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轰然应诺，跳下机车，随便将车停在路边，哪管车辆快占去大半个行道，几乎将路堵死，就这么凶神恶相簇拥丘八过来。

    两个年轻人正低声说笑，望见这帮地痞直奔串摊过来，心里一惊，掏出两张软妹币递给楚震结账，一边低声说：“呀，大叔，那帮痞子过来了，别是要闹事吧，你自己小心些。”说完连剩串也来不及吃，扭头就走，生恐惹到这帮地痞。

    众人簇拥丘八过来，吆五喝六，拉开两张折叠圆桌，各自顺了个马扎坐下，其中瘦脸贱眉的跟班庞耗子，贼兮兮拿起盘里还剩的一个肉串，一边嚼一边开始指挥：“大刘，你们哥几个，去那边拿点水果和啤酒过来，不看丘哥渴了吗？”

    另几个体形长大彪悍的混混，笑骂了声，由胖颅肥耳的刘满年领头，各自马蜂般朝水果零食摊点扎过去。

    “弟兄们吃什么，西瓜，桃子和哈密瓜？”

    “都拿点。摊点小妹请客，你看小妹眼神多温柔，嘿，和哥香一个。”

    众混混恶行恶色，放肆调侃，卖水果的小妹才十七八岁，吓得小脸惨白，眼睁睁看着自家水果被拿走不少，也不敢多吭半声。

    刘满年去冷饮啤酒的摊点拎了两捆啤酒，拿起往回走，四十多岁的中年摊主老潘赔笑着拦住要钱。

    刘满年放下啤酒，活动了下熊般粗壮脖颈，顶着颗秃头，似笑非笑的问。

    “要钱，多少钱？”

    “一捆二十四，两捆您给四十就行，我就收个本钱。”老潘赔笑。

    刘满年又活动了下手腕，忽然眼神一冷，随手一个大嘴巴子，结实甩在老潘脸上，打得老潘踉跄后退。

    “草，给你，没钱，嘴巴子倒有不少，还要不要？喝你啤酒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把你店砸了。”

    老潘捂住脸，不敢再拦阻，刘满年骂骂咧咧，又拎起啤酒，趾高气扬走回串摊。

    丘八端坐马扎上，赤膊敞怀，露出一身黑坨坨腱子肉，面颊上一条长长刀疤，狰狞丑陋，越发衬得脸型凶恶，一望便知是匪类，混混们众星捧月围过来，丘八随手接过一个西瓜劈开，一阵海嚼，瓜皮乱扔。

    痞子刘满年又启开啤酒去清洗桃子，酒沫乱溅，将串摊周围弄得满地狼藉。

    楚震皱皱眉，贼眉鼠眼的贱汉庞耗子正挨住丘八，谄笑递过来一瓶啤酒，刚巧看见楚震皱眉眼神，不禁呵斥道：“瞅啥瞅，没胳膊，烤你的串，丘哥还等着吃呢。”

    楚震忍住脾气，问：“要什么？”

    庞耗子眼一瞪：“都上，还用问？”

    楚震又皱皱眉，非常反感对方的训斥语气：“肉串是一块一串，大腰子两块，鸡翅两块，豆腐、馒头片、烤蒜和金针菇各五毛，你要多少？”

    “草，”庞耗子笑骂了句：“没胳膊，价目表倒记得清，先各样来五十吧，不够再说。”

    楚震沉声道：“好，各样五十，总共三百五，小本生意，概不赊欠，您先付一下账，我这边马上烤。”

    “什么？”庞耗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没胳膊，吃你点串还要钱？”

    他瞅了眼丘八，阴惨惨道：“我说，你瞎啦，看不清这是谁？燕津城还有人敢不给丘哥脸子？”

    楚震性格耿直，又当过兵，最看不惯欺男霸女，刚才冷眼旁观，早对这帮地痞心生厌恶，当下不冷不热回道：“我这小本生意，一概不赊欠，您们丘哥不丘哥的，我不认识，也高攀不起。”

    “呦呵？”庞耗子又是一愣，楞神后冲周围混混们嗤牙一乐：“你们看，这是和咱杠上了？”

    众混混互相望望，嘿然冷笑，其中几个更目光不善，慢慢起身，摩拳擦掌，要大打出手。

    丘八这些年，横行霸市，说一不二，早习惯大家逢迎恭维，哪有人敢让他碰壁吃钉？一怔后顿时大怒，将手里啤酒瓶重重一丢，正砸在调料架上。

    嘭，酒瓶摔得粉碎，碎屑四溅，酒水混杂白沫，瞬间将相框淹翻。

    楚震一急，赶紧去抓相框，连玻璃碎末扎入手指也顾不上，只是心疼把相框放在膝上，拿衣袖仔细擦尽酒水，同时心里升起一股恚怒，冷冷道：“各位，我这小摊今天不卖货，你们要吃串，到别家去吧！”

    他心生怒意，语气又冷又硬，丘八被接连顶撞，怒气越发冲顶，一双狭长厉眼刀锋般狠盯过来，森然道：“没胳膊，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哪知楚震还未回话，一把清亮声音传过去。

    “丘八，别欺人太甚！”

    这把声音一字一字说的很慢，却坚决有力，显出强大信心。

    众流氓倒吸一口气，只当来了什么大人物，连对丘八都敢直呼外号，分明是个硬茬，不由纷纷侧目望去。

    哪知另一边，楚震更是惊讶：“小羽，你怎么早早来了。”

    楚子羽大步踏过来，喊了声：“爸。”

    “哈哈，”痞子刘满年忽然拍大腿狂笑：“妈b，吓了好一大跳，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哪知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子。”

    丘八不悦瞥了刘满年一眼，刘满年这才觉得不妥，合着自己胆怯，倒像在帮对方羞辱丘八，赶紧闭嘴噤声。

    丘八扭回头，看都不看毛头小子楚子羽，只是又重复森然道：“没胳膊，你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楚子羽及时赶过来，眼看老爸无恙，一路悬在嗓眼的心终于放下来。当下抢着道：“对不起，我们要收摊了，今天不做生意。”

    丘八被楚子羽连抢两次，火气更盛，只是他好歹也算地方一霸，有老的楚震在，也懒得和小的楚子羽碎嘴，只是目光盯向楚震空荡荡左臂，又移向楚震右手，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真是想成没胳膊，每天就用脚吃饭？”

    这话语气残忍森然，里面恶意连聋子都能听出，不远处几个摊点，摊主都面露不忍之色，暗暗为楚震祈祷，因众人都知，丘八这个恶棍，心狠手辣，说得出就能做到，既然要让楚震用脚吃饭，自然就不会留半条胳膊挂楚震身上。

    楚震却仿佛没听到，又细心把相框擦拭了一遍，连同酒渍全部擦净，才小心翼翼藏进怀里，生恐相片上爱人再受半点伤害。

    丘八眼里冷意越来越浓，庞耗子见惯眉眼高低，赶紧先跳起来，把上衣往地上一扔，露出两排粼粼瘦骨，踢翻马扎，就准备朝楚子羽冲过来。

    “草，小扁犊子，你爹们说话，还有你插嘴？”

    哪知楚子羽动作更快，左手揪住瓶塞一拔，右手往前一抖，噗一股硫酸泼到庞耗子脚下，嗤嗤，淋过的地砖狂冒泡，一股浓烈到极点的酸味顿时扩散开来。

    “你们谁动手试试，我打不过你们，可保证能把这瓶硫酸全泼你们身上！”

    另几个正直起身，准备也冲过来下手的流氓汉，登时眼神一凛，和庞耗子一起钉在地上，生生没再往前挪半步。

    这些人虽然常年鬼混，没啥学历知识，可能腐蚀地砖的硫酸，多少还认得。何况眼尖的更看到，对面少年戴着一双胶皮手套，显然生恐瓶身上滴淌的硫酸腐蚀到自己。

    对于习惯撒灰扬辣椒面打闷棍的地痞来说，硫酸的威力简直是核弹级的，泼谁谁倒、淋谁谁伤，直接大片浇在身上，剧烈腐蚀下，疼痛钻心，立刻就能瓦解战斗力。如果泼脸上，妥妥毁容，连人都没法做了。

    楚子羽面对这堆流氓，原本心脏砰砰直跳，扬手一泼震住场面后，一颗心反而平静下来，盯着满脸杀气的丘八，居然毫不畏惧，小小年纪反而更因透出玩命般的倔强，压得丘八微微战栗。

    丘八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小学四年级时，很遥远的一件往事，那天也是下午快黄昏，他在巷子里堵住一个二年级小学生，凶狠搜身要钱，对方眼神也像眼前少年般，倔强冷硬。一扬手，摸起块砖头砸在自己脑袋上，砸得自己脑门冒血，抱头鼠窜。

    只是集市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若是让个小孩吓住，以后燕津城还能混么？

    “小杂种，吓你爹呀。”，大刘等几个混混，更是凶光爆射，狠狠拿衬衣裹住胳膊，留另一头准备当蒲扇扇打，拼着身上被浇一股硫酸，也要两脚踹倒小屁孩，踢断他几根肋骨，让他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爱妻遗照被浇，这帮流氓更要欺凌自己和未成年的儿子。

    楚震苦苦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腾一下操住烤炉的木套护耳，直接单手半拖起烤炉，发出雄狮般的怒吼：“杂碎，有种你们上来一个试试！”

    火炭翻滚，火屑从炭架孔狂溅，迸出让人心惊胆战的火粒子。尤其仅3毫米厚的炉壁，在炭火里早烧成通红，热浪烫人，刚看看便觉刺眼，更令人惊惧的是，楚震浑身透出的那股战场铁血杀伐气，凛然霸烈，没人敢怀疑，只要己方敢动手，下一刻，这个火炉就能抡起砸上自己脑壳、烫断自己脖颈。

    众混混你眼望我眼，一时噤如寒蝉，丘八也感觉后脖颈直冒寒气，勉强和楚震瞪视半晌，脸颊僵硬抽抽，搁下两句漂亮话起身往出走：“碰上个疯子，真晦气，懒得搭理你。”

    “走，走，妈|的，原来是个疯子。”

    “草，晦气。”

    混混们如释重负，顺坡下驴，各个抬脚踢翻桌凳，‘轰轰’，骑上摩托疾驰离去，无人回头。

    眼看危机消弥，楚子羽长松口气后，忽然想到，自己今天在学校打伤两人，这祸事闹得可不小，只怕很快就会传到老爸耳里，顿时有些心虚，一时都不敢抬头去看老爸。

    哪知楚震伸手重重拍拍儿子肩膀，沉声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好，好，你终于长大了！走，收拾东西回家。今天肉串不卖了，咱们自己吃。”

    傍晚时分，夜幕升起。

    楚子羽溜回卧室，从枕头下抽出神秘红巾，心里狂叫：“红巾啊红巾，你究竟是何方神物，为何竟有如此灵异，挽救了我们一家命运？”

    可这一次，无论握在手里多久，再没半点异样发生，昨夜那一梦，仿佛只是缥缈幻影，过去后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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