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行几里,何生来到了沿江一座拦路的山峰前。
以其说这是一座山峰,不如说这仅是一座沙丘,一座沿江的山坡。
广南地里志有记载,行至五十三里外,有一坡,为曰羞抱美人。跃坡乃至行渠县城。
也就是说,只要何生翻过眼前这座山坡,便到了行渠县城。
从咸阳城出发,想要进入行渠县自然不用翻过山坡。沿着山坡便修有道路。
何生行至美人坡时,突发奇想。
一路来他算是见识到了行渠县的龙蛇混杂。反正上任的时间由他来决定,也不着急,何不登高望远,看看行渠县城的全貌。
毕竟未来那里将是他的主战场。
美人坡之所以会被取名羞抱美人,其主要原因是此坡修长,如镶嵌在行渠江岸边上。
又有行渠江分流,犹如张开臂膀将美人揽在怀中。
因此,美人坡修长,翻过纵深并不须费多少力气。
很快,何生便来到了美人坡的最高顶,一览整个行渠县城。
行渠县城依着山脚修建,占地面积极广,如卧在平原上的巨人。
高高垒起的城墙,城中是那高低参差不齐的建筑。
城中主要分成三纵路三横江。
三条纵路由南向北,承当起了行渠县的主要交通。
三条行渠分流由西向东,贯穿整座行渠县城。江河的两侧修有房屋街道,丰满了行渠县城的交通,既有水路,又有陆路。
整座城池的规模很大,若放在何生前一世,那已然当得一座较大的地级市区面积。
但见城中袅袅缠绕而起的炊烟,可见城中的繁华,不输于任何郡城。
行于三江之上的商船也是络绎不绝,一派热火朝天。
“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何生嘴里喃喃念道,而后一笑,就此准备翻过美人坡,进入行渠县。
可也就在这时,忽闻一侧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是走了官道。”
“急什么?时辰还早,城里那些贵族,有几个不睡到日晒三竿。”
“头,我们真要动手嘛?那可是朝廷命官,我们承当不起啊。”
“哼,到了这会,你才想后悔,不觉太晚了嘛?”一个较为浑厚的声音,冷哼一声响起。
“可,可朝廷若追究下来,我们都得被灭九族啊。”一个声音哆嗦着说道。
“行了行了,我们也仅是奉命行事,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再说了,黄大人虽只是行渠县的小史,但是能在行渠县这种地方为官,哪个没有强大的后台照着。这天也塌不下来。”
“头,事后倘若黄大人过河拆桥我等该如何?”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却较为冷静。
“把心烂到肚子里去,读书人都精的很,我们若是出事了,你以为他们还能兜得住嘛?只要我们下手利索点,别留下把柄,这天就肯定塌不下来。”
山顶,借着刮来的江风,何生在藏于美人坡上这一伙人的谈话,尽数听在耳朵里。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伙人分明是在此埋伏,准备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是奉命来此,堵截一个路经此地的朝廷命官。
这个时间点上,急着干杀人越货,可想那个要被伏杀的朝廷命官会是谁?
“哼,有意思。”何生冷笑一声,不再去搭理这伙人,而是翻过美人坡,朝行渠县而去。
若不是他突发奇想,想要登高望远,也许他此生怕再也去不到行渠县了。
可想,此时何生心里除了后怕,更多的还是愤怒。
不过,他也明白,行渠县里那些即将成为他下属的小史,若真想取他性命,半道劫杀绝非良策。
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来杀害一个朝廷命官,最终的结果必然会引发朝堂动荡。
没有一个官员,特别是京城的官员会允许地方小史杀害前来上任的父母官。
因为这种先例会直接导致寒蝉效应。谁也难保哪一天不下到地方为官,届时谁也不愿发生此种事情。
除此之外,行渠县乃是天子脚下,天子脚下朝廷命官都能说杀就杀,那天子还如何率天下群臣。
所以说,如果行渠县的小史,真想杀了何生,不管在哪杀,其实结果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由此也可见,藏于美人坡上的那一伙人,并不是真个想要杀害何生,更多的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行渠县的衙役恐怕这会应该是带着人马,在周边等候随时救驾。
那些人无非就是想给何生演上一场戏,以此来消弱他在行渠县的威望。近一步削弱他这个新上任县令的三把火。
棋下的不错,主意也打的响亮。可惜啊,苍天不眷,他何生已先一步进城了。
之前在美人坡上,何生便将行渠县的大致情况看了一遍,也算是熟门熟户。很快他就穿过了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了行渠县中央的府衙前。
刚刚来到府衙前,何生的眉头便是紧紧皱起。
只见,府衙大门前两侧各站着一队持枪的士兵,列队整齐,将大门给护的严严实实。
这也就罢了,同时府衙大门紧闭,鸣冤鼓用红布包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摆足了阵杖,就等着他这位县令大人前来赴任。
势比人强,身为一个素人,此刻何生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虽说这些衙役是他的兵,这扇大门之后是他的后院。
可前提他得有能力将他们掌握,否则一但驾驭不了,必招反噬。也许要他命最快的,不是什么天子,太子,二皇子,而是这些他驾驭不了的人。
这是对于一个官员最大的考验,不管是他前世还是今生,若连自个的下属都掌控不了,更谈何管理一县,何谈指点江山。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何生嘴里喃喃念道,深吸了口气,脸色瞬间恢复平静,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大踏步朝府衙大门走去。
虽说他心怀恐惧,可他对这个世界的恐惧还少嘛?
逃避如果能让人安生立命,那天下人又何必非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