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韩天慕通过青鸟传信武鸠,要求立即会面。
深夜子时,武鸠出现在了韩府的偏院,
“飞将急召,所为何事?”
“青队昨日行动失利,刺客的身份已经暴露,而且神意廷,已经拿到了关键的线索,只要他们顺藤摸瓜,恐怕整支青队都有危险。”
“关键线索?飞将指的可是神意廷破译了他们的暗语?”
“暗语?”
“一个刺客的身份暴露,不足以让整支青都遭殃。据我所知,青队在十年前就开始秘密训练,都是秋烛单独指导,队员之间互无联系,互不认识,只有在接到命令时才统一行动。所有队员练成沧海流剑后就进入休眠期,直到今年才被重新唤醒。”
韩天慕摸了摸眉心,道:“这些青队,是藏得够深的,可他们却没想到,孟仲旭的功力更深。”
“他们的身份从来都是绝密,只有秋烛一人知道。”武鸠皱着眉头说到,“青队成员从来不在明面上接收信息,他们内部有一套很隐秘的暗语,这世间几乎无人能解。”
“哦?什么暗语?”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我听奉京知情的兄弟说过一次,不仅隐秘而且很怪异,听说还跟什么音韵有关联……没点雅兴还破译不出来,如果飞将想知道,我可以去查。”
听到雅兴二字,韩天慕顺间明白了,姜逸娴发现的那本《玄令节品》,必然跟暗语有关。可此时那“琴谱”已经到了孟仲旭手中,他心中虽有恨意,但姜逸娴毕竟不知情,她的此举,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雅兴?”韩天慕哼地一声笑了,“那是要会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呀?”
武鸠低着头,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
“有办法联络上他们吗?”
武鸠支支吾吾说到:“有,让奉京的飞将通知端王。”端王指的是“新帝”宋安,青鸟营皆知宋琰还活在世上,因此称呼宋安还是叫他端王。
“得要多久?”
“少说也得三天。”
北盛向东五十四里,京郊沙林镇。
今日比起昨日又冷了些,九星琴苑大门敞开,孟仲旭身上披了件深蓝披肩,头上顶着一个墨色斗笠,低着头走进了琴苑中。
九星琴苑门檐狭小,一块短窄的杉木牌匾上,孤零零地写着“九星”二字,两侧的门墙都是石灰色的砖块,琴苑外官虽庄重严谨,却少了几分雅致。
然而,进了琴苑之后,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左边是一座高四层的白墙灰瓦楼,楼中便是琴师试音、乐集之所,右边是一方旷可抵天的假山,假山周围尽是各类名花奇株,青姿朱颜,即便到了寒冬时节,盆栽中的花朵也是在争奇斗艳,不见有任何衰败,不远处还有一小片幽深的竹林,苑内清幽静雅,浣洗如练,澄静无杂,整个琴苑显得空旷无比,在巷内占了有近三户民宅。
甫一进门,孟仲旭就听到了阵阵琴音,从楼内飘了出来。弦音雅正,清幽意远,如一股清流,洗涤万物。待他仔细一听,又顿觉得似曾相识,他心中突然一震——那便是王佳海成名曲《金城苦水录》!
一个十来岁,稚嫩的黄衣孩童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问到:“公子可是想要买琴?”
孟仲旭则反问到:“请问晋阳琴派传人王佳海可是在此处?”
“他是我家掌柜,就在楼上。”琴童呆呆地望着孟仲旭,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公子
可是要买琴?”
孟仲旭心中不免一惊,没想到当年北盛琴界的名流,如今真的变成了卖琴的掌柜。
他点了点头。
“那先生请随我来。”孩童随即带着姜逸娴上了楼。
“我们这儿琴的种类繁多,先生来我们这里买琴可算找对了地方,我们这里仲尼式、蕉叶式、落霞式的上品应有尽有,不知先生喜好哪一式?”
听着越来越近的琴音,孟仲旭隐隐觉得危险就在不远处,他问到:“这《金城苦水录》可是王佳海本人弹奏的?”
孩童听到孟仲旭这句话,语气一下子沉了下去,说到:“我家掌柜的,不会再弹《金城苦水录》了,公子如果不买琴,就请回吧。”
“你们这琴苑,是不是有一架檀木鱼鳞断纹琴?雁足是玉石质地的。”
“有。公子要买吗?”
孟仲旭欣然地点了点头。
听到孟仲旭是冲着名贵珍品而来,琴童立马带她上了楼的第二层,楼内皆是松木的雕饰,落雁仙鹤,青竹寒梅,皆饰于门墙之中,精致细腻,尽显高雅,楼内点着落梅寒香,幽然无尽,墙壁上安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琴,琳琅满目。室内亦陈列着十余张精雕杉木琴桌,琴桌上均摆放着供琴师试音的样琴。
整个室内空空荡荡,只见一个身着丹青锦衣的青年男子,如痴如醉般在一架凤彩鸣鼓琴上弹奏着,那《金城苦水录》的声音,就是从这架琴中发出来的。
而此时,抚琴男子正对着内室里,还坐着一个半坐在榻上的男子,内室与琴室之间,被一道淡青色帘幕隔着,内室之中不时发出若有似无的声响。
“里面那个,就是你家掌柜的吧!”
“对。”
孟仲旭又望向锦衣男子时,只见他双目紧闭,指尖在七弦上时疾时缓,滑音稳健,滚拂之间,如江河奔涌,在原曲的中正平和之上,更添了几分澎湃与大气,弦音高亮,泛音共振,尽显技法之精湛。
孩童脸挂着些许怒意,快步走了上去,道:“这琴您买吗?不买的话,我就要收走了。”
锦衣男子没有理会,继续弹着,如痴如醉,像是一个极致的梦境,不愿停下,亦不愿被打扰,仿佛自己的世界,一只苍蝇都不应该飞进去。
琴童无可奈何地望着那黄衣男子,又转头望向帘幕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