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今日府衙封鼓,寻常人等不得入内。”
果不其然,当何生靠近府衙大门时,立即就有两名持枪的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拦住他的两名卫兵年龄都在三十岁出头,目光灵锐,身体肌肉协调,显然都是武者出身。
“封鼓?我大秦自立国以来,历经两万多年,非战时战地从未有过府衙封鼓的事情。不知是何人下的命令?”何生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扬着浅浅的笑容问道。
“何人下的命令与你何干,速速离开,否则抓你去修缮行渠。”那拦住他的两名卫兵中,一名长脸男子面无表情地威胁道。
修缮行渠都是奴役干的事情,当然也有一些犯法的平民,被削去国人的身份,发配到行渠上去工作。
“与我何干?可认得此物否?”何生闻言,脸上露出了怒容,一手负背,一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
这块令牌仅有巴掌大小,漆黑底料,一面雕刻有一只杜鹃鸟,一面则刻着一个令字,此乃大秦子规令。
子规其实是杜鹃的别称,子规令也叫杜鹃令,杜鹃像征着县一级官员。子规令一向被视为是县令的身份令牌。
大秦有一个规矩,凡被庙堂任命的朝廷命官,都会接到一块令牌。而这块令牌既是任命书,也是持有人的身份令牌。
当令牌被送到何生手里时,这块子规令便已成为他的身份令牌。而令牌内有术士封印了相关何生的一切信息与肖像。
只须动用点小手段,便可进行查看。
除非未来何生升官或被降级,否则这块令牌将陪伴他终生。
“这是何物?我怎会认得,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长脸男子一见何生取出子规令,瞳孔便是骤然一缩,可很快就恢复如初,略显不耐烦地说道。
长脸男子紧缩瞳孔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可依旧被何生看在眼睛。
心里冷笑,果然,府衙门前这仗势便是冲着他而来的。
想来行渠的府衙在他来之前,已然收到了风声。并且伴随着一条消息,传到了行渠县,那就是何生仅是一个素人。
如果行渠县府衙不知道他是一个素人,绝不敢三翻两次给他来下马威。
由此,何生也能猜到,怕是让行渠县衙门这么做的人,是马进山那位郎中令大人。
必然是马进山查了何生的身份,却在好奇何生到底和杨于天是什么关系,为何杨于天会举荐于他。
于是才让行渠县府衙来试探何生。
如果,何生若与杨于天关系不深,那么做为一个素人,三翻两次受到下属的刁难,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庙堂求助。
届时,马进山不止可以训斥何生一顿,恩威并重,顺势将他收在麾下。
反之,何生求助的并不是庙堂,而是杨于天,则说明何生便是杨于天培养的一枚棋子。
收拢何生的事情,怕是不得不放弃,不过马进山却也能借此窥得一豹,杨于天借助何生,必然有一盘大棋要下。
不得不说,能当上三公九卿的个个都是老谋深算。一步套着一步,一环扣着一环,稍有疏忽必然会被他们玩于股掌之间。
这一刻,何生也感到了如履薄冰。看来即便他是两世为人,拥有两个不同世界的知识,面对那些老狐狸也得如履薄冰。
古有,千年树妖,百年人精,诚不欺我。
“你不认识?不不不,你认识,你不止认识,而且你连子规令都不需要查看,便能知晓我是新上任的县令?看来马进山大人怕是还没走远吧?”何生见此,却不假脸色的冷笑说道。
也许面对马进山等老狐狸,他还须得小心谨慎应对。
对于两个武夫,何生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还得去求人,那么他直接抹脖子算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紧给我滚,否则后果自负。”不止那长脸男子,其身旁的另一个男子闻言,也下意识的神色大变。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初,不过何生却更加肯定,这一切都是马进山这个郎中令在其后搞鬼。
“哼?我胡说,也罢,既然你们九族的脑袋都不想要了。本官便自亲去问问马大人,看他到底是几个意思?”何生双手负背,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色说道。
这名长脸男子名叫卢辉,任行渠县城慰军候,三级官爵簪枭。
与卢耀并肩站立之人名叫程飞宏,任行渠县副城慰军候,同样是三级官爵簪枭。
卢辉与程飞宏两人自然都认识何生,甚至从何生到来他们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们之所以敢将何生给拦在门外,一来是看何生年轻。
年不过十四五岁,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脸上的稚气都还来不急退去。
二来他们的确受人指使,指使他们之人却不是马进山,而是行渠县的书史黄诚。
黄诚与他们二人的官职相差无几,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掌军的要比掌政更有权势。
只不过,卢辉二人都知晓,真正在背后向他二人发号施令的是马进山。
加之黄诚一再保证,何生只是素人,这天塌不下来。
所以两人才敢无视子规令,将何生拦在了门外。
谁曾想,何生看似年龄不大,处事却老练,不止一眼堪破,甚至来了招反客为主。
倘若何生真将此事闹到庙堂去,被秦王知晓了,不说秦王是否会相信此事是马进山在指使。光是他们胆敢拦截朝廷命官这一条罪刑就足够让他们死上千百回了。
至于说不认识子规令这种说词,在面对何生一个素人,可以有持无恐。可若敢对秦王来这套说词,保准会先砍了他们九族,再问他们到底认不认识。
“大人,我?”卢辉吓的,脱口喊道,可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无奈之下,跪在了何生的面前。
何生会反客为主这种事情,他们事先并没有料想到。一时半会,也只能选择屈服。
卢辉一跪,其他人也哗哗跪满了一地。
“怎么?这会你们都认识了?说吧,是何人指使你们,阻拦本官上任?”何生眯起眼睛,瞪着跪在地面上的众人问道。
“回,回大人,是,是。”
“何人在外吵嚷,不知此间乃是府衙重地嘛?”就在卢耀想要将功赎罪,府衙的大门却猛然被推开,一名白衣青年男子缓缓从中走了出来,打断了卢辉想要说出口的话。
何生见此,眉头不由一皱,目光冰冷的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是一名相貌俊郎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衣,气质非凡,赫然也是一名儒生。
这名儒生名叫黄诚,正是行渠县的书史。
黄诚走出大门,目光不由自主与何生对到了一块,却始终是面无表情。
“怎么?你也不认识子规令?”见府衙内走出了一名儒生,何生的眉头紧皱,阴沉着声音说道。
“子规令?你等还跪着干嘛,赶紧检查令牌。若无误也好让大人尽快入内休息。”黄诚听到何生的质问,他却始终面无表情,既不冷漠,也没有过激的表情。反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
“你们的小命暂且记下,都起来吧。”看到黄诚这副表情,何生心里一叹,知晓这件事情怕是得不了了之了。
他本来还想借此收拢众卫兵的心。
然黄诚所表现出来的心志,足见他也是一个坚毅之辈。
若逼急了对方,指不定会狗急跳墙。
那会对方必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因为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甘愿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