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男断了一只手掌,流血不止,疼痛难忍,蹲跪在地。
“暗中伤人,卑鄙无耻,有种出来!”马尾男强忍断腕之痛,面色苍白,虚颤地朝四处叫喊。
马尾男此番作态倒也像个硬汉,奈何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了些不干净的人,如今却也成了这般人模狗样。
巷子很深很长,一道温雅而细腻的女声从巷子上方传来,四处回响:“卑鄙么?我的卑鄙在你面前可真是班门弄斧。留你一手以示小惩,若再犯,削一足!”
众人抬头看向了上方,天空除了频频划过几道威凛的闪电和淋漓的暴雨,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巷中所有人都没看见有什么其他人在,耳边的这道声音仿佛来自天上,清脆而神圣,柔美却不失威严。
刀疤小弟心里边直犯嘀咕:无声无息,一击断腕,留音不留影,这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见鬼了?他连忙扶起马尾男,极力劝马尾男就此作罢,好汉不吃眼前亏。身后的一群小弟纷纷点头附议。
换做平日里,但凡要有丝毫胜算摆在马尾男面前,他绝不会轻易落荒而逃。但是到如今,虽然他依旧不甘吃下这个瘪,却也只好收手,壁虎尚知断尾求生,再待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伙人走后,伤痕累累的青年壮汉勉强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害怕得失魂落魄蹲靠墙边的女子。
幽巷似深喉,一只小青蛙从他们跟前跳过,似在寻一处安宁,避避这磅礴的骤雨。青蛙朝着墙边跳了过去,地上雨水汇成的小旋涡将其卷进了排水沟。
女子此时没看着青年壮汉,只是抱着头边哭边委屈道:“这下可如何是好,回头等他们找上来,恐怕你我连命都得赔上。”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青年壮汉擦了擦口角的血,信誓旦旦地对着眼前女子说。
那女子双手突然抓在青年壮汉肩上:“你本与此无关,赶快逃!”
“那我们一起走!”青年壮汉握着女子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女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走不了,哥哥还在他们手上。我若走了,他便死路一条。”
“我帮你救他出来!”
“够了!你如何救得?不过枉送一命,”女子面色显得有些抑郁神伤,“若钟意于我,你便不要多管闲事。”
青年壮汉变得有些焦急,他无奈地注视着女子的面庞,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女子低下了头,生怕此时青年壮汉再说起什么,她害怕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蹦出,压得仅存那点尊严支离破碎。
青年壮汉此刻有些顿默,而女子神色黯然。
过了一会儿,他握住女子双手缓和道:“不是还有帮过我们的那位嘛?或许还有办法。”
“哪位?刚刚搭救我们的神仙?”
“世间哪来的神仙,都是好心人扮的活菩萨!”
青年壮汉转身朝着四处大喊:“高人!方才多谢相助!不知道您还在不在?我们有一事相求,还望现身!”
深巷之中并没有像刚刚那般传来声响,四下除了青年壮汉自己的回声,只剩下风雨的呼啸。
“该不会已经走了?”
青年壮汉没有应答女子,也没有停下呼喊:“恩人,请现身!我定当做牛做马,鞍前马后!”
他就这样一直喊着,时间过了一刻钟。
青年壮汉失望透顶,哀伤地呆坐在地上,捶打着污泞的地面,似乎丢了最后的一丝希望。他仰头望着黯然的天空,心中无限愤慨:本是同心比翼,却教惊林独自飞?天道么?倒也不如那并葬双莲!
高墙的檐梢上忽然掉下来一个镌满奇怪纹路的褐色小铜盒,落到他俩跟前,里面塞着一些钱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水墨是新鲜的,上面只留了短短十八个字:
“女之兄毙节哀勿念速离港赴陆莫教我空救”
女子看完纸条后,已然十分虚弱的她这会忽然晕了过去。
一旁的青年壮汉朝天道谢之后,忍着伤痛连忙拖扶女子连夜奔往码头,等待那明日第一班赴陆的船。
次日清晨。
青鸟脆鸣六月雪,早川渐舞烟波粼。暴风雨之后黎明总是那么地惬意。
无论是睡梦方醒准备上学的学生,还是提着信袋踩着自行车的邮差,又或是昨晚那对虎口逃生的凄惨恋人,此时此刻都无法抗拒这股清晨的惬意,净土的芬芳。
身体脏了可以冲个澡,灵魂脏了却难有什么可以清洁。
城市缤纷繁华背后陈年厚积的浊泥,压抑在人的心中太久太久,而这样虽只有片刻的清净对于城市里每个人挣扎的人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露。
码头边一大早停着一辆赤色小洋车,车窗合着白帘,车里边坐着两个人。
前排司机是一位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后排坐着一位秀发过肩、柔雅端庄的清秀姑娘。
时间快到了第一艘赴陆轮船出港的时候。
乘客开始陆续走上了船。
车中姑娘微微掀起车帘,她没有瞧向轮船,也没有瞟那些乘客,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边一辆渐渐靠近乘客队伍的黑色洋车。
“他们还是来了?”中年男子拨转钥匙发动了车,淡淡地说了一句。
“来也无妨,该我们上了!”车上女子面色从容,手臂弯曲护着头部,双肘紧紧抵住前排座椅。
中年男子踩足油门,朝着那辆黑车径直冲了过去。
“砰”地一声,黑车被撞出一米开外,险些翻了过去。
里边的人却几乎没受什么伤。
红车上的女子和中年男子迅速下了车,走到黑车跟前连忙探查情况。
黑车上也立刻下来两名彪型西装大汉。
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眼前撞着自己的两位,也不急着追究他们的责任。
见码头乘客尽数登船,他俩起身欲追上去。
中年男子迅速上前,一把拦在了他们面前。
“好狗不挡道。天龙帮办事,识相的快让开!”其中一个凶面大汉不耐烦地厉声嗔道。
中年男子稍顿了片刻,随即和颜作笑,解释道:“好汉别误会,方才我们赶急没瞧着路,无心撞了几位的车,所幸几位没有大碍,这不寻思着向几位赔个不是。”中年男子边说着边将一叠厚厚的钞票塞到凶面壮汉的手中。
这时黑车后排传来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都回来吧!打道回府。”
另外昨晚断了手掌的马尾男也在黑车中,他急切地问道:“爷,为何不追?此仇不报?”
那黑车已经缓缓往回开了出去,车中老者看着年轻人,失望地叹了口气:“夺命无须急,保命不容缓!”
“何来保命之谈!那唯唯诺诺的大叔?”马尾男不屑地答道。
老者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多了一份敬畏:“他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个人!今日还好我及时认出,否则有麻烦的便是我们。”
“那个人是谁?”马尾男迫不及待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