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珩侧目扫去,端起面前的茶盏呷了口茶。
阿汀也转头望去,他可记得那两个猎人说过,拿到《推背图》后跟人接头的时候就需要拿货郎手中的拨楞鼓为信。虽说这个女子手中的鼓很巧,材质也特别,与货郎常拿的那种鼓不同,可也是个拨楞鼓啊。
见二人都看她,若枫冷笑,“谁说无关?我不信凭你们的功夫就能把他们轻而易举地绑了。”
做缉赏猎人的,哪个底子弱?能从衙门逃脱,岂能容易落在这帮人手中,除非中了不入流的阴招。
“这个……”阿汀抬手挠挠后脖子,看向乔珩。
“不就是在他们喝的茶水里加了点儿蒙汗药。”乔珩放下茶盏,“到他们死的时候,药劲儿早就散的一干二净。”
若枫起身,“如果他们不被你们绑架,就不会被丢到武庙,不会那么巧出现在那一带,以致丧命。”
“如果这么算,”乔珩正了正身,“他们不来龙溪县不就没事了?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对对对。”阿汀跟着帮腔,“俗话说,人在江湖,世事难料,你们这些人干的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止不住哪天就……”
见若枫朝自己冷眼扫来,阿汀不由得话头打结,干咽了口唾液,改口道,“不是,我说的是他们,姑娘你福大命大——”
“你说的没错,我可能确实已经死过一回。”
若枫拉开门,大步走出去。
“哥,”阿汀看看敞开的屋门,又看向乔珩,“她这是什么意思?还真是面相带煞,哪里有咱们醉云祥那些抚琴唱曲儿的姑娘招人待见?你是哪根筋跳起来招惹这么个姑奶奶?”
“没看到她手上那只拨楞鼓么?”乔珩举杯喝茶。
“那么扎眼,哪儿能看不到?”阿汀朝乔珩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哥,是不是因为这只鼓?”
乔珩将喝完茶的杯子倒扣在桌面上,站起身,“对,我认得那只鼓。”
若枫出了醉云祥。
午时过后,正是清平巷热闹的时候,除了开门迎客的花楼,那些杂耍说唱玩戏法等等各色艺人也都分散在街上招揽生意,铜锣吆喝声不断。
经过一个旧物摊,原本疾走的若枫蓦地停下脚步,驻足在摊前观望。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儿,当地峒僚人的装束,蓝色麻布无领对襟短衣,扎黑布头巾,手中还摇着一把破芭蕉扇。
由于长年与汉人杂居,这些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有不少也都精通汉话,此时这个老头儿正津津有味地听旁边正被一圈人围堵着的说书人传过来的那抑扬顿挫的声音。
在他的面前铺了块木板,木板上又铺了块旧油布,上面摆着几样旧器物,有被磨掉漆的镇纸,磕了角的砚台,打磨光的桃核,陈旧的佛像等等。
觉察到有人光顾摊位,老头儿从说书人那边收回视线,转向若枫,用熟练的汉话问:“姑娘,是不是看中什么入眼的物件?别看这些东西有年岁了,它们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具有慧眼的人才能懂它。就这尊铜佛像,可是当年曾被朱老夫子供奉过的,还有这副桃核,当年可是曾在开元寺高僧一得大师手中把玩儿过,还有这——”
“认识它么?”若枫将手中的鼗鼓伸给这个开始喋喋不休的老头儿。
“你是找我卖东西的啊,这个拨楞鼓……”老头儿从若枫手中接过鼗鼓,敲了敲,“青铜做的拨楞鼓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倒是有些年月,不过这东西要是没有在什么名人手中传过,值不了多少钱,也就是个普通的旧物,姑娘要是想卖,我出十五文钱收了,这可是最高价。”
老头儿的一只皱巴巴的手翻了三翻。
“我是让你认,认出它的来历,我有重赏。”
“原来姑娘是想考我老头子?”老头儿翻来覆去的瞧着鼗鼓,“你要这么问,我得仔细瞅瞅。什么人会用铜打造个拨楞鼓?倒是挺奇怪,奇怪,让我想想,想想。”
若枫见状,知道自己又是白问,从老头儿手中抽走鼗鼓,“想起来的话,就去如意客栈找我。”
“哎哎哎,姑娘!”老头儿急着叫住正要离开的若枫,“关于这青铜物件儿,我倒是能指个可打听的去处。”
“哪儿?”若枫止步。
老头儿摇着芭蕉扇,冲她笑笑。
若枫从荷包掏出一块银子,丢到摊布上。
“姑娘大气。”老头儿笑眯眯地把银子捡起来,“漳州府东门有不少银庄首饰铺子,还有一家是专门卖各种青铜制品的,叫同福轩。”
“东门有这样的地方吗?”
若枫去过北溪,路过东门,不记得有这么一家店,否则她不会没有留意。
“有有,那是一家开在街落的店,不起眼。掌柜的是个告老还乡的老商贾,卖的东西都是他在外多年积攒的,能卖掉就当结个缘,卖不掉就摆在跟前看,算不得是正经做生意的人。你去了得跟当地人打听,否则你一下还不容易找得到。”
“谢了。”
若枫随后先就近来到洗马河金水桥北的武庙。
从武庙继续向北便是桂林村,桂林村又在登高山下,所以那两个猎人死在登高山也算是偶然,按照他们的行事,一定是先遇到了什么情形并且撞了上去,才遭到杀身之祸。马屠夫的尸首被吊在登高山上,他们很可能看到了凶手作案。
武庙中,摆放在香案上的供品瓷盘碎落一地,还有丢弃的绳子,绳头明显磨损。想必是被扔到这里的两个人撞碎瓷盘,反缚的双手捡到瓷片相互背对背磨断了绳子得以解脱。
黑天半夜,那两个人解脱之后应该是先就近寻个落脚地休息,去往桂林村是首选。按照时间算,之后极有可能碰到于亥时毒杀了马屠夫,然后正在趁夜转移尸首的凶手。
若是一路尾随,又看到凶手如何将马屠夫吊到树上,还留下背部血画,关系到《推背图》,那两个人一定以为抓住了重要的线索,在与对方迂回周旋时,反死在了对方手中。
价值重金的东西果然不是那么好得的,赔上性命不过眨眼间的事。
若枫目光略沉……若是如此,收摊后没有回家的马屠夫其实并未走远,他一直都在桂林村附近,而那两个倒霉的家伙则完全是在巧合之下接触到了制造连环命案的凶手。
所以,那个叫石郎的人就住在附近,或者在附近有栖身之所?
“喵——”
就在若枫正寻思着的时候,武庙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