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李凌风几人隐入夜色,同生叹道这才是真侠者。又不解询问众人集会是触了官家什么霉头,师傅所说十七年前佛宗案子又是什么情形。葛欢儿道:“先莫要高兴的早,此处刚出险境,官兵会不会追出来还是两说。你这个小佛爷说不准可是要犯。还是再走远些安全。“
同生想到李凌风先前所提石塘镇,离此处约有半日的脚程,师傅替人做超生法会时带自己去过。便提议去石塘镇先落脚。葛欢儿于此地不熟,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两人便折回半截寻到路口,复又拐往北行。此时已将近子夜,幸得近日天晴没有乌云遮月,藉着月光还能大致分辨清前路。两人都闭口不言匆匆赶路,一直未听到身后官兵追来,也是安心了些。
直到天蒙蒙亮时,终于看着了稀稀疏疏几处民院宅。两人商议了一下也不敢进镇子,便自称是俩兄妹外地来寻亲迷了路,整夜没找到落脚地,找了个民院求讨口水喝。
开门的是个阿婆,身材瘦小拄着根青木杖。看着两人一个身着纳衣,一个红衣劲装,显然不信。问怎得出门连个包裹都不带。同生尴尬道:“夜路不好走,从个坡上滚了下来,丢了行李。”阿婆见二人确实衣衫带土,信了几分,便让他二人进去。
院里三间土坯房一间茅草房,正当中晾着些扒了皮的苞米,房檐下挂着干菜,好像再无旁人,问时阿婆说老爷子同儿子儿媳早起去割苞米杆了。
领着二人进了堂屋,炕桌上还放着半碟苞米饼子。阿婆估摸两人也是一夜未进寸粮,便叫二人先上炕吃些东西。同生看看自己浑身是土,也不好意思。便只将炕桌搬了下来。蹲地上吃食。阿婆见状又搬来了俩木墩子,两人谢过坐了。
上次吃饭还是昨日中午,又连番打斗奔波神经紧绷,说不饿想来也没人信。两人风卷残云般解决了苞米饼子,便瘫在木墩子上不动了。过了会儿那阿婆提了壶热水进来,见二人都已闭眼咪着,只摇了摇头放下水又关门出去了。
俩人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听见院里有车进来。葛欢儿顿时惊醒,轻轻踢了踢同生。同生还在迷糊,看葛欢儿也不开门,轻轻将耳朵附到了窗棂上,便也照着行事。只听外边车轱辘声混着驴叫声,折腾了好一会儿息了。一嗓门粗大汉子喊:“娘,午饭烧熟了没。”又听那阿婆道:“早就好了,还在锅里捂着呢。”
听是阿婆家人,两人也放了心,正要开门照个面,那汉子又道:“今日在镇上遇着件怪事,好几队官兵在悬赏一对年轻男女。也不知是哪家少爷小姐私奔,竟引动官府这么大阵势。”俩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同生轻轻往外推了推窗,透着缝看见那阿婆从灶房样的屋子里急急出来,对着那汉子一通指手画脚。那汉子愣着了像是没懂,却也没再说话,扔下手里驴嚼子同阿婆又进了灶房。
两人再不敢呆,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靠到院墙边,纵身跳了出去。刚落地却见一少妇同一老汉正在收拾刚卸下的苞米杆子。那少妇见有生人从自家翻墙而出,“啊”一声便叫了出来。
两人见事情已败露,向着镇子反向便发足狂奔。跑出老远回头一看,镇子里大队官兵冲了出来。当真是心有余悸。
这一跑又是半日,两人也不敢再往有人烟处靠,只挑着山野小路前行。再到太阳落山时,同生终于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道:“不行了,再跑下去也不用碰着官兵,我自己便要累死了。”
葛欢儿虽有些内力傍身,毕竟是个女孩子,也已到了强弩之末。见状也瘫坐在了地上。擦汗道:“城里暂是不能进了。要不先在这荒郊野外凑活一晚?
同生连连点头。二人歇了片刻,肚子都咕咕响起来。那半碟子玉米饼怕是还不及这半日赶路的消耗。同生尴尬摸了摸肚子,起身摸索了一番周围,冬日萧瑟连根青草都找不到。葛欢儿郁闷道:“看一看能不能寻个山洞生个火暖和下身子,吃食却是别想了。”
俩人又往前寻了几步,看着一片不知何人开垦出的山田。靠山崖一侧隐约有个黑乎乎的洞穴。同生喜道:“这却是有去处了,那应当是此处山民开出来避雨用的窑洞。“靠近前去,果真是个不大的洞窟,洞口加固着一圈石头,内里只一丈方圆。地上倒也平整,没什么要收拾的。
同生叫葛欢儿先歇着,自己去寻些柴火回来。出去顺着田垄一路揽枯草,不多时便凑了满满一怀。回来路上看见一个拳头大的洞在田垄一侧,忙将柴草一扔跑了回去。到了洞口笑道:“快出来,找着肉食了。”葛欢儿只觉莫名其妙,跟着同生寻了回去,问“肉在哪里?”
同生道:“便在这洞里。”葛欢儿骂道:“你能钻进去拿出来?”同生只说莫急,问葛欢儿要了火折子,又分了些柴草堆到洞口,道:“我先生火,你顺着这条田垄走到头,仔细找着这样的洞都封了,只留一处,待会儿那肉食自会跑出来。
葛欢儿好像有些懂了同生的意图,便也依言行事。
同生这边火生的越来越旺,远远听着葛欢儿喊道“都封完了”,又看葛欢儿已不知出去了多远,夜幕下看不着身影,便解开裤腰带,一泡尿撒在了正旺的火头上。
那火头瞬间小了下来,湿淋淋的柴火上冒起滚滚黑烟,里面还夹杂着股骚臭味。同生又脱下僧袍,卖力将浓烟往洞口方向扇。扇了一会儿,果真听着葛欢儿叫喊:“逮着了!”
同生也不收手,喊道:“再盯着,还会有。”又扇了片刻,突然听葛欢儿“哎呀”一声,又喊“快来”!甚是惊慌。同生不明情况,只道是那头看着官兵了,忙跑了过去。却看见葛欢儿坐在地上俏脸煞白,旁边扔着三四只摔晕的山鼠,脚下竟踩着条黄背黑纹长虫,长有六尺。那长虫身子还在扭动,只是头被踩着了只能胡乱拍打地面。
同生见状赶忙上去掐着七寸将之抓了起来,命穴受制的长虫果然消停了许多,仔细一瞧,蛇头上还有两道黑纹,如人的眉毛一般。葛欢儿还余惊未消,嘴哆哆嗦嗦道:“你这死和尚,怎不提醒我洞里会有这东西。”
同生奇道:“却没想你竟怕蛇,冬日里蛇鼠一窝不是常见么。再说这黑眉锦蛇又没什么毒性。“葛欢儿恐慌渐去,起身一脚踹到同生腿上,气呼呼回窑洞了。同生却无从狡辩,只得捡起地上几只山鼠跟了回去。
在窑洞里生起堆小篝火,同生转头欲开解山鼠,才想起葛欢儿的刀早被丢在罗云寺后山上。四下望了望没有什么趁手家伙,却是难办。葛欢儿还是生着气不说话,忽地从靴子内抽出把短刃,也没刀鞘便扔向同生。同生慌忙接着了,却看那短刃长约半尺,刀刃薄如蝉翼,刀柄是上好阴沉木,嵌着宝石。
同生叹道:“好刀,可惜了,”手却不慢。左手提起只肥硕山鼠,右手持刀一划顺脖颈划了个半圆,山鼠头便掉到了地上。又顺着喉管自前一刀滑下,将内脏卸了出来。将刀搁到一旁,两手自后肢一撕,扒下了皮毛,只剩下白嫩嫩,带着些血丝的山鼠肉。拿起刀在四肢上各轻轻戳了个孔,捡着两根直一些的树枝穿了过去,架到了早备好的篝火架子上。
片刻间,几只山鼠都被如前般炮制了出来,在火上被烤的滋啦作响。葛欢儿赞道:“初听小佛爷名号想来是个少年英豪,前几日相处不免觉着有些名难符实。今日看来,小佛爷于美食一道倒是真的有些造诣。”
同生翻着山鼠,添了些柴火,默然道:“半月之前,我又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小佛爷。师傅对我虽好,却从不传我武艺。我也只是每日打扫各殿,陪些蒙童读书,偶尔下地里寻些野物打牙祭罢了。常交道的除了师傅便是李阿娘她们家。”
又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认识我爹娘吗?”
葛欢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爹娘是谁。只知他们应是佛宗宗主的血亲。你便是佛宗最小的传人。佛宗是上一代武林领袖宗门,老宗主功参神迹,门下弟子不多,却各个修为超绝于世,且行侠仗义。只是不知为何我出生前一年山门被破了,传闻有朝廷势力搅和在中。这些事也是我听我爹说起过些。你师傅就是佛宗弟子,只不知剩下的人去了何处。“
又忽道:“对了,他临走前不是交予你一个锦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