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堂木一拍,张县令就正式开始审起案子来。
现场是一片混乱,围观的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的,个个都想看这县令是如何断案的。
话说这审案,自然是原告首先上前,说明冤情。但这王老财是不会自己上前的,其中一名家丁作为代表,走到前面,也不跪下,也不鞠躬,直接说道:“我家老爷有冤,这老汉偷我家老爷的钱。”
张县令看那王老财,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在那儿晃啊晃的,无比的逍遥自在,再看那徐老汉,躺在地上,眼见着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不免心中有些烦闷,又见那家丁趾高气扬,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股无名邪火从心里冒了出来。
张县令喝道:“放肆!这里是衙门,见大人不施礼,这是你第一份罪!我问何人喊冤,自然是当事人前来说明,你一个家丁应什么话?这是第二份罪!来人,给我杖打二十板,扔出去!”
说罢,张县令随手从桌子上的拿起一块令牌,直接扔到说话那家丁的脚下。那家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衙役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拖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声声惨叫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凄惨无比。
这下堂上的气氛一下变了,王老财本来坐在太师椅上,心想这县令虽然平日里交往不多,但自己作为确县一霸,县令多少都会顾及点情面,直接判他赢。再说,他这次赢了,以后在确县地界,人人都会知道县令也是他这派的,谁还敢惹他?王老财的算盘打得挺好,但事情的发展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再说外面围观的百姓,平日里都被王老财欺负的不少,大家是敢怒不敢言,见这家丁挨了打,个个心里是乐开了花,那叫一个痛快,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大家也不再说话,个个绷紧了嘴,就连几个不懂事的小孩,也被大人抱了起来,捂住了嘴。
张县令见下面安静了不少,意识到自己这招下马威使对了,清了清嗓子,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王老财从太师椅上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太胖了,走一步,脸上的横肉就颤抖几下。王老财往前走了几步,喘着粗气,想要跪下,发现自己跪不下去,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启禀大人,小人有冤!”
张县令看王老财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但这是庭审,他若是笑了,有损威严。张县令强忍住笑,问道:“哦,你有何冤屈,快快说来,让本官为你做主。”
王老财道:“小人带着些家丁,在徐老汉的摊上吃些肉丸,本想照顾他生意,没想到他居然偷小人的东西。”
张县令问:“什么东西?呈上来,让本官瞧瞧。”
张县令这么一问,反倒是王老财有些犯了难,只见他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体扭扭捏捏的,始终不肯将东西拿上来。
张县令见状,就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不管说什么东西,既然说被人偷了,那好歹得拿出来让大家看一下是不是你的东西吧。可王老财为何做出如此的反应呢,好奇怪。
张县令道:“我说王老先生,你既然说那徐老汉偷你的东西,那你就应该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看上一看,好确定这东西是不是你的,你现在这般模样,又是为何啊?”
过了一会儿,王老财才说道:“大人,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我实在是不想让这东西脏了大人的眼。但这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倘若不是没有办法,我是万万不敢在大清早惊扰大人啊。”
他这样说,张县令更加觉得奇怪,他本想让衙役上前,强迫王老财拿出东西,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堂审现场,外面又有许多百姓看着,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妥。张县令沉吟片刻,道:“也罢,既然王老先生说这东西不方便拿出来,那本官也不强求。”
王老财长出了一口气,偷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这东西拿了出来,不仅是外面的人会惊呆,就连堂上坐着的县官,都会大吃一惊的。这样想着,他偷偷把口袋里的东西又往里面塞了几分。
王老财的小动作,哪里躲得过张县令的眼睛,他坐在高堂之上,看的是清清楚楚,但心里却越发的奇怪,这王老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堂审继续,张县令见徐老汉还在地上躺着,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便命人唤来了仵作,给徐老汉检查了一番。这仵作生的五短身材,模样却很清秀,若是化妆打扮一番,定会被人认作是谁家的姑娘。别人家的仵作,都是跟死尸打交道,偏偏他既懂得验尸,又会些医术,好多衙门里的人生了病,都会找他去拿药。衙门的俸禄不多,但仵作凭借着这医术,日子倒也过得滋润,身体也越发的胖了起来。
很快,仵作便完成了他的工作,再看徐老汉,脸色开始渐渐红润了起来,眼睛也能睁开了,看这样式,是已经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仵作对张县令施了一礼,走到他旁边,俯下身,用手遮住嘴,对着张县令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张县令点头,仵作便又施一礼,退了下去。
张县令看着回阳的徐老汉,问道:“徐老汉,这王老先生状告你偷他东西,你可认罪啊?”
徐老汉喘着粗气,看着坐在地上的王老财,有些激动,挣扎着爬起来,跪倒在地上,边磕头边说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偷王财主的东西啊,还望大人明察啊!”
徐老汉的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张县令连忙让人把他拉住,生怕稍晚一会儿,徐老汉嗑出个三长两短来,这案子可就不好审了。
张县令让人把徐老汉搀到王老财的太师椅上,说道:“王老先生说徐老汉偷了自己东西,徐老汉又说自己没有偷,那现在,就难办了。我说王老先生,你既然说他偷了自己的东西,可有什么证据啊?”
王老财道:“回大人,我有人证,小人家丁数人,均可证明这徐老汉从小人口袋里偷了东西。”
那几个家丁见刚才的伙伴一开口就被拉出去打了几十大板,嘴里哪敢再说什么,个个站的笔直,大气都不敢出。见王老财说道自己,齐刷刷地扑通跪下,低着头,也没人说话,个个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样。
张县令道:“既然说王老先生有人证,那徐老汉定是说了谎。肯定是他偷了王老先生的东西,因害怕责罚,不敢承认,依律当重责。但本官看这徐老汉年老体衰,又被王老财的家丁痛打了一番,已经不能再承受责罚了。依我看,这事就此了了吧,众人各回各家,从此相安无事便好。”
此言一出,不仅王老财、徐老汉和围观的人愣住了,就连正在一旁记录的师爷也愣住了。
这张县令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