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青之时,叫做燕啸天,是个心高气傲,武艺高强的刺客,只靠替人杀人度日。有一日,我受人之托,去州南一处叫五凤楼子的山中杀一名大盜。那大盜纵横州南数十载,据说武功已达入镜,我虽刀法高强,但终究只练到第二层,未达入镜,此举着实有些托大。不过那人给的报酬是五十两黄金,我那时年青,见了这许多金子,眼也睁不开了,哪有不动心之理,故虽然知道此行凶险异常,仍是一口应承下来。

    到得州南,进了五凤楼子山,虽托我那女子先前已示明路线,仍费了数日功夫,才找寻到那大盜落脚山寨处!还未进寨门,我便嗅到了一种奇异的气味,似膏脂半腐的腥甜味,我将刀擎在手中,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越往里走,血腥味就俞加浓烈,渐渐盖过了先前的奇异味道,直走到寨中厅堂,才看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穿了各式衣服,不知是何来历。我踮着脚尖,往里走了十数步,突然有人从背后袭击我,我着地一滚,让了过去,扭头一瞧,只见那人披头散发,浑身血迹,两眼直楞楞地盯着我,他一击不中,并未停手,挥动手中钢刀,疯虎般向我劈来,我挡了几刀,觑准空隙,把刀尖从他右腋之下送入,他中了这一刀,手中钢刀登时脱手飞出,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却用手指着我,断断续续道:“你这狗贼……等老爷回来……嘿嘿……”,他一句话未说完,忽地把头一歪,随即毙命,我心中纳闷,只因刺他那一刀我极有分寸,并未伤及要害,不知如何便死了,想必先前受了重伤,不过他既然说老爷要回来,那自然是极好的,免了我四处找寻之苦,自去虎皮交椅上坐了,抱着刀等那大盜回来。

    到了深夜,那大盜终于回来了,瞪着我道:你是何人?”,这人说话,喉舌之间隐隐有金铁震动之音,想来武功果然是极高明,我也不怕他,说道,姓名也不用问,是金娃娃派我来的。大盜一愣,恍然大悟,道,金娃娃自古害人,我的儿郎都是你杀的?。

    本来地上的人,都不是我杀的,不过我本就是来杀人的,也懒得分辨,从虎皮交椅上面跳将下来,对着他劈了一刀,我在刀法之上,颇有些资质,仅仅十年时间,已至炼体巅峰,这一刀劈出,不管角度还是威力,几乎都是无懈可击。哪知那大盜嘿嘿一笑,忽地伸手,从我刀光之中穿过,在我胸口轻轻按了一下,我本能发动,大弯腰,疾退步,低头一看,胸口衣襟之上,裂开了一道口子,内里皮肉向两边翻开,深可见骨,鲜血顿时将衣衫浸透了,抬头一看才看清他手中也有一柄刀,那柄刀奇怪的很,宽两指,长不到六寸,藏在他指掌之间,如一片薄羽,通体泛着艳紫光芒。

    ,那大盜一刀就将我斩伤,我才明白,入镜对于我来说,实是天堑洪沟,不过临阵对敌,最忌心浮气躁,对手武功若是不及你,你心生骄意,指不定便露了破绽,被他反败为胜,对手武功若高于你,你心生怯意,只怕死得更快,我心中明白这个道理,全神贯注地出了一刀,大盜闪身避开,哼一声,道:“好!”

    我把自己的刀法,一招一招地使了出来,一时间,竟将大盜逼得连连后退,然而,他的武功终究高出我太多,在出到第十一招,又被他觑准空隙,斩了一刀,这一刀斩在我的肩头之上,只这一下,我手中钢刀立时拿捏不稳,掉落地上,既失了利手,离死也就不远了,我用左手挽住刀柄,右手指前,想要拼死和他换上一刀,未料刀出中途,就被他手中紫羽一圈一粘,利利索索地将刀粘了过去,眼见待死,突然之间,竟见他收刀往后一跳,转身喝道:“甚么人!”,我循声张去,只见一具死尸悄无声息地立在他身后,这死尸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偷袭我的那个喽啰,他手里握着一柄黑沉沉的短枪,枪尖鲜血滴沥,大盜背后,多了一个血刀点,慢慢浸渍了衣衫。

    那死尸笑道:“我与他不同,我是玉娃娃派来的,他话音刚落,手中短枪一展,呼地一枪 向大盜刺了过去,大盜身形一闪,避过枪头,手中紫刃贴杆而上,那死尸被他一招近身,赶忙松开枪杆,抬脚一踢,将短枪踢入空中,倏然跃起,一把握住短枪,倒转身子,枪头化作万点寒星,合身直刺下来,大盜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抬臂举刀,气劲交击,如击钟磬,那死尸一个筋斗落下地来,左袖之中,一线朱红,顺着掌背蜿蜒而下。

    “喂,楞头,椅子下面有一把刀,别问我怎么知道,拜托你机灵一点,别让我给他宰了!难道素素雇了个傻子?

    那死尸对我道,我听到素素两字,一个激灵,跳将过去,将椅子掀倒在地,果然从虎皮之下抽了一柄黑黝黝的刀出来,那刀入手极沉,刀身短阔,雪纹密布,刀背厚,刃线极窄,刀头上刻了一只兽头,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之物。

    此时那死尸又与大盜斗了几招,身上多了两道极深的刀口,我纵身上前,和他一起斗那大盜。

    那大盜很是厉害,那柄紫羽刀更是神出鬼没,饶是两人合力,斗到第十个回合,我和那死尸仍受了很厉害的伤,大盜自己却连油皮也未伤着一点儿,但脚步却有些踉跄了,正是如此,我与这死尸才未立毙于他的刀下,我好生奇怪,死尸对我悄悄狠笑道:“这人真是厉害,中了我的三箭毒,还能撑这么久!”我才知道大盜中了毒,于是鼓足精神,忽高忽低游斗起来,再过数合,那大盜手脚都了,被他一枪从胸前穿过,我上去一刀将头斩了下来。

    “你用的什么毒,这般厉害!”

    我问道,他把脸一抹,抹去了污渍血迹,露了真容出来,是一名面色苍白,容貌俊美的少年,他说这他用的毒叫做三箭毒,我先前进寨之前嗅到的甜腐之气,乃是一箭,他先前假扮死尸,刺了大盜一枪,枪头之上抹的藤毒乃是第二箭,第三箭却是大盜体内运行的血脉, 三箭齐发,终于要了大盜的命。

    “我们本来就是杀人的,又不是比武,不然,你的金娃娃怎么办?”

    只听他戏谑道,我说,这人是我两人所杀,金娃娃给你一半,他笑道:“楞头,我说了,我是玉娃娃派来的,我只要玉娃娃!”

    我哼道:“我可不是楞头,再叫我楞头,让你尝尝我刀的厉害!”

    少年跳了起来,招手说:“来,来,你来!”

    我也将刀抡起,两人还未对上,各自哎哟一声,坐倒在地,相互望了几眼,都傻笑起来,原来大家都伤得好重,与强敌周旋时兀自不觉,此时松懈下来,哪里还有力气相斗。

    两人包扎了伤口,坐在地上调息完毕,少年说:“你的刀,霸道得很,这把“斗木獬”就给你了,再合适不过了,紫刃我却自己要!”

    我说:“你使枪的,要这把女人刀干甚么?”

    他得意地笑道:“你也不差,一眼看出来是女人刀,当然是要送给玉娃娃啦!”

    我笑道:“原来你有相好的!”

    他说突然有些害羞,轻声说道:“是素素啊!”

    素素正是我这次的雇主,是个极美的女子,我听了,不能置信,道:“你,你!……好哇,难怪连金娃娃也看不上眼!”

    他嘻嘻一笑,忽地一拍大腿道:“你喜欢金娃娃,那再好不过,这人当了这么久的大盜,地库之中必然有很多宝贝,我们去瞧上一瞧!”

    喽啰们都在我来之前被他杀的一干二净,整个山寨空无一人,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将地库的门用刀劈开了,拿了火把进去一瞧,却不由大失所望,原来地库之中,竟空空如也。

    我与他自是不甘心,在地库之中细细搜索,终于发现有一处洞壁格外光滑,试着推了一推,竟有松动

    推开掩门的石头,只见里面高高低低,都是钟乳石,原来是一处天然的溶洞,进去之后,走了莫约四五十步,再无去处,四面石笋参差密布,每一株都粗若人腰,石笋之后,火光照映之处,一片波光粼粼,竟是一处深潭,阔约十丈,潭心正中处竟然立着一株枯木,我与他从石笋林中穿过,上前一看,枯木之上闪闪发光,都是数不尽的珠宝金银,往下看时,水面之下,深不见底,那枯木直没水中,不知通往何处,映得整个潭水,金光闪耀。

    我哪里见过如此景象,呆呆立在那里,半晌才艰涩说道:“这是……?”

    “是海老木啊,想不到在这里!”

    只听身旁少年轻轻道。

    我哪里还按捺得住,将刀负在背上,微微一蹲身,便要踏水过去,却被少年一把扯住衣袖,我心中一惊,转头过来,却见他面上全是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