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平城东-定国君宅院
秦明匆匆赶在宵禁之前回了大院,直入义父卧室。
“阿福,义父如何?”
“世子,你出去的时候主君又开始呕血了。”
秦明神色一惊,疾步来到义父榻前观看。
但见老君上闭着眼睛面带愁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阵阵疼痛,睡觉都不得安宁。
见了这一幕秦明双目泛红,心中流泪。
“嘶。”
他深吸一口气心情略为不平,离了卧室来到门口望着天上的明月,鼻子一抽强行压抑情感。
“世子,你也别太难过伤了身子不好。”
阿福眼眸赤红老泪纵横,他一把年纪见惯风雨见证了定国君一脉的欣荣和衰败,可像世子这般纯孝的赤子真是不多见。
“阿福你先去休息吧,今晚我就在这守着。”
“可是。”
“没有可是!”
阿福见对方坚持无奈退下,片刻后秦明烧了一壶温水倒入脸盆,弄来干净抹布至义父榻前。
“义父,孩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义父干瘦苍老的疲惫面容,秦明心中没有来升起一股惶恐。义父是他在这方异界唯一认的亲人,若义父就此离去,这个世界便再无温情依靠,就只剩下他一人。
介时,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所,芸芸众生亿兆生灵,再无至亲可以倾诉。
介时,生辰无人庆祝,月圆无人团聚,春节无人归家相伴。
那将是何等悲惨,何等寂寞,人若是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何意义?
。。
时间一点点过去。
义父脸上的苦色渐浓,肤色越发苍白,还时不时发出轻度痛苦的叫声。
“怎么还不来?”
这让秦明心情越加焦虑,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在卧室和大院来回奔走。
一刻,两刻,一时,两时。
“咚咚。”
门前终于传来敲门声,秦明一喜连忙跑到院子前打开大门。
“世子安好,老仆是相府管家受主君之命前来送百年护心丹,还请收好。”一名留着山羊胡的管家眯着眼笑着说道。
“有劳管家护送,请受秦明一礼。”
秦明感激的躬身拱手一拜!
“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老仆不过一介下人岂敢受世子一拜?还请世子莫要折煞老仆。”
这管家嘴上说着受不起,却故意慢上一拍受秦明一拜之后,方才露出得意笑容上前托起秦明。
“药已送到,老仆先行告退。”
言罢,这名相府管家拱手一拜。随后不等秦明回应,自顾自的转身露出嘲弄之色,傲慢离去。
“那就不送了,管家走好。”
秦明匆匆回了声,根本不在意对方无礼,急切的回到屋内关上大门,随后小跑到义父榻前。
“义父,义父?”
他轻声的唤着义父,同时打开盒子将丹药取出。
“嗯?”
老君上茫然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数息后方才看向秦明。
“明儿,可有要事?”
耳边传来义父苍老压抑痛苦的颤声,秦明眼眶湿润尽量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义父,这是护心丹且配些温水服下吧。”
老君上刚想接过秦明递来的丹药,忽然看到窗外透来的月光,原本浑浊的眼神骤然一亮,锐利的盯着秦明起了疑心。
“往日取药晚霞十分就回,为何今日深夜方至?明儿,你可是有事瞒着义父?”
秦明脸色一僵,下意识别开眼神有些闪躲。
蓦然!
一股征战沙场有我无敌的老兵气势蔓延整个卧室,秦明额头瞬息布满冷汗。老君上仿佛回到军中,回到大帐,回到峥嵘岁月。
他一双锐眼盯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义子,看着他闪躲的眼神,看着他额头落下的冷汗。
气息莫名一泄,老泪纵横。
“想不到我秦贞于梁藏狗贼争斗一世,最终还是输的一塌糊涂。明儿,你是为父的骄傲,怎能因我受辱!”
“噗通。”
秦明听着义父苍凉疲惫、痛心疾首的言语,直接跪坐于地,颤声道“义父,梁藏狗贼故意把太医馆百年护心丹全部弄走,这是图穷匕见逼着孩儿去见他呀!孩儿即便明知是陷阱也只能一头栽进去。义父,孩儿的命是你救的,孩儿能有今日也是义父亲手栽培。为了义父纵然刀山火海、上天入地,孩儿不惧!”
咳咳咳
老君上动气,连连咳嗽,秦明连忙爬起来想要去搀扶。
却不料
“逆子,给我跪下!”
秦明身体一颤,含泪道“义父身体要紧,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莫要在动怒了!”
“给我跪下!咳咳。”
看着义父越发激动的情绪,秦明连忙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义父嘴角渗出鲜血。他的心头就好像被刀剑来回贯穿,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主君,主君。”
阿福本在烧水,听到动静从大院赶来,刚入卧室便见老君上嘴角渗血。秦明则跪在地上双目赤红,泪流满面,气氛即僵硬生冷又让人心痛悲伤。
“明儿,你太让我失望了!梁藏何需人也?他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恶兽呀!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一定要坚忍!忍到我死了,你就可以根据祖宗家法回到北麓县为我秦家延续香火,你为何就是不听!为何啊!”
老君上语气悲切伤心流泪,一下子仰后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胸口彼此起伏,连呼吸都变得一长一短十分急促,显然内心波动十分巨大。
想他一生铁骨铮铮,征战沙场,更是屹立朝堂三十年不倒!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刀枪箭雨没有经历过?
之所以有如今这般下场非是败给梁藏、大王,而是败给了天,败给了自己守护大燕百姓的信念!
“想不到大王如此绝情连我老秦家的香火都要夺走,哈哈,哈哈哈。”
“噗。”
老君上凄凉大笑却因情绪太过激动,口中吐出大量鲜血。
“义父,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孩儿错了,是孩儿错了,义父,你不要这样。”
秦明上前抱住义父身躯痛哭流涕连连恳求,只希望义父不要太过激动伤了身体。
“主君,你可别吓我。世子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吗?你老征战沙场,一生不知打过多少次恶战,什么险恶的环境没有遇到过?那无终国的无终铁骑,那孤竹国的孤竹剑圣,不还是被你击败斩杀了吗?”
阿福亦是泪流满面,可他的话却句句打在老君上心坎。
“主君,你常说世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管是心性、计谋、武功、韬略都已远胜于你。那主君还怕什么?怕世子斗不过梁藏?还是怕世子一意孤行?阿福到是觉得,世子这样做必然有他的把握。”
老君上听言情绪减缓,出奇的沉默下来,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