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回到白府的住处,从破旧的木床下翻出一个木匣,匣里有一把牛角刀。刀子多年不用,刀身已锈迹斑斑,只好又拿出一磨刀石打磨。
子夜已过,万籁俱寂,赵忠不敢太用力,不过心中的激动已无法言语。
十多年来他都未曾见过女儿,也不知白嵩把她藏在何处,只是每天在白衡家做着同样的活,等待白嵩的召唤。现在终于等到了,马上就能见到女儿了,这十多年算是没有白费。
在赵忠心里,白衡确实是个好人——平易近人,心胸宽广,给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白衡是无辜的,但为了女儿,他早已不在乎了,等下了地狱,哪怕是油锅、是刀山,都不在乎——只要女儿能好好活着。
磨好刀子,赵忠一步步往白衡的內寝走去,在他的计划中,白夫人也是必须干掉的。
在沿着暗影移动的过程中,赵忠发现知政堂的灯还亮着。
“原来白衡还没睡,那好吧,你喜欢那个地方做葬身之地,我可以成全你。”
赵忠轻轻走到知政堂门口,这时里面的灯竟然熄了,他一个闪身,躲到一侧。
把华安邑百姓迁徙到汉中去,这是白衡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个决定,虽然他已经信任了陈嗣业,但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毕竟这不只关乎他一人一家,而是关乎整个华安城的所有人。
吹灭灯后,白衡推开门,但见天空的那轮残月犹如一柄弯刀,样子极为诡异瘆人。
“今后会如何呢?”白衡叹了口气走出房子,正想回內寝,突然一支无比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一支利器划过了他的脖子。
他立即觉得有冷飕飕的空气灌进了气管,咸咸的鲜血从嘴巴涌出来。
“遇刺了”,但还来不及看到对方的脸,视线和意识就变得模糊……
赵忠把白衡的尸体拖入知政堂,放平、脚并齐,双手放在胸口,完成这一系列程序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
这天早晨,白曳像往常一样慵懒地伸了伸腰,离开了她那张轻纱帷幔的梨木大床。
“平儿,快给我端洗脸水。”
一声令下,一个小婢赶紧战战兢兢地把准备好的铜盆端了上来。
“小主,用奴婢伺候您洗漱吗?”叫平儿的小婢怯生生地问道。
“今儿就不用了,你下去吧。”白曳打着哈欠道。
平儿只好再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下人怕我,爹娘宠我,夫君慢慢地会离不开我。”白曳一边笑嘻嘻地自言自语,一边给自己梳妆打扮,才八岁的她已经开始喜欢装扮自己了。
“不好了,不好了。”这时一个府中丫鬟闯进白曳的闺房,一下打翻了放在盆架上的铜盆。
“狗奴才,你这是想死啊。”白曳气得跳了起来,伸出手要扇她耳光。
“不好了二小姐,老爷……老爷他……”那丫鬟惊慌失措,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他出事了。”
这句话好似一道霹雳瞬间击中了自己,白曳顾不得梳头整理,披上一件外衣就跑了出去。
知政堂外站了很多家仆,白曳远远地听见姐姐白君竹的哭声。她跑去扒开人,看到父亲白衡直直地平躺在地上,他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了,红中发黑。旁边,母音已经昏厥了,大概是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悲伤。
白曳眼前一片黑,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咬咬牙,对姐姐道:“给阿母叫大夫了吗?”
“下人已经去请了。” 白君竹声音哽咽,言语有些含糊不清。
白曳一转脸看到哥哥白虹也来了,他没有哭,只是眼珠子瞪得老大,仇恨的目光好像要毁了整个世界。
“公子,你看这个。”小仆把一腰牌递给白虹,白虹看后一把把它摔在地上,从书房里抽出一口宝剑。
白曳不知是谁的腰牌,赶紧去瞧,结果发现上面写的竟是“华安邑教谕”一行狄先文。
“萧慎,这怎么可能。”
“哥哥,”白曳赶紧上去抱住了白虹的腿,“哥哥,这事有蹊跷啊。”
“你是不是想护着那畜生,你鬼迷心窍了吧。”白虹怒不可遏地吼道。
白曳狠命抱着白虹,不让他走出这间屋子。
“哪里有杀了人还要把腰牌留在原地的啊,这明明是陷害,哥哥不要中计。”
一句话好似点醒了白虹,少年闭上眼冷静了一少许,对白福道:“去,把三叔和大公子请来。”
白福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白曳看着白福的背影,心想:他俩来了事情可能会变得更糟。于是她赶紧起身,叫来白豹道:“备马,带我去学堂。”
白豹带着白曳疾驰过清晨的街道,很快就来到学堂,看到门口仍旧挂着休学的牌子,她心想:这萧慎不会真的跑了吧。
于越见白曳来了,赶紧上来恭敬地招呼:“二小姐来了。”
“萧慎呢,在哪里。”白曳的声音震天的响。
“还在卧房休息呢,说今天不舒服,要继续休学。”于越看白曳不对劲,细声回道。
白曳跑进后院,看到萧慎內寝的门还关着,便上去砸门:“萧慎在吗,在就给我出来。”
喊完之后,她就站在那儿,如果里面有人吱声,说明父亲应该不是萧慎杀的,要是没有,说明他畏罪潜逃,跑路了。
说实话,这一刻变得极为漫长,白曳眼巴巴地等待,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过了片刻,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干啥呀,我的二小姐,我不就是想多睡一会儿,至于吗?”
白曳几乎是喜极而泣,“应该不是这傻哥哥,哪有杀了人还要留下证据,然后二了吧唧地回家睡懒觉的。”
紧跟着,萧慎打开门,睡眼惺忪地说道:“有啥事啊。”
“啥事,”白曳的眼眶中填满了泪水,极度悲伤地说道:“我阿翁叫人害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