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嗣来到白府门前时已近黄昏,秋日的晚霞略带萧瑟之感。常言道“男子悲秋”,秋天很容易让人产生时光已去,功业未成的惆怅。
生在将门之家,在整个汉中,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从来都未沉溺于花花世界的声色犬马,真正能刺激他的,只有对逐鹿中原的渴求,对匡扶天下的憧憬。
在白福的引领下,陈嗣业跨进了白府大门,这一步,他算对了,白衡果然萌生了迁离此地的想法,虽然想法只是想法,但他有信心把它变成事实。
再见面时,二人没有了昨日的客套。白衡面临的事情很严峻,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全城迁徙存在的诸多困难,比如路线,比如关卡,比如饮水,比如武力保障,比如一直虎视眈眈的河内王。
“河内王在此地有三千骑兵,其中两千人已经被狄先皇帝调往潼关前线,还有一千驻扎在附近的不夜城,即便是这一千人马,我们也对付不了,再加上失去城池的依托,暴露在荒野,老幼妇孺需要保护,五千人的队伍在一千骑兵面前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肥肉。”白衡皱着眉头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的确,不解决河内王的部队,我们无法启程,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把河内王干掉……”陈嗣业道。
“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如此杀伐果断。”白衡大气不敢喘,聚精会神地听陈嗣业的的策略。
“华安邑有相当数量的青年男子,你有百十人的家丁队伍,再加上我从汉中带来的这一百多个‘百战余生’,如果突然袭击,胜算极大。”
这些商队的镖师都是陈嗣业带来的精锐老兵,他为了得到战马早就算无遗策了。
“你不要小看我的这些士兵,他们都是我陈氏军队中的精华,以一敌百有些夸张,以一敌十我是有把握的。”陈嗣业很认真地说道。届时我们就以押送秋粮为借口,混入不夜城,擒杀河内王。
“好计策。”白衡赞叹了一句,他对于迁徙的信心也大大增强了。
“等解决了河内王,你们不要往南走,而是顺着黄河向西,往金城方向,金城的姜人是我们的盟友,只要进入金城地界,你们就安全了。我父亲现在正和金城姜准备夹击天水的姜人,等战斗过去,从金城渡黄河,经天水走祁山道,就可以安然进入汉中地区了。”
“原来如此,这陈嗣业这么有把握的原因是让我们避开狄先的势力范围,经姜人的地盘进入汉中,这样一来,曾经看似达不成的目标,实际上是可行的。”
白衡想到这里,不禁感叹陈嗣业的精明和谋略,此人以后必有大作为,跟着他华安邑人才有希望,整个华族才有希望。”
“少主,老朽愿誓死追随。”白衡给陈嗣业表了忠心,陈嗣业把他扶起来,道:“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现在就安排人明日一早回去处理具体事宜,你的人可同往,另外你准备怎样应对狄先人的征兵。”
白衡想了想,答道:“我会尽可能拖延时间,哪怕去贿赂河内王,为迁徙争取时间。”
这天傍晚,白衡安排白豹的哥哥白彪,陈嗣业安排手下刘黑塔明日一早就出城南返。
……
萧慎这边,这日晚餐白曳是在学堂吃的,她已经快把这儿当家了。
萧慎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为啥这么喜欢自己,总是要粘着他。
晚餐仍旧吃面,只不过这次萧慎亲自下厨,给宽面做了羊肉浇头,这都是他父亲萧晨光教的,萧晨光别的本事没有,论吃却十分在行。
于越擀出的面皮非常筋道,配上香喷喷的羊肉,连小魔女都吃得津津有味。
“狄先皇帝征兵的事你们听说了吧,现在城内人心惶惶,都害怕上战场呢。”萧慎一边吃一边说道。
于越听了很害怕:“那会让我去吗,我可不想死在战场上,据说上次征兵五百人,就没几个回来的。”
“你不知道,从十二岁到四十五岁,只要是男人都有可能的。”萧慎吸溜着面条,想到毕竟也和这小兄弟相处这么多天了,要是他去打仗,自己心中还真不是滋味。
“那教谕大人可以躲过一劫吧,您可是城中唯一的文人。”于越问道。
“那可不一定。”萧慎还没回答,白曳先替他说了,“之前连我两个哥哥都死在战场上了。”
萧慎愣了一下,道:“你不止白虹一个哥哥啊。”
“对,那两个哥哥是大娘生的,哥哥们死后,大娘也伤心过度去世了,阿翁续弦,才娶得我阿母,有了我们仨。”
“怪不得白长老比白夫人大二十多岁。”萧慎这才明白过来,“那我也有可能被征召喽。”
“对,很有可能,但是你马上和我定亲,我可以在阿翁面前求他不让你去,不然我八岁就守寡,可得让他们操心了。”白曳说道。
小魔女一说这样的疯话,萧慎恨不得今晚上就跑路,或者就让狄先人把他征召去,凭自己的本事,还不是想什么时候逃走就什么时候逃走。
“怎么样,夫君,你还是从了贱妾吧。”
“去去去,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害羞,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是夜月如弯钩,好在家家户户门外都点着灯笼,萧慎踩着昏黄的灯光步行送白曳回白府。秋日的晚风很凉,白曳搂躲在萧慎身后,让他结实的身躯为自己挡去寒冷。
“夫君,冷不冷。”
萧慎听了莺莺童音,心中一阵悸动。这个女孩很粘人,她会关心你冷不冷,累不累,开不开心这些俗套的事;这个女孩又很暖心,让你明白——你是被一直惦记着的。
白府到了,萧慎把白曳交给白福后往学堂那边赶,城内空荡荡的,不想原本宁静的大街上竟然传来了马蹄声,萧慎一个闪身躲进了房檐下的黑影里,但见白嵩和白霁骑马驰过,朝街的另一头奔去。
“这么晚了,这叔侄二人还有何事,还这么匆忙。”萧慎心疑,迈开自己的“疾风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