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的脾气一向古怪得很,刘管事也想不明白。中午圣君还气得不行找他过去盘问,他当时也只是实话实说,说她根本不会做饭。圣君听闻后高深莫测地沉默了半晌,然后又吩咐继续让她做。刘管事也觉得纳闷,明明知道她不会做还硬要她做,圣君是闲得慌?但是这话刘管事也只能在心里质问,没敢问出口。
不情不愿地被刘管事抓回了膳堂,师如琴这会子真的是怕了,也不盲目动工,而是先找到了掌勺的主厨,一个皮肤黝黑人高马大的汉子。
“小女子对做菜这档子事着实没有经验,劳烦大哥指点,请问有没有什么速成之法,我今晚应付应付也好。”师如琴像是拜师学艺一般,对着汉子鞠躬行礼,虚心讨教。
那汉子眼下正忙,并没有多少闲工夫教她基础知识,而是扔给她一本菜谱,让她自己琢磨。“速成是吧,看步骤就行了!”
师如琴惶惶然接住菜谱,翻开一看,全是做菜的步骤,有些复杂一点的还有图示。认真读了几页,师如琴这才明白原来这做菜还是一门学问,虽然掌握不到精髓,但学到一点皮毛也是不错了,今晚就找几个菜来练练手吧!
于是今日膳堂的厨娘们又看到一副新鲜颜色,新来的那个琴儿姑娘做菜终于学会放油了!也知道拔鸡毛去鱼鳞了!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师如琴看着自己被刀口划伤的血淋淋的手指瑟瑟发抖,而砧板上还放着被切得横七竖八、参差不齐的土豆。
师如琴咬着手指,舔着血,心里幽怨万分,做菜真是太可怕了!
晚膳时分,陆潜依旧是冷冽着脸,拿着筷子勉强夹了一块看着还人模人样的肉丝放进嘴里,嚼了不到三次,便吐了出来。表情虽没有中午那么愤怒,但依旧匪夷所思,擦了擦嘴,陆潜冷漠地瞪了一眼站在桌前毕恭毕敬等待发落的师如琴,丝毫不留情面地道:“难吃!”
师如琴仿佛心口被人戳了一箭,自尊仿佛被人按到地上摩擦。
那天晚上,师如琴再一次把桌上那几盘自己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杰作”统统塞进了嘴里,这一次不仅吐了半宿,还拉了半宿,害得她一夜没睡,寝殿茅房来回跑,吵得同寝殿的婢女们怨声载道,恨不得把她关在茅房里永远别出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师如琴倒在床上瘫若死尸,昨夜几乎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实在是没力气起床。纵使肚子空空如也,饿得不行,但就是不想吃东西,一想到吃,就胃痛难忍,屁股也火烧火辣。她在想,这陆潜的行为真是穷凶极恶,让人深恶痛绝。哪里像是那位品德高尚、好善乐施的陆知县的儿子?双儿姑娘莫不是搞错了吧!师如琴第一次有一种不想认这个未婚夫的想法!
看来他是看不惯我,想着法子来对付我,可我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要是再这么吃几顿,怕是这条小命儿就要吐没了!师如琴刚想撑着身子爬起来去云景殿面见圣君求他网开一面,结果那体态肥硕的刘管事又晃悠悠地捻着胡子摇到她跟前来了。冷不丁又看见这厮,师如琴吓得手一软又倒了回去,捂着肚子直叫唤。
“哎哟,疼……疼死了。大人……奴婢今日怕是去不得膳堂了!”师如琴有气无力地抬眼望着他,虚弱道。一边痛苦地嚷嚷一边还一阵一阵儿地抽着气,硬是挤出几滴汗粒儿,演得像是一个疾病缠身,身不由己的将死之人。
刘管事知道这丫头是害怕了,也不拆穿她,弯了弯眉毛,想笑又忍住了,故作严肃道:“膳堂你就不用去了,好生休息一下,下午去打扫神兵坊和藏书阁吧!君座已和坊主招呼过了。”
听到这儿,师如琴又惊又喜,虽然不知道陆潜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一想到可以不去膳堂受罪,就精神百倍。但是戏还是要演全套的,师如琴哑着嗓子乖顺地应了两声,继续捂着肚子在床上唉声叹气。
刘管事但笑不语,摇着步子又缓缓出去了。
他前走刚走,师如琴后脚就从床上翻身坐起,抱着被褥左思右想。看来这陆潜也是受不了她的厨艺,惩罚一两回还行,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索性让她滚蛋走人。
虽然不知道那神兵坊又是什么鬼地方,不过只要不做菜,让她去刷恭桶她都愿意。忽而一提到恭桶,师如琴这肚子又闹腾了起来,不行不行,看来还得去拉一趟!急急忙忙爬下了床,师如琴又捂着肚子撑着门板去了茅房,看来这次着实伤到肠胃,两三天好不了!
师如琴闹肚子卧床不起的事也传到了陆潜的耳朵里,前来汇报的仆人正躬身立在他身后,看着他拿着葵花籽喂着站架上的一只白色的凤头鹦鹉。
“实在严重,就让药堂的医师给她弄点药,反正别让她死就行。”陆潜如此说道。
仆人点头,但心里却疑惑,一个死囚出身的婢女,圣君为何三番五次饶了她?还要给她开药治病,这真是怪事!莫非圣君对她有意思?那婢女虽然长得还算标致,但也不至于让圣君如此看重吧!
仆人哪里会明白陆潜的心思,自然会往歪了想。而陆潜只不过是为了探听她的虚实,故意引着她去膳堂,就想看她露出狐狸尾巴。哪知道,这女子既不下毒,又不放药,仅仅只是做菜难吃,若为此杀了这个女子,似乎又太不划算。要知道陆潜还期待着从她身上套着狼,但现在看来,她谨慎得很。所以换了个地方,让她去堆金砌玉、兵刃众多、秘籍成堆的神兵坊和藏书阁做事,陆潜就不信,她还真能稳如泰山。
可是接下来的这些日子,监视她的仆人汇报,这女子自从去了神兵坊和藏书阁,仿佛更加老实了,整天卯时起,亥时归,勤快得很。不仅不动神兵阁里的一金一银,不偷藏书阁里的一页一纸,还把所有金银器玉挨个擦洗了一遍,就连那些年代久远的秘籍残页都一一用浆糊和黏土粘好了,整个器耳、底座、书架、书封一尘不染,比之前那些婢女打扫得干净多了。
她整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扫地擦洗,时不时还用谷米喂一喂庭院里的信鸽,反正挑不出一点毛病。
听到了这儿陆潜越发觉得此女深藏不露,她此时越是安分守己,就仿佛越是居心叵测。
费了这么多心机进来,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这摘星阁又不是安生养老的地方,她如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让人怀疑都说不过去。
莫非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陆潜左思右想之后,得出以上结论。
既然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得到我的信任,那么,我何不如你所愿?
陆潜心中已有一计,索性再试她一试。
于是第二天,师如琴收到了圣君最新的旨意,让她搬到云景殿,当他的贴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