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枫决定放弃对这只猫的执着,却听乔珩又道:“我倒是认识个朋友,祖上五代行医,尤其到他季父手中,擅诊一些奇奇怪怪的病症,还曾帮刑部做过事,能力远在一般仵作之上,而他也得了他那季父不少真传,可以找他问问,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论是我们想查真相也好,不愿这只猫死不瞑目也罢,都比就这么挖个坑埋了强。”
“我知道我知道!”阿汀听完乔珩的话,抢着说,“乔哥说的是建阳的吴大夫吴稚先生,他季父就是吴诚儒吴老夫子,听说二十年前就在漳州解决了一场疫病,那时……”
“行,你安排。”若枫不想听阿汀絮叨下去,此时别说那人被夸的有多能耐,即使有一点特别,她也同意一试。
乔珩说得对,总比就这么直接挖个坑埋了强,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机会,也要试试。
很快,乔珩就安排人带着死猫赶往建阳吴家,担心猫尸被捂坏,还在背箱里放置了冰块,保证坚持个两三天没有问题。另外吃过朝食后,又找人去打听棉花相关的线索,当然做这些事都尽量保密。
若枫先回如意客栈退了房,然后来到天庆观。
位于天庆观前水井旁的那个瞎眼算卦先生已经支好卦摊。
一张尺方的简易竹桌,旁边靠着写有“卦”字的旧幌子,另一侧放着一张竹凳。桌上摆着一个竹签筒,签筒下压着几张黄纸,旁边放着一盒朱砂墨与一支已经秃了毛的笔。
算卦先生坐在桌后的竹凳上,背挺直,头微垂,双手自然交叉搭在桌上,本就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合着眼睑,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
若枫走到卦摊旁边,无声站立片刻。
“姑娘是为那只猫而来。”算卦先生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
若枫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地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将手收回,“你知道我?”
“静立卦旁而不语,定有心事,赶第一签而来,又显迫切,老夫算了算,姑娘也该出现了。”算卦先生习惯性地捋了把胡须。
若枫不动声色,“有心事又迫切的非我一人,你一口认定是我,说明你也心底不安,迫切等我出现。”
“是,老夫心怀内疚。若知受人所托乃不祥之物,定不会应允,都怪老夫有眼无珠。”算卦先生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若枫问。
“差爷问过的话,老夫都一五一十作答,毫无隐瞒,姑娘可需老夫再讲一次?”
“好,我再亲耳听你说。”若枫在桌侧的竹凳上坐下。
算卦先生扳指数了数,“前日正月二十八,日落时分,我收摊回家的路上,就在左边巷口丁字拐弯处被人截住,出了一吊钱托我将包裹送至如意客栈的若枫姑娘。我当时也奇怪,问她不过相隔两条巷口,为何不亲自去送,她说是与姐姐刚生了口角,不愿见面。我卜卦多年,也见惯了各种翻脸争执甚至反目不相往来之事,以为是两个闹别扭的姐妹,答应跑腿后只收了二十文吃酒钱,还劝说了那姑娘几句。本想到了如意客栈见到她所说的那位若枫姑娘后也再劝两句,结果客栈的人说若枫姑娘不在,我又赶着回家,便将包裹留下先行离开。可不想,睡到后半夜,有差爷登门查问,我才知道那包裹中竟是……猫皮!”
“送包裹的是个女子?”
若枫朝那边望了眼,她曾从那个巷口走过,知道拐个弯的丁字口有棵百年油桐树,趁日落来往人少,躲在树后也算是个遮挡。
“是,当时我以为是个姑娘。我虽然眼睛坏掉了,但鼻耳没有问题。她的声音细柔,还能闻到脂粉气,接包袱的时候,我还不心碰到搭垂在前面的发辫。不过找我问话的差爷怀疑,也有可能是男扮女装做掩饰,毕竟我看不见真相,比常人容易糊弄,这也是她找我送包袱的缘由,否则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寻我一个瞎子帮忙?现在想来差爷所言有理。”
“日落时分,也不算人迹罕至,你说你还劝了她几句,也有时间停留,你的耳朵也没问题,难道没有觉察到在你们说话时路上是否有人经过?”若枫问。
毕竟那个巷口并非完全隐蔽,即使躲在树后稍微有所遮挡,在有耽搁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完全掩饰行踪。
算卦先生点头道:“有人经过,大概并未起疑,没有理会我们。我已经告诉差爷,他们应该会去查那个时候有谁从巷口路过。我能想起说的也就这些。”
若枫一直注意着算卦先生说话时的神色,他的语速缓慢,看样子是在边说边回忆,不像是有所准备倒背如流。
算卦先生不再说话,或者在等若枫继续发问。
若枫信手拿起桌上的秃毛笔,沾着朱砂墨,在从签筒下抽出的黄纸上随意写画。
涂抹了几下,若枫手中的笔尖在纸中重重地一点,“那姑娘说话的声音细柔,有多细多柔?”
算卦先生似乎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她的声音非常细,像是……像是风一吹就能吹断,说的也很慢,特别慢,而且低。现在想来,当时那个样子肯定是她很心谨慎的缘故,可惜我看不到她的神情。”
“是心谨慎,还是胆怯害怕?”若枫问。
“这有区别吗?她做贼心虚就肯定害怕,害怕必然心。”算卦先生以为两者相通,“可惜当时我竟没有细品多想。”
“你感觉她是出自心的多,还是胆怯的多?是因为心而胆怯,还是因为胆怯而心?”若枫问的细致了一些。
“这个……若这般深究,细细想来,她的言语缓慢,似乎带着一点结巴,声音细柔,又似乎是有些怯意,我感觉应该是出自胆怯害怕的多一些。”
“知道了。”若枫起身,顺手将涂画过的黄纸折起,交给算卦先生,“一会儿若有人过来问话,把这个给他。”
“这是?”算卦先生接过那张纸,摩挲着上面微湿的笔迹。
若枫没有解释,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