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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故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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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幽界由天狐族和危羽族两大部族组成。天狐族生性温和,大部分世代居于天城溪之中。而危羽族形如黑鸟,擅飞行,多居于商州的山林之中。他们因生存环境恶劣,所以数量远不及天狐族。因此北幽界历任界主皆是出自天狐一族。溪城本是天狐族最大的聚居地,自然也成了北幽界最为重要所在。

    雪泠继任界主之位之时,循例按理寻暮都应升任护法。然而,寻暮少不更事,加之天性好动,难以担此重责。后经天狐族中推举,由碧苍担任护法一职。然而从各方面而论,碧苍不但辈分低于寻暮,天赋更不如寻暮。因此,碧苍自继任护法之后极少与寻暮接触。为了避免遇到寻暮,她甚至选择过去镇守北境。直至寻暮离开北幽界前几年,碧苍才回到溪城。

    修黎是北幽界中少见的御冥族裔。数千年前,本属于东祁界御冥族的一小支脱离东祁界,归附北幽界。因其所处正好位于北幽界与东祁界交界之处,加之御冥族战力强悍,故而这支御冥族首领自然成了北幽界护法之一,奉命镇守东方。

    辛山和历虞皆出自封州危羽族,一千年前继任护法之职。辛山生性坦荡却又不失机敏,加之危羽族好斗的天性,觊觎界主之位已久。但碍于雪泠的实力,千年来他从不敢明面上挑衅,只能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历虞虽不及辛山勇猛,但阴沉老辣,心机远不输于辛山。或许是因为其心机过重,在危羽族中远不如辛山那样受族人拥戴。

    千年来,北幽界于外并无纷争,天狐族和危羽族相安无事。但是溪城内部早非铁板一块,遍布着辛山的眼线。关于千年前雪泠预测生死之事早已不胫而走,传到了辛山耳中。因此,自雪泠离开溪城后,辛山便命历虞暗中联络修黎,准备各项事宜,只待后继之人接任界主,届时趁机起事。

    不出意料,雪泠杳无音讯,溟音便奉命接任界主。然而不出半日,辛山和修黎还有忠于他们的部下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溪城中。又过了半日,辛山和修黎的手下就控制了大半个溪城,只有北边的浮岛上还有天狐族部众成建制的反抗。其他地方零星微弱的抵抗正被一点点扑杀殆尽。

    然而,虽然辛山与修黎联手攻陷了溪城,但是双方却并没有要合作的意思。辛山的部下占领了溪城中央的大浮岛,修黎则得到了东南和西南两处小浮岛。北有天狐族残部蠢蠢欲动,两翼还有不安好心的御冥族虎视眈眈,辛山虽然控制了界枢所在的浮岛,切断了三处的联系,却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修黎的部下被分作两处,相互难以策应,其中任何一处都经受不住辛山的攻击。溪城中的局势一时变得微妙无比。

    自从界枢落入辛山之手后,他就下令严禁部下随意进出界枢,同时加派人手寻找灵女泪的下落。

    入夜。溪城。

    今夜恰逢十五满月之时。溪城高悬于天际,从此处看去的月亮远比在地界上看去的更大更亮。空旷的溪城经历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厮杀,此时陷入一片死寂。

    中央浮岛正中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神庙,其外就是宽阔的祭坛,三根粗大高耸的白色石柱围绕着神庙,正对三座浮岛的方向。石柱上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作为装饰。神庙中央有一处宽逾十丈的洞穴入口,洞穴竖直向下一直延伸到中央浮岛的中心。洞壁上,可以活动的青色石条拼成了一条盘曲向下可供三人并行的宽阔通道。这洞底便是溪城界枢。

    惨白的月光照在神庙灰白色的屋顶上,界枢入口周围干涸的血迹显得无比狰狞。辛山身穿黑金战袍,毫不在意周围的血迹,独自站在入口边上,望着空中的明月。

    “千年不见,护法大人可好?”风凌的身形忽然出现在溪城的街道之上,缓步走向祭坛。

    辛山闻声猛然转身望向神庙之外,看到守在祭坛附近的十几个危羽族战士正朝着风凌飞奔而去。

    “那几个废物,还要麻烦护法大人清理干净了。”风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辛山背后。

    辛山猝不及防,立刻转身护住周身,趁机看清了风凌的脸。虽然历虞早已传回寻暮出现在青行林的消息,但此时亲眼目睹,辛山仍旧感到大吃一惊。

    “少……少主?!”辛山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慌乱。

    风凌转身走到界枢入口边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洞穴,随口问道:“历虞有没有对你提起我?”

    辛山不知她底细,不敢有异动,只能静静观察她的举动。

    “今夜月色不错。”风凌抬头望向神庙外的天际,“修黎在哪里?”

    辛山表面上放下戒备,指着东南方的浮岛,说道:“回禀少主,修黎此时东南浮岛之上。”

    风凌也未看辛山的指示,右手一挥。瞬间,在西南方的浮岛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法阵。映着苍白的月光,法阵上泛着血红色的光,瞬间将浮岛上所有的生灵吞噬殆尽。数百颗赤黄色的珠子从法阵上浮起,陆续划过苍茫的夜空,飞入风凌手中。一颗颗水滴大小的珠子逐渐凝聚成半个拳头大小的赤黄色珠子。

    风凌举起珠子凑在鼻前,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窜入鼻中。她转过身,对辛山说道:“辛山,我知道你的野心。但是你不觉得这次你的胃口有点大吗?”

    辛山估计了时间,心生一计,说道:“少主。溟音假传界主命令,意图篡位。我和修黎是来此制止她的阴谋。”

    “哦?”风凌将手中的珠子一捏,将其融入身体之中,“为什么我只看到了危羽族在屠杀我天狐族的子民?”

    “少主,那都是修黎率部所为。我实在是无法制止。”

    “哦?修黎?”风凌看似有些不耐烦,吩咐道,“明日起北幽界再无御冥族,也不会有修黎护法了。至于原先御冥族的聚落和地盘,都归你了。辛山,明早我不想看到危羽族出现在溪城。你好自为之!”说罢,风凌转身而去,身影消失在祭坛上。

    风凌刚走,数百危羽族战士冲进了神庙。

    “护法大人!”

    “辛山,发生了什么?”一身暗红色长袍的历虞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寻暮刚走。”

    “什么?!”历虞惊道,“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她刚才把修黎的一半部下灭了。还要我连夜退出溪城,再将修黎的御冥族剿灭。”

    “什么?刚才的红光真的是血煞噬灵阵?”

    “哼!”辛山冷哼了声,走向界枢中央,“在青行林,她对你够仁慈的。”

    历虞干笑了声,说道:“她只不过是让我回来报信。”说着,历虞示意众人退下。

    等到一众部下退出神庙,辛山才说道:“她今夜是来不过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现在人多势众,她不会和我们正面较量。况且若真的与动手,她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你的修为我自然相信。”历虞点点头,同意辛山的话,说道:“只是我不懂她怎么会这种邪戾的术法?”

    “一千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也没见识她的实力。我倒是要看看过了一千年,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也好。”历虞思量了一番,“要不要我立刻去找修黎商量对策?”

    “嗯。”辛山点点头,又嘱咐道,“若是修黎想走,你务必拿到那样东西。记住,速去速回!”

    “是。”历虞心神领会,领命退下。

    东南浮岛。

    刚才发生在西南浮岛的一幕,修黎和他身边为数不多的部下显然是都看到了。数百人围在浮岛边上,看着西边天际的血色惊慌失措。

    正当众人惊愕不已之时,一个娇弱的声音响起:“修黎,那是……”

    “盈月,你怎么来了?”修黎猛然回头,看到盈月正站在他身后。

    盈月一袭白衣,指着西方的天空,惊恐地问道:“修黎,那是什么……”

    “少主,那是魔族的……”一边,一个像是修黎亲信的御冥族人回道。

    “乌陟,住嘴!”

    “是……”乌陟退到一边。

    “什……什么……”盈月脑海里突然想起幼时听父亲提起的魔族禁术,顿时双眸泪如雨下,哀求道,“修黎,走吧!”

    “不……不会的!”修黎还未从刚才所见中恢复过来,“为什么会这样?!”

    乌陟凑上前,小声说道:“护法大人,看来历虞之前所言不虚。我们不如先暂时退回东海。”

    “不!我们没有后路了。”修黎冷静下来,“寻暮已经杀了我们一半族人,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修黎,我去求寻暮!我去求寻暮放过我们!父亲把族人交给我们。我们不能带他们送死!”盈月哀求道。

    “你以为我想么?!”修黎勃然大怒,“当初我若是不听辛山,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么?”

    “但是这么多族人,不能全折在这里啊!”盈月此时已经泪如满面,“修黎!我求你了!我们回东海吧!”说完,跪在修黎脚下。

    “少主!”御冥族人看部族少主下跪,霎时便有数人掩面大哭。

    “少主,先起来。”乌陟上前扶起盈月。

    “修黎,我求你了。”盈月无力多说什么。

    历虞从中央浮岛飞来,只看到祭坛边上聚着一群御冥族人,料想是被刚才的一幕震慑到了,随即计上心来。

    “修黎。”历虞来到浮岛之上,走进人群中。

    修黎看到历虞,低声吩咐道:“乌陟,你先带盈月回去。”

    “是。”乌陟带着两人上前护着盈月,自己扶着她带往人群外。

    看着盈月离开,修黎一时感到一阵气闷,一股怒火从胸中烧遍了全身,但还是强作镇定,说道:“历虞,你现在来做什么?”

    历虞盘算了一番,说道:“刚才的事,辛山都已经知到了。他让我过来看看。”

    修黎冷哼了声,说道:“辛山倒是还记得我!”

    “你也看到了,寻暮现在的实力深不可测。辛山托我与你商量对策。”

    “辛山自己怎么不来?”修黎怒道,“别忘了,我只是和你们结盟,不是你们的属下。”

    “是,是!”历虞摆出一脸恭顺,“寻暮刚从界枢离开。辛山正收拾残局呢!”

    “哦?”修黎将信将疑。

    “寻暮走时,给我们留了话。”

    “她说了什么?”

    “她要我们连夜退出溪城,再将你的御冥族剿灭。”

    “哼!”修黎看了一眼历虞,直觉他并没有说谎,于是又说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退。”历虞说道。

    “什么?!”修黎迅疾转身扼住历虞的脖子,“危羽族借着我族神器进了溪城,现在却要把我们当作给寻暮的献礼?!”

    话音刚落,御冥族一众族人都举起武器上前围住了历虞。

    历虞挣开修黎的手,理了理衣襟,冷冷说道:“修黎,你听清楚了。寻暮要的是你们御冥族消失。危羽族虽然战败,但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你觉得等你们屠杀完我族中人之后,寻暮会兑现她的承诺吗?!”

    历虞指着修黎,一字一字说道:“别忘了,你们御冥族精锐皆在溪城,仅在刚才就被寻暮灭去小半!而我们危羽族,只有半数精锐在此,仍有一半坚守故土。就算她寻暮食言,我们也输得起!”

    “输得起?”修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所说的话,“哈哈哈!没想到辛山原来也是个胆小怕事之辈,敢做不敢承认之人!”

    历虞冷笑着看着修黎,过了良久,才说道:“修黎,我有办法可以劝辛山不向寻暮低头。”

    “哦?你说说看。”

    历虞看到修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便大胆说道:“辛山现在所惧并非战败被擒。”

    “怎么说?”修黎伸手示意属下暂时收回兵器。

    历虞见修黎上钩,更是兴起,接着说道:“你我都知道,寻暮现在是强,但是辛山也不弱。天狐族现在已经是苟延残喘,根本无力对抗我部。寻暮今夜前来杀鸡儆猴无非是想逼退辛山。”

    修黎冷静下来一想,的确如他所言,点了点头应道:“嗯。继续说!”

    “凭辛山的实力,完全可以与寻暮一战。就算辛山不敌,也可以全身而退。”

    修黎沉默不语。

    “但是……”历虞神秘地一笑,“辛山现在所担忧的无非就是危羽族的族人。”

    “难道我不担心我族之人?!”修黎嘲道。

    “不不不,你们和我们不一样。现在,灵女泪不在我们手里,只有你手里的神器可以穿越溪城的结界。情势不利于你们之时,你们自然可以借神器之力离开此地。而我们只能面对寻暮。”

    听到这里,修黎也差不多明白了历虞的意思,说道:“不必兜圈子了,直说吧!”

    “也好。”历虞想了一番,“如今的形势,想要让辛山不听寻暮的,只有你把神器暂时交由他保管。”

    “神器是我族至宝。若是情势紧急,我自当决断。然而,你让我把神器交由外族之人保管……我不放心!”

    “现在你我两族还是盟友。不如你选派几个可靠之人随我前去辛山处,寸步不离守卫神器?”

    修黎不置可否。

    历虞忽地一笑,说道:“修黎,我还是那句话。现在,辛山尚有退路,而你没有。”

    纵然修黎犹豫不决,但历虞此言正中要害。未及半炷香的时间,修黎便打定了主意。

    看修黎的脸色释然了几分,历虞便知自己计策得手,于是笑道:“如何?”

    修黎招来一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心腹随即跑向盈月离开的方向。

    “历虞,替我转告辛山。若是事成,我自带领御冥族永世效忠北幽界新主。”

    “自然!”历虞满口应道。

    不出片刻,那个心腹便抱着一个方正的黑色盒子跑了回来。修黎接过木匣,打开给历虞看。

    历虞看着匣中之物,不禁赞叹道:“这就是神器?!”

    修黎有些厌恶历虞的嘴脸,眼神示意旁边的两个御冥族人,说道:“你们两个守着这个,务必寸步不离。若是有人胆敢强夺,将盒子的八个角锁住。”说罢,将盒子合上交给两人。

    “是。属下自当尽心尽力。”两人丝毫不敢怠慢。

    “历虞,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放心。尽在我手。”历虞点点头,伸手示意两人跟上,“不多说了。我要尽快回去向辛山说明此事。日升之前会有人过来和你说明日的安排。”

    “好。静候佳音。”修黎脸上难掩心中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