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呈现着淡薄的蓝色，空气寒冷而清新，偶尔有一两只小鸟从凝固着几丝白云的冬季天空中掠过。
见习骑士们已经结束了晨跑，晨祷的钟声在初霜降下的广场上空回荡，这个时候，牧师班的学员想必也开始了他们一日的修行。
弗雷尔与卡罗兰一起走在王都的大街上。
今天是他们负责巡街的日子，乌安普和克莱茵一组往城西去了，而弗雷尔和卡罗兰被分到了一组。对于这样的分配弗雷尔并无不满，骑士班的女生不多，大部分男生都盼望着有机会和女生一起执行勤务，当然最好是美女。
巡街的任务很轻松，如果能和女生分到一组，简直就像是在约会一般。只不过卡罗兰虽然称得上是位美少女，冷漠而认真的个性却使人感到不好接近，相比之下，弗雷尔还是喜欢与活泼一点的女孩相处，而且和卡罗兰一起巡街，难免就少了跟克莱茵或者乌安普一组时那种活跃的气氛。
“冬天也要值勤，真是辛苦了。”
“骑士哥哥和骑士姐姐，早上好！”
“哦，是巡街的骑士，今天也要加油啊。”
石板路上结了一层薄霜，没打钉的皮靴踩上去有点滑。虽然时间还早，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无论是为了生计而早起工作的勤劳市民，还是正要赶去学校、私塾上课的学生，都热情地向身着见习骑士制服的二人打招呼。
弗雷尔很有精神地回应路人的问候，卡罗兰则微笑着挥了挥手。弗雷尔突然发现这女孩笑的时候看起来便不那么冷漠，他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卡罗兰穿裙子的样子，但很快就放弃了。卡罗兰并不是那种洋娃娃般可爱的少女，她所拥有的是一种严肃的坚毅的美丽，还是骑士服装与她的气质最为相称。
霜很快就在阳光下消失了，冬日的阳光，使卡罗兰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暖意。
“呃，卡罗兰。”两人沉默地走了很久，弗雷尔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
“你的骑术很棒啊，什么时候学的？很少见到女孩有这么好的骑术。”
“是吗？谢谢你的称赞。好几年前就学会了。比起刺绣和编织，我还是更喜欢骑术和剑术。”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想当骑士。”
“这个嘛，其实我想当骑士，是为了不必依靠任何人而活着。弗雷尔又是为什么想当骑士？”
“因为没有其他本领啊。”少年苦笑着回答，“不过我想应该跟你差不多吧，都是为了一个人也能够活下去……”
卡罗兰望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后面就响起了喊声：
“抓小偷！弗雷尔、卡罗兰，帮忙！”
真熟悉的声音啊……
两人一起回头，果然不出所料，是乌安普和克莱茵！他们正追逐着一名男子，向这边跑来，看来那就是他们要抓的小偷。两人迅速迎上前去，卡罗兰跑得比弗雷尔更快，一眨眼已经拦在了小偷前方。
“小丫头闪开！哇啊~”
小偷话音未落，卡罗兰已经俯下身，右手撑地，左脚划出一个弧形横扫过去，踢中他的脚踝，整个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即使是教官看到也会满意地点头。挨了这一踢的小偷顿时仆倒在石板路上，弗雷尔立刻冲过去按住他。卡罗兰站起身，比出v字的手势，从后面赶上来的乌安普和克莱茵也以同样的手势回应。目睹这一幕的路人纷纷为英勇的见习骑士喝彩：
“干得漂亮！辛苦你们了！”
乌安普笑了笑，上前帮助弗雷尔把小偷移交给王都治安巡查队，克莱茵则大致向卡罗兰说明了一下情况。
他和乌安普在巡街的时候，一位大叔突然冲过来要他们抓小偷，维护王都治安也是见习骑士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那个小偷偏偏“跑得跟挣脱了铁链的恶狗一样”，两人只得追着他穿越大街小巷，一路上还要避开行人、马车、水果摊、杂七杂八的东西……
“呼，幸好遇上你们。”克莱茵说，“我们已经追着那家伙从城西的百合花街跑到这里了。”
对此，卡罗兰的看法是：“看来每天晨跑还是有帮助的。”
既然这么巧遇到了，两组人索性一起走了一段路。经过那一场“王都追逐战”，乌安普和克莱茵都抱怨说肚子饿了，眼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四人决定就在附近的餐馆里吃过午餐再继续值勤。
“卡罗兰，这里的鱼丸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我不喜欢鱼。你们来过这家店啊？”
“嗯，上星期才跟伊利加尔来过。这道菜不错，吃这个怎么样？”
“好啊，那甜点就吃杏仁蛋糕吧。”
菜很快就送了上来，这是一道特色肉卷，以牛肉为主，把肉搅碎后，再以新鲜的香草、蒜茸、面包屑、辣椒把这些牛肉黏结在一起，卷起来烤熟之后再切成片，搭配油炸马铃薯，放在铺着新鲜生菜的盘子里端上来，香气四溢。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三杯淡啤酒。
弗雷尔端起酒杯，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望向卡罗兰，问：“这个，如果我们喝酒，卡罗兰你不会去报告教官的吧？”
“不会，因为我也是共犯。”卡罗兰说着，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招手示意侍者也给她端上一杯酒。
这个女孩子……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简单的菜色比想象中更加美味，吃过甜点后，四个值勤时间喝酒的共犯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餐馆。
“嗯？那边是在干什么？”克莱茵注意到不远处的街角聚集了不少人。
“应该是在布道吧。”卡罗兰仔细看了看，说道。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一位身着洁白长袍的男子正站在街角讲道，艾尔卡帝亚教团的神职者常常会在街头进行非正式的布道，并没有值得奇怪的。只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围绕在传道者身旁的听众以年轻女孩为主，不时以清脆的声音提出种种问题。弗雷尔见状不禁啧舌：
“王都的女孩最近这么热心宗教啊，可惜那些被蒙蔽的少女不知道，那家伙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嘴脸……喂！那边的各位！那个在布道的人表面上确实是个神职者没错，不过即使他藏起了头上的角，袍子下面还是露出了尖尾巴……”
神职者停止讲道，对着他挥了挥手里的锤杖，弗雷尔见状爆笑出来，其他三人哭笑不得，即使没有看到那头熟悉的咖啡色头发，他们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我们也该继续巡街了，弗雷尔，不要打搅别人布道。”
“神职者的愤怒是很可怕的，哈哈，下午学院见。”
乌安普和克莱茵依旧向城西走去，弗雷尔和卡罗兰向布道的伊利加尔挥了挥手，继续巡街工作。
“那个家伙虽然平时总做些破坏身份影响声誉的事情，布道还真是有模有样。”弗雷尔感叹道。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了，只要愿意，他可以伪装成十足的绅士，不幸的是，他的本质我们都知道。”
“哈哈，不知道那家伙怎么会想到要当牧师。”
“我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的志愿可是当骑士呢。”
“啊？骑士？为什么？”
“如果你去问他的话，”卡罗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会告诉你，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他看见一个被人欺负的女孩躲在树后哭，于是他对女孩说‘将来我会成为你的骑士来保护你’。”
“……还真是浪漫的故事啊，那女孩是你？这是真的吗？”
“难道有人会相信这是真的吗？”
“对了，卡罗兰，你是贵族吗？”
少女敛起了笑容，“为什么这么问？”
“你和伊利加尔以前是朋友……他是贵族吧？”弗雷尔抓抓头发，“对不起，问了无聊的问题……”
“伊利加尔的姓是雷欧。”卡罗兰说，“你应该知道他们家吧？”
“是‘无畏侯’吗？”棕发少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雷欧家族是安德利亚著名的武门，在过往的动荡年代中，雷欧家族的先人因显赫的武勋而获赐侯爵爵位，并以其勇武赢得了“无畏侯”之名。雷欧家族的家徽是神圣的太阳，他们的骑士美德也如同太阳的光辉般闪耀在安德利亚。在五十年的和平岁月里，“无畏侯”的故事依旧为吟游诗人所传唱，同时也是不少小说和戏剧的题材。
“伊利加尔是雷欧家族的幼子，没有继承权的孩子被家族送进学院，这种情况，在艾尔斯拉维并不是少数。”少女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那么，你也是其中之一吗？弗雷尔明智地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贵族的世界里，有太多令人无法理解的事。
白昼的时光在冬季总是尤其短暂，太阳很快就隐没在了西方的天际，冬日黄昏的余晖中，巡街的见习骑士和外出布道的神学生三三两两地向学院走去。
弗雷尔回到宿舍时，三位室友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晚祷的钟声刚好响过，伊利加尔结束了祈祷，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弗雷尔，今天下午我布道的时候……”
“啊……那个……对了，伊利加尔，今天我听卡罗兰说了你的事。”弗雷尔连忙岔开话题。
“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小时候想做骑士，为什么？”
“这个啊……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一个被人欺负的女孩躲在树后面哭泣，于是我对她说‘将来我会成为你的骑士来保护你’……喂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
不知不觉中，新年的脚步临近了。
艾尔斯拉维这样的国立学院，在新年期间也会有半个月的假期，家住王都和邻近城市的学生们几乎都已经回家去了，平时热闹的学院突然寂静了许多。
然而，还是有不少学生，因为路途遥远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无法与家人团聚。
弗雷尔懒洋洋躺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乌安普正在给家人写信，克莱茵和伊利加尔在下棋。虽然还只是假期第一天的上午，但是很不幸，他们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弗雷尔，你家是在王都吧？怎么连新年也不回去？”乌安普把信装进信封，抬起了头。
“我家是在王都。”弗雷尔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过家里已经没有家人了。”
“对不起……”
“没关系的，对了，伊利加尔你家住在哪里？”
“王都啊。”伊利加尔回答，同时移动了棋子，“但是我回去也不会受欢迎，所以还是留下和你们一起迎接新年好了。”
“这么说我们还真是凄凉的一群呢。”
“呵呵，弗雷尔，你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不是在说笑话。”
“那就更无聊了。”
“……”
片刻之后，克莱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将。”他平静地说着，“再来一盘吗？”
“我不想玩了。”伊利加尔打了个呵欠，“没有美酒，没有美食，没有美女……这算什么新年啊……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光芒一闪，“我们去凯里斯城参加新年庆典，如何？”
凯里斯城以它的新年庆典闻名全国，届时游客和商人将会从安德利亚各地甚至国外赶来，各种庆祝活动将持续整整七天，曾有人如此形容庆典期间的凯里斯城：无数的灯火在城市的夜空下闪耀，每一盏灯火下都有不同的人在宴饮狂欢。
美酒、美食、美丽的姑娘……你可以在这座繁华的商业城市里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四人对此都早有耳闻。从王都到凯里斯城大约三天的路程，庆典会持续七天，而新年假期是半个月，时间足够。
“怎么样，去不去？”
“还用问吗？”弗雷尔从床上跳了起来，“你们呢？”
“当然！”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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