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行已经十天。
而其中狩猎便进行了四天。
皇帝十分喜欢狩猎,每每狩猎都会携太子前来。为的是想要让自己的这个唯一的儿子类己。
到了第四天,太子便称身体不适,不再参加狩猎了。
虽然感到不快,但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更何况一向撑不过两天的太子,这一次第一次陪着自己狩猎了三整天。
天子没有进行任何的责备,反而还夸赞太子的身体结实了不少。
天子留下了大部分卫士,自己带着刘寿太尉和仅仅二十骑开始了第四天的狩猎。
虽然天子美其名曰:为了大周的国祚,太子一定要着重保卫。但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以天子的性格去狩猎上百人已经围赶好的猎物是让他提不起劲的。
太子无法理解自己父王的那种在狩猎之中所体验的刺激有什么好。与其遭受马背的颠簸,他更宁愿去读书。
太子正在帐中读书读得起劲,忽然就听到了外面一片嘈杂。
太子起身掀开帐帘就见到了有一骑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陛下在林中遇袭击了!……陛下……陛下的安危……实在是……不容乐观……”
“什么!?”
太子大声反问。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天子竟然在皇家猎苑遇到了袭击?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天子行程的?这可是十分机密的事情啊。难道一心人之中有叛徒?那么这个叛徒是谁?……
不过太子却没有被这些接连冒出来的疑问所迷惑,首先问了眼前这个人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既然遇到了袭击,为什么你还能回得来?”
太子的提问十分敏锐,身边的侍卫们也不尽是傻子。听到了太子的疑问,连忙想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有疑,都将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虽然原本这个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那个人却不惊不恐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殿下,微臣乃是北宫卫士令云鹏。陛下遇袭,微臣理当舍身户主,但陛下在慌乱之中下旨要微臣将此事告知殿下您。更要微臣领兵誓死保卫殿下!臣不得不从!陛下要杀臣,臣毫无怨言。但有一事相求。臣乃卫士,是陛下的护卫。愿殿下赐死臣于战中敌刃下,而非同僚刀口!”
“……”
太子看了看左右,见护卫们都面露钦佩之色。
当下自己性命全要仪仗这些人的时候,太子不想自己因为一丝残留的不信任而导致整个军心的动摇。
太子命:“你起来吧。至少我们还需要你这么一个人来认路!”
听到太子如此说,护卫们也就将兵刃从郎中令的脖颈处收了回来。
但是听到太子话的云鹏却惊讶地问:“殿下!您这意思是要掩杀过去么?请恕微臣在此抗旨。微臣从陛下那里收到了直接的旨意,不论将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优先将殿下即刻护送出皇家猎苑!”
云鹏说着起身从怀里取出了一枚令牌。那是漆黑之底上文科这金丝文字的老虎形浮雕状令牌。
军官没有不认识这枚令牌的人。这是天子之令。
还没等帐中军官们表示遵从,云鹏又从怀中取出了又一枚形状一样的令牌。只不过这两枚令牌成左右对称状,在云鹏的手中完美地结合成了一个修长威严的黑虎。
这枚是掌管军事的太尉的令牌。
凭借着这两枚虎符之中任何一枚单独都可以调动指挥数万、乃至数十万军队。
而两枚一同则代表着从天子那里得到了最高的军事委托。可以调动天下一切军士。只要是苍天之下的军人,便要依令而行。
至少在大周规制上是如此的。
帐中将士们此刻全部以面见天子之礼向持有双符的云鹏下拜,等待着他的号令。其中军阶远高过北宫卫士令的卫尉也在依照法令下拜。
太子也知道现在掌着双虎符的云鹏才是这里的绝对存在。除了下令抹杀太子之类太过匪夷所思的命令,云鹏的话即为父皇的旨意,所有将士将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但万一……
太子怀揣忐忑等待着捧着双虎符的云鹏开口。
云鹏环视了一遍众将军,用坚定不移的口吻说:“卫尉!”
“末将在!”
卫尉刘明作为九卿地位自不用说,还是原本北宫卫士令的直属上司,还是太尉刘寿之子。可如今刘明遵守大周法令,乖乖地上前受命。
“我从陛下亲口接受的旨意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我将太子殿下护送出皇家猎苑!”
“……末将领命!”
“我请将军急调十骑,与我一同护送太子殿下!再挑二十骑护送众位官员!其余人即刻前往西南林中前往陛下之处救援!”
“……”
卫尉有些疑惑地望向云鹏。
“将军,事急矣!!”
“喏!”
刘明看到云鹏焦急认真的样子也不再迟疑,立即按照云鹏的意思调配完毕。
因为事态紧急,除了三十人,余下百人连整队都没有,一股脑地就冲向了西南。
那些平日里慢吞吞的文官们也知道之态刻不容缓,丢下一切,仅仅带着一些最重要的物件,迅速集合在了太子帐前。
云鹏见众官员们全部集合完毕,便向护卫众官的二十骑主事的自己的左右手北宫卫士丞下令。
“你以最快速保卫众官用大路即刻北归。到了鳌岛,向卫尉丞,卫尉官吏如实禀报,并以我的名义命二人不要大张旗鼓,机密地加强鳌岛守卫!众位官员以及所乘车辆,你随便找个借口要秘密地送入鳌岛,请卫尉丞秘密地留在鳌岛之内!不许透露他们的归来,更不许他们外出!如若众位大人有任何人敢违令,杀无赦!”
“喏!”
得到了北宫卫士丞的答复,云鹏转身对十余官员拱手说:“事急矣,一路之上若有怠慢还望众位大人见谅!事后末将定当负荆请罪!”
众官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也有话要说。
但看着手握双虎符,口吻不带一丝迷茫的云鹏,以及将他的命令奉为圣旨的将士们;所有人也就放弃了。
更何况他们也清楚,随天子御驾出行却只有他们归来这事情再怎么也找不到说得通的借口;而要是如实说出天子遇袭,那更是会引得天下大乱不可。
所以对云鹏拱手行礼后,匆匆乘车北上。不过这些都不是云鹏在意的。
看到众官回礼之后,云鹏转身便来到了已经骑上宝驹的太子以及卫尉刘明这里。
“北宫卫士意欲为何?”
虽然心中打鼓,太子还是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开口询问。
“殿下,将军。末将失礼在此告罪。但,事态刻不容缓。末将还将继续强执己见。日后末将甘愿受罚!”
先说出此番话,表明了自己尊重太子和卫尉之后,云鹏说。
“微臣可是亲眼看到陛下身边二十余精骑被五十余骑所攻击!而且周围还可以确定有着近五十余徒步之徒堵住了向此的道路。在林中深处微臣还听到了近二百人左右的呼喊声。恕臣直言,眼下敌在暗,我在明。微臣认为陛下的决断没有错。我们所有人一同前往也未必能剿灭得了这帮逆贼。”
“!!……”
太子沉默。没有反驳余地的状况让他只能沉默。
“你这是要置陛下于死地么?”
刘明开口质问。
“将军,您认为陛下是什么人?至少我所认识的陛下是勇武英明的!如此的陛下在与敌相会的片刻,便察觉到了敌人的人数、质量都不是让我们二十骑逃出升天的。所以为了大周的国祚……”
说到这里云鹏不再往下说了。但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天子这是已经看透了对方是要将己方置于死地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刺王杀驾的。天子不可能有机会逃跑。
但护卫却还有一丝希望。所以天子才做了如此大胆的决定。
天子以自己为诱饵,让云鹏持着自己和太尉的虎符即刻回去保护太子。
虽然和自己的父皇不但脾气、喜好都大有不同,更是对父皇的治国方式感到极其反感并内心激烈反对,但毕竟对于太子而言父皇身为人父的所做还是可圈可点的。
想到虽然不敢苟同,但还是尽可能地向自己倾囊教授为君之道的父皇,太子眼圈湿润了。但身为太子,他不能流泪。至少不能再臣子们面前流泪。所以太子高高地昂起了头。
忽然太子想到了什么,问云鹏。
“你刚才说敌人的人数、质量?这是何意?”
“并殿下。此事正是微臣要向您细细禀报的。不过此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请殿下即刻西去。微臣一路之上会向您细细禀报的。”
“喂!云鹏,虽然你有双虎符在手,可向西是什么意思?如此时机,难道我们不该即刻将太子殿下护送回鳌岛么?你难道不是有何不轨之心吧?”
刘明“唰”地抽出了剑。身后十余骑之中也有人抽出了剑。不过也有人犹豫着要不要违抗双虎符。毕竟违抗双虎符就意味着抗旨,那是要杀头的。
云鹏却泰然地说:“陛下,臣知道,趁现在手持双符,还是唯一逃出来的人;所以甚至有可能招致别人怀疑:臣勾结匪徒做了大逆之事之后在装模作样。”
原本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事情被云鹏自己说出来,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愿。
云鹏取出虎符,全部交于太子说:“殿下,臣将虎符归还于殿下,毫无留恋。不过请殿下容臣把话说完。”
太子看着虎符片刻,却并不收下,反而将它推还给了云鹏。
“将军,这是父皇所托,太尉大人所托。将军职责未尽,难道就要如此推卸么?”
“殿下……”
云鹏感激得发出了发颤的声音。
“刘将军也收起刀刃。让我们好歹听听云将军之言。”
“……喏。”
见大家都缓和了下来,云鹏简要地说。
“此事必定不是偶然,定是蓄谋已久。若是如此,北上之路实在不敢确定还有没有埋伏。所以臣不敢让殿下冒险。但留在此地更是不可。我认为至此,我们应当向西前往淮县。”
“……淮县。淮安侯么?”
太子沉吟。
太子知道淮安侯——湜沄。
毕竟两人之间并不常来往;更加上湜沄未在朝中任职,太子实在是不知道如此重要的此刻当真依赖得他得不得。
“殿下,眼下离我们最近的军势便是北边的鳌岛邑所屯精兵十师,西北庆昌侯,还有就是西面的淮安侯了。虽然皇家猎苑位于安南县最北端,接临庆县和淮县。但庆昌侯所在的庆州可是在鳌岛邑西侧,相距甚远不说,还要北行。而北行如前所言,有着隐患,臣实在不敢冒险。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即刻向西请淮安侯保护,并且发兵讨伐逆贼。更何况淮安侯修葺了联通鳌岛邑的道路。应用此道,我们可以快速到达淮州。如若此,我们就能尽快保证安全。”
“嗯。云将军此言非虚。”
刘明点头同意。
“……”
可天子却难以下定决断。
看到此,云鹏说:“说实话当然此刻庆昌侯要比淮安侯更加值得托付。但北行受阻,此非良策。淮安侯虽然不如庆昌侯那般守卫大周数十年,但近年来积极响应陛下号召,与庆昌侯一同为天下做了表率。更何况那里还有着最近甚至宣言要为陛下助力的公孙道。当今之时臣窃以为淮安侯还是可托付的。”
天子犹豫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可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为自己特殊身份而感到危险过。
太子,作为储君已经十分特殊。可眼下父皇遇险乃是十之八九,自己已经成为了未登基的天子。身为天子,自己拥有着绝对权力。可未登基的状况却同时让自己与那份权力离了世界上最接近,却又最遥远的距离。
此时的自己就是活靶子。更何况对于同属宗室的宗亲们,天下哪里有这等的让人垂涎欲滴的存在?
如果淮安侯还能像对待父皇一般对自己这个大周天子恭敬顺从还好,如若不然自己这岂不是就要这么羊入虎口?
“殿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耽误了!”
云鹏说着便拉着太子的马向西行了起来。
看着所有人都已经向西前行,现在自己也找不到特别的理由否定;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太子差不多已经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坐在马背上。
太子既没有催马快行,也没有勒住缰绳。
不过马儿可不知背上主人的心思,见到周围其它同伴们驮着各自主人飞奔起来,没得到太子制止的宝驹也加速跑了起来……
……
或许是在辽阔大地上一路狂奔,天子在马上漫无目的地想起了天下态势。
中原和周遭各国的边境是这样的。
东以甚深的莹川为界,划开了齐、吴与中原。
西以湍急的嵘川为界,划开了西林诸国与中原。
北边以蜀山山脉以及与之交叉的雁栖山脉为界,划开了蜀、燕与中原。
南面以横山山脉为界,划开了楚、吴与中原。
中原就是这样被周围的诸国们所围绕着的一片地方。
虽然没有用于被划界。但是西侧嵘川西岸自北向南有着一条断断续续的卡波尔山脉。
所以说中原是天然的被山脉们所围绕成簸箕状的地方。
天下有着三条由北向南的大川。
由东向西是:莹川,潜川,和嵘川。
莹川和嵘川是作为边界来使用的。但其中潜川的地位却是最重要的。
几乎位于整个陆地,也是位于中原地区中央处流淌着的河流便是这条潜川。
水量最大的潜川,是灌溉着两岸数量巨大的农田,为大量的中原人口提供用水。
可以说中原的繁荣是围绕着这条潜川形成的。
而天下之都鳌岛就是不偏不倚坐落在天下中心处的潜川中央的一个岛。
就好像天公就是为了让鳌岛成为天下中心一样。虽然没有被精确地测量过,但从鳌岛分发各地的传令都是能够在同一天到达中原的东西南北各个边境地区。
鳌岛自然就成为了宫城。而围着宫城成立了鳌岛邑。这就是大周的都城。再以此为中心就是京畿。
然后……
“唉……”
天子想到这里不悦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将思念离开了中原地区,细数起了中原以外。
东北,以雁栖山脉为南部边界,以苏烟山脉为西部边界,北靠着连雨气都难以逾越的干脆被称为天墙的山脉,东面面向大海的地方那就是燕地。
因为有着天墙山脉,雨气全部被禁锢在了山脉以南。
蜀地因此每年有着至少三个月的雨季,所以除了有不烧汇流近经此处的莹川的支流之外,燕地还有着很多向东流向大海的大大的河流。
北面,以苏烟山脉为东部边界,以蜀山山脉为南部边界,以卡波尔山脉而西部边界,北靠天墙山脉的实实在在的盆地就是蜀地。
燕地还东面大海,多少有着让水流走的地方。可被群山环绕的蜀地就没有办法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嵘、潜、莹这三条大川皆是由蜀地发源的。
有趣的是这三大川都是在蜀地西北角,相距不远处发源,却大相径庭地贯穿了大地。
嵘川几乎就是靠着卡波尔山脉,由北向南、经过蜀山、横山两条山脉的西端,流入南海。
莹川由西北一路向东流经蜀地北部横穿苏烟山脉流入燕地,又在燕地几乎中央部分与支流汇合由此一路向南横穿雁栖、横山两条山脉,流入南海。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潜川。它起初几乎与嵘川平行地向南流淌,可遇到了蜀山山脉之后便由西向东又顺着蜀山山脉流淌。靠着蜀山山脉北侧流过苏烟山脉的南端,进入了燕地。到此还好,可偏偏奇就奇在这条河好像十分喜欢蜀山山脉一样,在燕地绕着蜀山山脉的尾端来了一个几字形的大拐弯,再次靠着蜀山山脉的南侧穿过了雁栖山脉的西端进入了中原地区。然后它顺势向西南地流淌一段之后,偏巧就在中原的东西中央处附近开始幅度蜿蜒着向南流淌。之后穿过横山山脉同样流入南海。
多雨的蜀地不但是三川之乡,还有着大面积的沼泽地。
东部,以雁栖山脉为北部边界,以莹川为西部边界,东面大海,南边以不断随着战事而改变的分界线而存在的地方就是齐地。
齐地虽然也有不少丘陵,但也有着不的一片平坦适于耕种的地方。恰巧它位于齐地北侧,所以对于南端齐、吴之战断断续续的他们来说是十分万幸的一件事了吧。
南部,西以嵘川为界,北以横山山脉为界,南临大海,东边以不稳定的吴、楚战线而围成的就是楚地。
据说曾有一时楚曾向东一直推进到莹川的西岸。但现在楚的东界距离莹川最近的地方也有三百里。
东南,以一部分莹川与横山山脉为界与中原分界,东、东南、南面向大海,北与齐、西与楚为界的就是吴地。
吴是当下唯一与两地交战的地方。不过话虽如此,据说近期来已经没有什么战事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这样的苛刻条件下依旧维持着一个不版图的吴地无疑是一个十分了得的存在。
可吴从来没有一兵一卒敢渡过莹川或是跨过横山山脉的。或许是它也知道面对两面敌人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不想再招惹到更加可怕的中原,以免导致倾覆吧。
整个被卡波尔山脉所划分开的西面,整个就被称为西林之地。
划分天下的方法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中原和外邦的分法。可还有一种常被用的则是东西分法。
因为太过显眼地西林之地居住着从外观就与其余地方的人们大相径庭的民族。他们自称为林人,而多被其他人们称为西林人。毕竟对于那些人们来说他们就是西边的林人。而对于林人他们便成了东侧人。
林人普遍比东侧的人们高两寸。所以林人显得十分修长。不过更加显眼的是林人们那向头部两侧左右延伸超过寸许的三角耳。据说最长有达两寸以上的。
或许是长耳朵过去被崇敬的结果,或许是在林中比起视觉还是听觉更加重要;虽然原因不清楚,但结果就是林人们有着如此一种极为明显的特征。
不过时至今日,耳朵的长短并不在林人中并不那么重要。听说耳朵上端的尖度现在成了更加重要的标准。据说偏传统的西林南部地区,尖耳朵成为了地位高的人们的象征。或许是因为好几代的藩王们都偏向于与尖耳朵的人结婚所导致的。也或许是他们认为耳朵越是尖,越是能够代表其林人血液的纯正吧。
但除此之外就与东侧人没有太大区别了。也需要吃喝拉撒,也会被晒黑,相互的语言也能够学习。虽然中原还很少见,不过东、西联姻更已经在蜀地成为了普遍现象。智能上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差别。普遍地有种说法是林人比东侧人朴实得多。但那或许是东侧人们生活在比西林地区更加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所导致的结果而已。
不过那也是林人之中的南部林人的事情。据说西林现在分化为了北、中、南,三个区域。
北部林人因为常于东侧人来往,现在已经十分接近东侧人了。他们也已经开始了耕种、筑城、治军……等等。与东侧人的联姻已经是常态。甚至有些一生都没有来过东边的人却已经有一部分看起来已经和东侧人一模一样。据说就连日常说话都已经不再是林语了。听说还有很多人一生都不会说林语。北部林人现在人口最多,也最为繁华。
南部林人或许是因为交通不便,更偏于传统。他们依旧过着和先祖们差别不大的林间狩猎采集为生的生活。在那里只有有着定期和中央有联络的族长们才会说磕磕绊绊地说些东侧话,一般人就连听都听不懂。但他们分布十分零散,数量也不是很多。
中部林人夹在中间,生活也偏于南北之间。虽然也引进了耕种、筑城等技术。但好像还是以林语为主地生活着。虽然因为也会和东侧人交易而普遍会使用东侧语,但通婚联姻好像还没有进行过。人口虽然不比北边多,但因为正好圣城卡汉就在中部,所以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或许是因为西林地区是一整片的雨林和沼泽地,林人过去很少有大型城市。至少在文献记录上,在昭景帝接受林人降服之时整片西林这么个广袤的土地上只有西林中央有着一座名叫卡汉的都市。
卡汉是以一株巨大的神树为中心建立的城市。据说林人们相信:神来到地面时将居住于神树之上。所以这座卡汉城在林人心中有着绝对的地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
现今林人还和东侧人友善地来往,除了当初昭景帝用绝对的军事力量让林人们彻底折服的这种说法之外;更加让人信服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当初所向披靡的昭景帝在得知林人的风俗之后,虽然已经举兵来到了卡汉城下却只是将卡汉城包围了整整一个月,未向卡汉攻入一兵一卒,并最后劝降了卡汉城开城投降的结果。
不但如此,昭景帝入城之后以不追究任何一人顽抗的责任的方式善待了林人,甚至还在得到了侍奉卡汉城神树的大祭司们的同意之后,依照林人的礼仪极其隆重并虔诚地拜祭了神树。
其结果听闻此事的南部林人各部族长们纷纷自发来到了卡汉城向昭景帝表示了恭顺。
昭景帝给予了他们各部族长们爵位。虽然任其高度自治,但接受了大周法律制约的他们也自此承认了他们成为了大周的子民。
自此大周的统治就涵盖了整个天墙山脉以南的所有陆地。
回想着先祖的伟业,太子切实感受到了自己肩头上的重压。不过这也同样点燃了他内心的欲望。他也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与如此伟大的祖先并肩而立的雄君圣主。
只不过单单回想了一圈围绕着中原的这五霸藩镇,以及高度自治的西林之地太子就感觉自己前路并非平坦光明的。
万幸。自己所将管辖的中原是天下最为肥沃的一块地区。
太子想。
毕竟有这么一句话流传着:天下耕地分其十,燕一,齐一,蜀其二;中央独霸占其五,吴楚相争余下一。
奔跑在国土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太子不禁万分感激高祖先帝的伟大。若不是如此肥沃土地供养了中原数倍于其它地方总和的人口;若不是有这样的庞大雄厚的人口为后盾;现今兴起的这些强番们早已经对这片肥沃的土地进行起了无节制的瓜分了。
多亏了这片得天独厚的土地。哪怕是经历了父皇的摧残,太子觉得自己接手之后还是可以经营的。甚至还能够凭借此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雄心万丈的太子忘记了不久前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不安,踹了马腹,加快了步伐……
……
太子一行奔走了二十里,就远远看到了一片片的牛羊悠闲地信步在原野之上。周围只看到了两三户人家。
“这?”
太子勒住缰绳,用鞭子指着面前的景象疑惑地望向了云鹏。
云鹏回答:“禀殿下,这里怕是已经来到了淮县的范围之内了。微臣虽与淮安侯并不熟悉。但微臣曾就曾听说过淮安侯拥有着中原一半的牛、羊、牲畜。甚至天下马匹牵出十匹,其中七匹就是从他的淮县养出来的。现在整个鳌岛邑所吃的肉食几乎全都是淮县提供的。”
太子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身有急事,很想策马再驰。但毕竟马匹不是机器。
自此太子一行只能缓马前行了起来。
继续行进,一路平川。跟着见到的情景和刚才如出一辙,广阔的原野上多得是牛羊马匹,勉勉强强才能够看得到一两户的人家。
那一路上看到的牛羊数太子觉得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畜生加起来都没有这一路见到的多。
出了皇家猎苑便是淮地。
可这一连走了二十五里左右太子还没又见到什么大村落,以至于想要下马喝口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远远地在大约五里之外看得到有座不算多大的村落在,太子便提议上前休息。
先不说马匹刚刚缓步而行之中休息了多少,人们有些口干舌燥也是有的。听到太子的话,众人也点头称善。
因为不远,太子一行便再次加快了步伐。
一盏茶时分,太子一行便来到了村庄附近。
不过在离村子一里远的地方,他们面色凝重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在村口处聚集着至少百骑的精锐骑兵正在集结着。
“不,不好!”
刘明第一反应就是策马来到了太子前方抽出了剑。
其他人看卫尉如此,自然也都抽出了兵刃。
“且慢!”云鹏制止住了一脸悲壮的众人,指着骑兵们边上树立着的一面旗帜说,“殿下,微臣曾听说淮安侯坐下现只有一师之兵,却所向披靡。而这一师就是以一面黑色旗帜作为其军旗。微臣看那面黑旗怕是如此。殿下,可否让臣前去一探?”
太子知道现在马匹根本不是能逃跑的。
先别说自己一行人的马匹还跑得动与否,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集结的这百余骑的坐骑们看起来是精神得很。怕是真跑起来就算是把马给跑死了,他们还是能够追上来的。
所以太子抱着一线希望允许了云鹏的请求。
虽然太子打心里不太相信淮安侯的精锐兵士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出现在此地。
云鹏单骑上前。
他毫不大意地看着眼前按照整齐的队列状坐在地上的百人。
虽然他们并非跨马执抢,也有在望着这边轻声地讨论着什么的样子。可那幅规矩的样子在云鹏看来是随时准备着执行军令的样子。
对方之中一个坐在方阵外,看似长官的人起身用不带任何慌忙的样子,一溜跑麻利地来到了云鹏面前,首先开口。
“我是黑狼旗近卫队大尉翟勇。在此担任着这座村庄的外围警戒。请问您是何人,来此何事?”
云鹏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叫翟勇的人。
他穿着一身与其他人整齐统一、干净利落的窄袖衣服。
虽然还不至于是紧得让身形外露,但那比起自己正在穿着的宽袍大袖的衣衫,紧、凑、短的样式是相当的贴身。虽然在云鹏看来太生疏,可那让人穿着活动方便的意图一目了然。
翟勇一边跑来一边戴上了一顶帽子。那帽子在云鹏看起来十分古怪也是同样的。
紧套着头部而制作的样式,让它在没有下颌帽带的辅助下也牢牢地扣在头上。而在帽子向前的方向有着两寸长的向外延伸的部分。虽然不清楚是用什么方法让那片柔软的布料坚挺地支撑着的,但看到了那部分在烈日下所投下的覆盖眼部的阴影,云鹏也知道这看似古怪的样式是有着它独特的作用的。
云鹏根本没见过的翟勇那一头十分短的头发样式更是扎眼。虽然西林人们的头发比起习惯盘发髻的中原人来说已经十分短了,但就是西林人那向后绑缚的头发也都要过肩尺余。可翟勇的那长不过两寸的头发是云鹏所见最短无疑。
不过比起这一切怪异的外形,还是翟勇的那凛然的态度。
翟勇既然在确认云鹏的身份,那么也就说明翟勇并不认识自己。但近年来年年陪同着天子巡游淮县的天子近卫的那套衣衫翟勇一定不陌生。虽然人数远少于翟勇他们,可天子近卫的地位是要高过区区诸侯卫士很多的。
可就算是面对着天子近卫,眼前的翟勇提问的口吻之中包含着必须要求回答的坚定态度。
对于云鹏来说虽然不太常见,也不想常见;但让云鹏有些感到佩服翟勇也是有的。
“我乃北宫卫士令云鹏。前往淮地是因要事,特来拜见淮安侯。”
翟勇听到这里迅速地抬起握拳的胳膊对身后的人发出了信号。
只见随着几乎是整齐重叠、干净利落的布料摩擦声,所有人迅速站了起来。
就在云鹏诧异有什么变故之时,翟勇一脸严肃地说:“主上与主公现在正在此村庄内。如若将军所言非虚,卑职可为将军引见。可事关主上、主公的安危,将军可有任何凭证?还望出示。”
看着已经理解自己话意的翟勇却还有着绝不退让的底线的样子,云鹏打心里有些佩服起了翟勇。因为在云鹏看来,翟勇已经表现出了和自己这些天子护卫们别无二致的责任心。
云鹏点了点头,亮出了双虎符说:“此乃号令天下的双虎符,而那位便是当今太子殿下!”
“!!”
翟勇确认了双虎符,又看了一眼远远向自己点头肯定的太子,单膝跪地大声地高喊:“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那声音很大。听到了翟勇所喊内容的其余人们虽然也都露出了一瞬的惊讶,却也瞬间采取了与翟勇一致的行动,齐声高喊:“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平身。”
太子策马来到翟勇面前说。
“谢殿下!”
“谢殿下!”
翟勇的高喊再一次让其身后的跟着高呼了一声。
“殿下,卑职这就去向主上、主公通禀。将军,请与卑职同行!”
翟勇虽然不认识太子,但礼仪还是懂得一些的。
按惯例:太子亲临,翟勇清楚自己的主上和主公是要出城迎接的。
翟勇还不至于在此冒失地进言:由卑微的自己引领太子去见自己的主上和主公。
而时常伴着天子的云鹏当然更是十分清楚这礼节,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准备下马。
虽然面对着翟勇,云鹏一直是高高在上地坐在马上。
可去见淮安侯的这一路自己还骑马,虽然手握双虎符可云鹏还没有狂妄到这等无礼。
更何况眼下的状况,云鹏是绝对忌讳去招惹哪怕一丝的淮安侯心情不悦。
“不必了,我亲自去拜见皇兄。头前带路。”
天子出乎意料地说着下马便随着一脸惊讶却乖乖顺从的翟勇昂首大步走向了村庄。
看到这里云鹏、刘明等人急忙翻下马背,匆匆将马匹交给了翟勇的人,紧跟上了太子。
太子原本在听到云鹏对别人表明自己身份时,内心是责备着他的。不过身为太子,他还是端着架子表示了肯定。
“反正事已至此。哪怕是事有不测,我也要高傲地死去。”
不过看着这些人们对自己表现出了恭顺敬畏的态度,天子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底。
当翟勇要去通告淮安侯时太子迅速下了自己亲自前往的决断。
一来,太子想要对这些人们展现自己的大度。其次,太子知道事态紧急得这些繁文缛节只是在耽误宝贵的时间。若不是自己不能显露出焦躁,现在太子可是恨不得纵马去与自己的皇兄相会。还有最重要的是太子本身比谁都清楚现在自己这时已经将自己的一切身家性命都压在了皇兄身上。所以他十分想讨好皇兄。哪怕是以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方式,太子也要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