情,那么骄傲轻蔑。小茉莉似乎把她当成了同类,在她耳边轻轻的吹了口气,温润娇嫩的樱桃轻轻印在她的脸颊,最后用细小的虎牙咬住她冰凉的耳垂,轻声私语说:“是我杀了妈妈。”片断在白哔哩脑袋里不断重复播放,她的头皮发麻,手脚抽搐,心脏狂跳不已,她憎恨这场绵长无尽的黑夜。
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轻吻了熟睡的小茉莉温暖娇嫩的唇,敲无声息的提着箱子离开了。
小茉莉缓缓的走着,走过和许一是曾经牵手走过的路,路过和许一非曾经窝居的公寓,经过和白哔哩曾经一起上班的咖啡馆。燕城的春天来了。满城满街的绒绿,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树木都抽了新芽。清晨响了一阵春雷,下了很短的一阵小雨,温暖而湿润的空气在街道涌动,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