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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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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赵祥生放慢了步子,二人却已然走到了宫门口,“确有此事?这黄口儿,怎么懂得吹古埙?”

    “赵老,我骗你作甚。这江家老爷也吓了一跳,生怕他把那宝贝吹坏了,差点就是一顿训教。”徐铉顿了顿,“我也不过是听闻,未曾得见。这位江家公子的名头可是不咧,学房里的师傅也教不动他,现在金陵之内谁不知道他的名号。只可惜我与江家不熟,又无理由上门拜访,即使想看看那陶埙也是妄想了。”

    “古埙是难得,不过这江家子若是真有才学,更是难得,不可辜负。徐大人,若是当下得空,不妨陪我上门请见。老夫在朝为官之时,曾和江家已经故去的老爷江仁理有些交情,今日前去,江家自然也肯卖我几分薄面的。”

    “啊呀,好啊!得空得空!”徐铉一拍大腿,“这实在难得,来,赵老请!”

    走到江家门口,徐铉已是大汗淋漓。老头子没请车,他也不好意思叫唤疲累,愣是陪着赵老走了半个金陵城。回头看过去,老人气匀神闲,连口大气都没喘。“嘿,真当是感兴趣。”徐铉这么想道。

    叩开了江府大门让进正堂,江家夫妻二人双双出来迎接。拜过了故人,看了茶,几人这才坐下说话。徐铉说明了来意,江逸郎便请下人将古埙拿了上来。

    “果真是稀罕的物什,这古埙的作法,恐怕已然失传。”赵祥生端着古埙仔细查看,“只怕是秦汉之前的佳作,实在是难得。”

    “赵老若是喜欢,我自当赠予。”江逸郎大大方方地拱手,“按照辈分,怕是还要唤您一声叔伯。家父和赵老交好,晚辈虽有听闻却未曾见礼。今日的古埙,只怕还不成敬意。”

    “这是江家至宝,我又如何收得?”赵祥生说罢,便要将古埙放回侍从的盘中,却被江慕夫人拦住了。

    “老先生莫要推辞。女子才疏学浅,对乐理认识浅薄,只是听闻这乐器和寻常古玩不同,怕是要时时把玩,常常演乐才能吸收灵气。想来这偌大的金陵城中,唯有老先生一人能够用得上了。”说罢,她有意无意地看了徐铉一眼。

    徐铉接了她的眼色,连忙道:“就是,赵老,江兄是一番好意。况且也确实无人能演,你若是不要,岂不是可惜了这失传的宝物。”说着将古埙又塞回了他手里。

    赵祥生对乐理痴迷至此,自然是爱不释手,只是碍着面子,也不好当场收下。几番推脱后,他看江家老爷毫无反悔之意,已然是心中大悦。于是老人顿了顿,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礼物,但他心里和明镜一般,徐铉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把自己哄骗来这里,许是为了别的什么。

    “老朽听闻,前几位有些喜好乐理的乐师也想用这古埙演乐,却是不成,最后倒是让江家的公子吹出来了?”

    “嘿,只是传言尔。”江逸郎摆手道,“儿顽皮,哪里懂得这么高深的东西。左不过是看见了新奇玩意,拿过来吹着玩罢了,难上厅堂。”

    “江贤侄此言有失。”赵祥生慢条斯理道,“这至乐之理,在乎寻常。那街道之上的哼调,是至乐之理;那孩童戏耍踏步,亦是至乐之理;今日贵公子好奇一时,何尝不是至乐之理。乐理不关乎演乐之人轻贱贵重,亦不关乎所在何处,更不关乎这演乐的器具,而是关乎奏乐者的心境。其心至纯,不生杂念,方是至乐之理。”

    “晚辈受教。”三人一同行礼,只听得江慕道,“如此说来,倒不如请先生调教子一二,也好让他知道这乐道的修行。”赵祥生点了点头,他也自有打算。

    江璟迈上门前,后面跟着服侍的仆从江桐。孩子拜过父母,拜过徐铉,跪倒在赵祥生面前,还没等别人开口说什么,他便磕了一个头,道:“江璟见过师傅。”

    众人皆是大惊,赵祥生脸色一沉,不悦道;“我何曾说过要收你为徒?”

    “先生未曾说过,但却有此意。先生若是愿意收我,便是我的福气;若是不愿,自是我与先生无缘。”

    “喔?你倒是说说,为何说我有此意?”

    “江璟!”江家老爷江逸郎还没等江璟开口便喝住他,转头对赵祥生赔罪道:“儿尚且年幼,童言无忌,还望赵先生见谅。晚辈一定严加……”

    “诶,江贤侄言重。”赵老摆手道,“我是有意收他为徒,公子没有说错,也并无冒犯。但我倒是要听听,公子何出此言。倘若你说得在理,老朽定将此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于你。你如果说的不通情理,可管叫你父亲教训你了。”

    只见江璟又叩一个头,算是拜罪这多嘴的过失,随后道:“我刚才在院内玩耍,偶见得两位先生进门。这位先生身着朝服,满头热汗气喘吁吁,只怕是刚刚下朝便往此赶。门外并未有车夫或者马匹,可见二位是从皇城一路步行到我江府。”

    “子果然聪明。”徐铉笑道,“还有什么?”

    “恕晚辈无礼,老先生您的背囊,入堂前被树枝勾到,露出了一个角。我望见其中乃是一柄古瑟,天热至此,老先生愿意背着一柄古琴跑过大半个金陵城,定是为了极喜爱的东西。”

    “不错,可你又如何得知,老朽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这古埙?”

    “徒儿原本不知,只是刚才在门外听见先生的一番话,才知道先生是为我前来。”

    “璟儿不许胡说,老先生什么时候说过是为你而来?”江慕夫人柔声教训道,“两位大人面前,莫要信口开河坏了规矩。”

    “母亲大人在上,孩儿不敢。只是听闻老先生说,乐理不关乎人的出身贵贱,不关乎何处,更不关乎器具,而关乎内心。先生的格局广大,又岂是一个古埙所能衡量。可见先生不是为了这古埙而来,而是为了看我内心是否至纯如一……”江璟话音未落,赵祥生容光焕发,拍案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江兄在天之灵当是倍感欣慰,他有个好外孙啊。”再看过去,赵老脸上再无愁云,而是喜笑颜开。此时倘若是皇帝看了,都要惊讶这位几十年都阴沉着脸的老人,此时竟会如此开怀,“公子思维敏捷,反应过人,这双眼睛更是看得明澈,观察入微,实乃天下少有的英才啊。”

    徐铉听了也是直点头,想来外界传闻却是真实,心中对这个孩子也是又喜又爱。他也看出了赵老的心思,便顺水推舟道:“老先生如此称赞,何不收他为徒,好生教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赵祥生捋了捋胡须,颔首道,“不想我为天子演乐数十载,却不及为百姓家中一个子传业授道……”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当年是那个意思。”

    “老先生,这是……”

    “贤侄莫要见怪,老朽年事已高,想起来故人而已。贤侄可知,金陵鸡鸣寺中的高僧了然上师?”

    “恩,那是自然。了然上师是鸡鸣寺的得道高僧,不仅通晓佛学,而且在武学上造诣极高。相传在梁年间他就是皇家的高手,后来不知为何出家做了和尚。先生何故提起他来?”

    赵祥生忆道:“十几年前,我二人曾坐而论道。因乐理与佛学亦有相通,我便向他询问乐理之道。他问我,为天子演乐和为百姓演乐,有何不同?我说,并无不同,他却说我不对。但至于原因是为何,他却不愿道明。今日想来,可见这乐道,他却比我更早就悟透了……哈哈,不说也罢。”

    这番话听得所有人一头雾水,可细细品来,似乎又能明白些什么。沉寂了一会儿,徐铉歪头看见江璟还站在一旁,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嗨,晚辈好生糊涂,这子站在这里半晌怕是累坏了,快,到徐叔叔这里。”

    “老朽也是一时兴起,只顾自己追忆了。还望诸位不要见谅。”

    “赵老,你可要说话算话。”徐铉将江璟抱到腿上坐稳,转过去又对江家夫妇说,“这孩子我喜欢得紧,这乐理上的问题有赵老教授自不必说。二位若是不嫌弃,我可替璟儿指导文章,谈议天下之事。他如此聪明,若是将来愿意步入朝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二位意下如何?”

    这句话问的两人一愣,江家愿意与权贵交好,却非常忌讳步入朝堂。行商坐贾之人愿有皇权富贵撑腰,却不愿将自身陷入这朝局的泥潭中。但是碍着面子,一时间二人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徐铉片刻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江兄,弟失礼了。我并非有意让璟儿涉入朝局。”

    只见江璟跳下来,又弯腰拜了徐铉和父母,道:“父亲母亲大人在上,璟儿愿和徐先生学文章作对,这未来如何,现在谈论为时尚早,到时全凭父母做主。”这句话倒是让两边都舒了一口气。

    “既是如此,逸郎在此谢过二位。”四人起身行礼。只见外头天色不早,江家主人便留了二人用晚饭。这欢声笑语,灯火荧荧的景象,在江家已是许久未见了。

    转过年来的二月,南唐烈祖李昪滥用丹药,求仙不成,在升元殿中毒疮发作去世。遗命传位其长子——齐王李璟继位,后称南唐元宗。而和他的父亲不同,李昪在位时,多行固守休养之策,南唐经济繁荣,不兴徭役;李璟继位后,开始扩充疆土,南唐疆域一度扩展,到达全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