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饭后,李小明和洪智勇回到了光辉厂等洪智平,林烟一个人去了前进镇新华书店。他常来这书店,虽没钱买,但可以看,仅这一点,就比故乡强多了!
看了一会书,正依依不舍出来时,林烟忽然看见对面快餐店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那个身影竟然是杨丽。这一刻,看到她,林烟才记起,读完初二,杨丽就离开了学校。后来隐约听说她在广东打工,混得好。
真应了一句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
“杨丽——”林烟惊喜地喊了声,走了过去。
听到喊声,杨丽怔了下来,抬眼搜寻时,终看到了林烟。
“怎么?林烟,你也出来了?”她颇感意外。
“是的,我出来了,可几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林烟对意外见到她很惊喜,她对林烟也很热情。
虽然他俩几年来没讲过一句话,但林烟对她父母充满着感激。此时遇到,不再是故乡,而是几千里外的广东。再则,两人都成年了,都成熟起来了。
林烟和杨丽相互望望,又颇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林烟住她家时,她比林烟高一点,但现在,林烟已比她高。
她头发烫过,微卷;她穿着一套白色连衣裙,颀长的身材被映衬得愈加动人。她本来就漂亮,现在越发出众。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吃午饭了没有?”
“吃过了!”
“你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看看前面那家傢俬厂招不招工,我上次做办公用具推销时,认识了里面的一个老板,叫谭叶州。”
林烟站在原地大约等了五分钟,杨丽从前面一间公用电话亭回来了。
“走吧,去上班!”她高兴地对林烟说。
林烟高兴起来,真没想到,今天竟连续摊上了好事情!早就听说杨丽在外面混得很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林烟跟着她走了约十来分钟,在一家叫“兴盛傢俬厂”的厂门前停下了。又等了几分钟,从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清瘦精干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他就是谭叶州,是这家工厂的老板之一。
进厂之后,林烟再也没见过杨丽。但林烟心中总在感激她,是她让自己在异乡漂泊中有了生存的根基!
谭叶州把林烟带进工厂,在车间门口时,他向另一个敦实的中年男子招手,那个男子立即走了过来。
“阿,把这工仔安排一下!”
“嗯,好的!”被唤为阿的男人顺从地点了点头。待谭叶州走后,他对林烟讲,“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我们厂里要放假,你星期一来上班,也就是后天,知道吗?早上七点半之前要赶到工厂,我们七点半开工。”仿佛怕林烟弄不懂似的,他像对待学前班的儿童一样,不但耐心而且仔细。
林烟对他比他对谭叶州还要顺从,像鸡啄食样不停地点头。
从工厂出来,林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后天将有了工作,几个月来无所事事的日子即将结束,他急匆匆地往光辉厂走去,得赶紧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兴冲冲回到光辉厂门时,林烟吃了一惊,洪智平他们正守着一堆行囊在焦急地等自己。出什么事了呢?他急忙跑了过去。
“你跑去哪里了嘛?急死人!”洪智平一见林烟就责备起来。
“出了什么事?”林烟最怕出事,因为他们没有多少承受能力。
“我今天结清了工资,凡被炒了鱿鱼的工人都结清了工资,并被赶出了厂宿舍。我们等你,是要去租房子。”
“我刚才碰上了杨丽,她帮我找了一间厂,做家具的,后天去上班。”
“真的吗?太好啦!”洪智平一扫刚才的不快,高兴起来。说实话,这几个月来,他也没少操心。“家具厂比较好,工资也可以,我今天也进了白山村的兴旺玩具厂,明天就要上班。还有,我今天的工资结了七百多,他们各借了一百,租房要一百多,再留下生活费,也剩不下几个钱了,你打算借多少呢?唉,出门两三个月了,还没寄一分钱回家,唉——”
洪智平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要不是受到拖累,他便有钱寄回家了!
“快点!我们去秋湾村看看房子,今天租不好的话,晚上仍得睡草地!”洪智平首先提起包囊,快步迈出。
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秋湾村,在进村口时,忽然有一个林烟似曾熟悉的声音在叫洪智勇——
“噫——智勇表哥,你出来啦!”寻声望去,竟然是周小燕。
林烟心中立即涌起一份喜悦与亲切,邓春的这个惜日好友,不知何时已出来打工了。看到她,林烟又想起邓春来。“哦,还有林烟!真想不到,你也出来了!”她看看洪智勇后,目光一扫,自然就看到了林烟。她望林烟微微笑了笑,“走吧,今晚到我那儿去吃晚饭!你们是一起的吧?——走,都去!”
“我还要去找房,不然今晚就没地方睡!吃饭就不用了,把东西寄到你那里一下可以吗?等下找好房子后,我再来取。”洪智平见人太多,的确又要找房,便推掉了,紧跟着李小明也推掉了。
“表哥和林烟把东西提到我那里去吧,你俩找到房后再来提,我住在前面东二街19号,你们到时在大门口叫我就行,我叫周小燕。”
放下东西,洪智平和李小明找房去了,林烟和洪智勇提着东西跟在周小燕后面。顺着街巷往前走,到尽头时,再往右一拐,就到了东二街,往前大约十多米,就是19号,院落的大门口立着一个六七十岁十分肥胖的老太婆。
“老板娘,我有两个亲戚要在这里吃餐晚饭!”
“是干什么的?”老太婆凶巴巴地问。
“刚从家里出来的嘛!”
“进去吧!”老太婆心有不愿,上上上下打量了两人一阵,她才嘟噜着说,并把身子艰难地挪了挪,满脸的不高兴,满脸的不耐烦。
走进周小燕的房间,里面还有三个女孩,她们都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有的在看杂志,有的在看书信。见有生人进去,都站了起来。房间很小,只有六七个平方,一架双层铁架床便占去了半壁江山,床对面的地上排放着四个煤油炉子。
“表哥,把东西挤到床下边去吧!”周小燕指示着,并从林烟手里接下一个包囊。放好后,她指了指床上,“林烟,床上坐吧!”
林烟的双手很多汗,还有灰尘,见院落外有水笼头,他便走出去,拧出一股水来——
“干什么?干什么?”先前立在大门口的老太婆怒火中烧,一下就窜到了林烟面前,用广东话凶恶地吼骂着。右手还用力地指着林烟,像只母老虎一样,有着要立即消灭林烟的架势。
林烟听不懂广东话,惶恐得不知所措,也搞不明白自己竟究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竟让她如此地要拼老命!
“老板娘,他只洗下手嘛,都不到一碗水!”周小燕立即跑出来,边替林烟解围边关掉林烟因惶恐而忘了关的水笼头。
“他们进来时,你只说过吃饭可没说要洗手啊!要不是看你租了我几个月的房子,我非罚他的款不可!”老太婆这次用的普通话,林烟听懂了。她说完后,愤愤而去。
林烟好尴尬,难堪地站着,不就用一碗水吗?可这老太婆竟让人觉得有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周小燕见林烟难堪,立即招呼他进去。“这个死肥婆子,这里的人都恨她!日她妈,老子下个月搬走算啦!”想不到,周小燕竟然骂起了粗口。
把林烟让进屋后,她急忙拿出脸盆去装了半盆水进来,放在林烟面前,又递过她洁白的略带芳香的毛巾。“林烟,真对不起!因为没想到,我竟然没有提醒你!”周小燕歉意地笑了笑,让林烟感受到她的真诚与温馨。
周小燕比邓春矮一点,圆脸,皮肤白晰,很温柔。但她最漂亮的是牙齿,并不是洁白整齐那么简单,而是有一份天然生成的独特吸引力。每每看邓春的照片,也就看到了她,并常看她微张嘴唇的牙齿。而此刻,和她在一起,林烟又想到了邓春,他的心灵又开始隐隐地伤痛。
接下来的时间,林烟已开心不起来,马虎地吃完晚饭,好在一吃完,洪智平他们找来了。周小燕叫他们进来玩,洪智平说太晚了,于是她就帮着林烟他们提了东西出去。
“表哥,房子租好啦?”林烟问洪智平。
“租好啦!但明天才能住进去,房内还住着人,明天才搬走,不过,今晚我们可以把东西放进去!”
“在秋湾哪条街呢?”
“不,在白叶村中一街17号。”
“哪不就在光辉玩具厂后面吗?”
“是的,刚才找房时,碰到了那里住的一个老乡,他说那里有房,我去看了一下,还可以!再说,你在前进镇上班,住那儿要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