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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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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桐接上了老爷,领着他回到了江夫人身边。江夫人刚从香料铺子里出来,见到儿子这才放心。江璟便将刚才的事情娓娓道来,母亲听完也赞了他几句,说要给他一个奖励。江璟谢过了母亲,便一同往家走。

    “娘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璟儿你说。”

    “倘若刘掌柜那幅画,和那日在街市上看到的都是赝品,应是出自一人之手,父亲为何不报官抓那造假的人?想来他们现在还在城中兜售,应该还没有逃走。”

    江慕停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发,却没有看儿子。

    “行商的人,树敌是大忌。你父亲经手家业多年,处事面面俱到,做人圆滑变通。他的许多作为当是最好的选择,却未必是最正确的。孩儿,这样的问题以后莫要再问了。”江慕这两句话说得江璟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更不知道,这许是某些人一生中最大的难题,做人究竟是要“对”,还是要“好”。

    母子就这么不言不语地一路走到中华门前,城门下向来是最拥挤的,今天更是特别。路旁乌央央围了一圈人,不知在喧闹些什么。江夫人转过身对江桐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去看看。一群人的步伐也自然慢了下来。

    江桐虽是负责照顾少爷的,却是个五大三粗,二十有六的壮实汉子,生得又高又大,虎背熊腰,比起管家更像个保镖,没几下就拨开人群站了进去,看见地上跪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这姑娘大约二十出头,盘着高高的发髻,只有几缕青丝自然垂下,惹人怜爱。她面目清明肤色如雪,眼如瑞凤眉似柳叶,双唇薄而微白,越看越是耐看。虽不曾粉黛装饰,管是身着平凡人家的衣裳却不遮身量纤纤,倒像是落难仙子入凡尘一般。那女子跪坐,膝盖两块石头压着一张黄麻纸,上面写的是“家中逢难,出走投亲。亲人辞世,投亲不成。盘缠用尽,卖身为奴”的字眼,书法也是阴柔秀美。

    江桐没什么文化,却认识开头这几个字,扫了一眼,又认出了是“五十两”的价格。他光是觉得这女人漂亮的紧,自己二十多岁还没娶妻,看到这样动人的女子是心里痒痒,喉咙发干。只听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问道;“姐好字,不知姐在哪里读过书?”

    只听那女子一口南方话,温婉至极,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声道:“年幼家贫,未曾得学。只因本许诺娶我过门的郎君自幼好学,便教我读书写字。”

    “哟,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啊?”人群中另一个看热闹的问道。

    “南方战火纷飞,我那苦命的情郎已经不在人世了……”

    “诶,心悦君兮君不在。姑娘,穷书生我出不起五十两,可怜你这痴情一片,这倒是有些几文散钱,你拿去罢。”

    “诶,是个可怜人啊,谁出了五十两,给她个归宿吧。”

    “恩是啊是啊。”

    江桐听到这里,转身出去,回了江慕夫人。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又多了一句嘴。

    “夫人少爷,莫怪的多话。今日少爷在书房,的便觉得少爷身旁少一个陪读照顾的丫鬟,的看她谈吐,那女子倒是有几分才学,我想着……带回府调教一二许是可用。夫人方才也说,要给公子一个奖励,这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江慕点了点头,问道:“璟儿以为如何?”

    “施恩行善是好事,孩儿无意阻拦,但全凭母亲做主。”江璟看了江桐一眼,见他眼神闪烁,手拿衣角,眉间有微汗,嘴唇略发干,表露心虚之态。

    “你便去吧,将她带到府上,好生管教,再多拿十两银子,置办些衣服首饰。”

    晚间,用过饭后。江桐领着新丫鬟上来,夫人老爷坐在正前,江璟站在母亲旁边。丫鬟怯生生地跪在屋中,不敢言语。江夫人已然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江逸郎,他虽然赞同如此的做法,却还是心有防备。

    “抬起头来,你可有名字?”江老爷道。

    “女姓李,名唯馨。福州李家村人士,父亲过去是佃户。只因战乱落难至此,本是到金陵投亲,却发现故人已逝。今有家书一封,请老爷过目。”

    “恩,自此你便叫馨儿罢。馨儿,听夫人说,你倒是有些才学,可懂琴棋书画?”

    “馨儿自恃无才,不敢妄言……未曾念书,只蒙人教导,略识几个字罢了。至于琴棋书画,只通皮毛尔。”

    “好,你大可不必过谦,夫人相中的,也不会是寻常妇人。你既是到我府上,就要守我家里的规矩。府内哪些地方不能去,什么东西不能碰,管事江桐可曾都告诉你?”

    “是。”

    “好罢,夫人少爷的垂爱,你要记着。以后你便给我儿做书房的丫鬟,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江逸郎摆摆手,两个人磕过头便退下了。

    “嗨,夫人,以后莫要再揽这不明不白的人上门了。我只怕这树大招风,引来什么棘手的祸患。”江逸郎掌握偌大的家业十年有余,已然与年轻时大不相同,他是有话说不出,只能遣散众人,“好了,你们都各自回房吧。”江璟施罢礼退出门去,江桐正在门外候着他,夫人也随即离开。江老爷一勾手,老管家江枫便迈步上前。

    “她投亲的那家姓甚名谁你可查清楚了?”

    “回老爷,是南城估衣廊的一家人,姓张,只是那家人只有个七老八十的张婆子,前两年还得病死了。因此老奴什么也没查到。”

    “你着人去打听,必要的话去一趟福州。一定把这个女子的底细查清楚,倘若有一点可疑,即刻找个借口把她赶走。祖上这么大的家业,断不能到我这里出岔子。”

    江璟退步走出正堂,望着天还未黑,却能看见东方一轮浅浅的弯月。

    “少爷,是回屋休息还是……”江桐见他发呆,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心思。

    “喔,天色尚早,去书房吧。”

    “诶,好……”江桐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我这就叫新来的丫鬟备上笔墨。”说罢便屁颠颠地跑了,只留下江璟和一个随侍的翠。

    “他今日怎么如此兴起,倒像是着了魔。”翠笑道。她也是自幼服侍在江璟左右,两人既是主仆,也是很好的玩伴,地位或许比江桐还略高一筹。此时说这话,倒也不算是失礼。

    只见江璟面色微沉,黯然道:“他确实着了魔了。”

    玲珑剑一路往北,自从破庙的烟在她背后消失以后,她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闯荡江湖数年,她还没有过如此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随时要把她抽骨剥皮,啃得一干二净。

    莫非那个女人所形容的恐怖是真的?她暗自想到。若要问这日行百余里却不被人注意的法子,江湖之上只怕能够走过她的不超过三个人,而这些人要么是在极北苦寒的白雪之中清修,要么是龟缩在自己的窝里躲避纷争。自己尽乎浑身解数,换马、变装、易容、改道,再加上独步天下的轻功,就算是甩掉皇帝老儿这广布天下的兵马也是易如反掌。可她却摆脱不了这股黑暗的追踪,似乎只要她一闭上双眼休息,就会伸出一双手把她拖入深渊。

    实在要命!

    “或许去吴越会更好一些。”玲珑剑睡下前这么想着,但就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窗户闪进来,借着月光,明晃晃的匕首直刺她的咽喉。

    “大胆!”玲珑大盗怒喝一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顺势从床下翻出早已藏好的短剑,这剑只有一尺一寸长,月色之下通体发亮,剑柄尾部有一条细细的锁链,缠在玲珑剑手臂之上。剑锋一开,划破了刺客的左肩,“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袭老娘!”

    “老实交代,朱静和你说过什么!”刺客闪身躲开,追问道。玲珑剑一听,心凉了半截,这人操着一口杭州口音。不管是真的杭州人,还是故意的掩饰,这吴越怕是去不得了。

    “老娘不认识什么朱静!”玲珑剑臂上发力,右手一甩,短剑牵着锁链便飞了出去,直奔刺客的右胸。还没等来人反应过来,利剑已经将他扎了个对穿。玲珑剑收住铁索,用力一扯,便把那人的尸体扯到了面前。

    “嘿……果然是个喽啰。”玲珑剑翻遍了全身,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心中暗自叫苦,自己不知道惹上了什么样的大麻烦。如此一来就只能改道江州,往李家天下走了。不错,闽国战火纷乱,南唐一定会出兵,乱局之下,甩掉追踪者的概率就会大很多。更何况近些年来南唐减轻徭役,国家昌盛,或许会有更大的势力保护自己。想到这里,她翻身出窗,勾住窗沿跳上屋脊,趁着夜色一路朝正北方向逃去。

    越是靠近南唐的核心势力范围,玲珑剑越觉得安全。海州有她的人,但是她此时并不愿意朝海州走,对方依旧藏在暗处,且势力之大不可想象。她手中也不过是一些江湖角色,不成体统,更何况怀里还有一个没解开的盒子,这兴许是那个叫朱静的人临死前托付给她的秘密。玲珑剑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躲进最为繁华的金陵城。

    她盗用了一个女人的身份和书信,换了一身村妇的装扮,轻装简行,改走大路。此时此刻,越是容易暴露目标的方式越是安全,一路经过若干州府,都没有人怀疑她的来历。终于她进了金陵城,按照计划,她决定找一个人家先藏起来。于是她写了文书,略加装扮,跪坐在城门内的街旁,不一会儿便围起了一圈人。

    玲珑剑无需抬头便看得清楚,那些围观者的鞋袜裤脚,什么材质,什么品阶,鞋底的泥灰和裤脚的污渍,她一望便知。这些人去过哪里,能挣多少钱,甚至是有没有妻室,她都一清二楚。可是坐了半晌,也没碰上一个合适的目标。这不禁让她懊恼,这金陵城怎么如此穷酸。

    终于,一个男人的布鞋踩到她眼前。这双脚倒是健稳,脚掌不宽却有力,一看便是跑腿做活的。那裤子和内衬的材料,也比平常人好出一些。往下观去,鞋底脚下没有黑泥,那便不是田间干活的苦累之人,兴许是某个府宅的管家,再不济也是个卫士或者有门面的先生。玲珑剑知道,她的目标来了,就算这个人的府宅不买她,她也要追上去把自己“卖了”。

    那男人转身离开,玲珑剑也不着急,她知道耐心对于一个贼来说有多么重要,自然也知道那个男人不是拿主意的主儿。终于,那双脚的主人又一次分开人群踩了回来,只听一个浑厚的男声嚷嚷道:“让开让开,各位借光。诺,这里有五十两。这位娘子,我家江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