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村口还没走出多远,一行人面前,出现了跪地伏拜着的身影。
在最前面,也是仅有的两个站着的人之中的一个男子疾步上前施着拱手礼,说道:“臣姬湜沄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皇兄无须多礼。我听到皇兄治理有方,所以这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事先并未通知,皇兄切莫介怀啊。”
虽然太子年少,但毕竟还是经过了一番悉心教育的皇储。太子很清楚哪怕是再着急,现在也不是直接说出事态的情况。所以他好似平淡地如此说。
而此刻,周围跪拜着的村民们的嘀咕声传到了他的耳中。
“听说是太子爷来了?”
“太子爷啊~那不就是今后的天子爷么?”
“天子爷怎么不在皇城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天子爷,是太子爷。”
……
村民们不但自顾自地交谈着,甚至有人还好奇地仰起脸望向了太子。
听着朴实村民们不合礼仪的言谈举止,太子不但没有动怒,却在这个境况中微笑了起来。
“免礼平身……啊,都起来吧。”
看着理解力不足的村民们,太子笑着以简单的方式说。
村民们听到这里大部分就直接站起来了。不过当他们听到了还是有零零散散地传来的“谢太子爷”的声音,哪怕是晚了些,也此起彼伏地道谢。
看过了军人的恭敬、村民的顺从,太子觉得此刻自己已经有了八成的胜算了。
“草民公孙道见过太子殿下。”
另一个没有对天子行跪拜礼的衣着怪异的男子上前对太子施着简单的拱手礼说。
看着太子的笑容消散眉间始锁,湜沄便在旁对天子说明:“殿下,此人便是与臣一同从陛下那里获得免拜特赦的公孙道。”
太子点了点头,问公孙道:“我听说过,原来是你啊。不过听说你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怎么自称草民呢?”
公孙道自行撤掉了拱手礼,面带微笑回答:“呵呵,虽然我时常被主上传唤、谈话,更有幸多次得到陛下的传召;但我没有接受陛下的任何官职,更是拒绝掉了一切主上给予的爵位。所以我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
“吼吼,虽然听说过一些,但你这百姓当得可还真的是史无前例啊。我记得好像你获得的特权是除了天子谁都不用跪拜?”
“呵呵,这都是陛下恩典。陛下得知我胳膊腿不好,却还总是要被他传唤,所以便为了体恤草民的辛苦特赦了这免拜。”
“年纪轻轻地你的腿脚就不好?”
“哈哈哈,的确我只不过比这家伙大几岁,但怎奈没有好好调理身体导致旧伤复发,这才弄得我一身的病痛。殿下可是要引以为戒,好好保重身体啊。”
太子的确是听说过当年父皇为了奖励其彪炳功勋而特别对淮安侯以及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草民给予了前无古人的“免拜权”。
当初听到这个事情时,太子只觉得自己这个执政方略上总与自己不同的父皇又做了一次荒唐的事情而已。但当今日面对着有着特权的两人,只觉得如鲠在喉。
虽然以现在的地位,淮安侯湜沄没必要在非大型活动之外对依旧身为太子的自己行跪拜礼是常理。但眼看到一介草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地站着,太子心中感觉那种难受就好像是活生生地吞下了一条蚯蚓。
所以太子才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用着高高在上的口气一再与公孙道搭话。只为了在这个人面前找到优越感。
可公孙道却以话题之中提到的湜沄为对象一次又一次愈加放肆地回答。
对着自己侍奉着的君主敢如此口出狂言的人,太子还是头一遭相遇。
虽然也听说过,当然太子也能从这个人敢向天子索要闻所未闻的“免拜权”就能理解,公孙道这个人十分乖僻狂妄。可太子还是没曾想到会是敢当着主君面前竟会如此口出狂言的家伙。当然,仿佛没有任何事一般微笑着接受一切的湜沄同样也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人物就是了。
“呵呵呵……殿下,此处偏远穷困,还请万勿怪罪。请。”
湜沄适时插进来说。
“皇兄请。”
太子觉得反正这个公孙道也不会是自己以后经常见到的人物,他们俩爱咋过咋过;加上现在本身就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的时候。所以太子也就坡下驴随着湜沄前往了村中最好的一间房子。
不过太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此刻做了一个多么贤明的判断。
因为公孙道在最后故意提到了太子。这就意味着:如果太子还想再口头上从公孙道那里讨便宜,公孙道下次会将矛头直接指向太子。
如果事情当真发展到了那个地步那可就麻烦了。
太子若是动怒,与公孙道针锋相对,那自己的处境无疑将会变得十分危险。可若太子对明目张胆的无礼行为视而不见,那太子的颜面将会尽失。日后就是成为了天子,怕也将会严重地对他的地位产生影响。
正是看清了事态的流向,湜沄才从旁更改了话题。
不过比起保护太子的体面,湜沄这是为了保护公孙道而采取的行动。
虽然保护公孙道这一点上太子认识对了,可湜沄心中复杂的纠葛和思量可就不是太子能够理解得了的了。
湜沄将太子引领到的房子和村里其它的房屋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就是好那么一点点。但太子无疑也清楚这是其中最好的一间了。因为这房子至少还有一个厅室。
就在湜沄跪坐在了主位,太子要坐到湜沄对面时传来了门口公孙道的声音。
“各位兄弟们都累了。你去组织一下,请乡亲们去给村口的士兵们送些凉快的井水,顺便跟他们聊聊家常。男女老少全人都去,村子里就留下你的人和殿下带来的人就好。如果有人不合作……稍稍想些办法吧。我准了。”
“呵呵,主公的吩咐的话我相信没有人不会不听的。这您不用担心,一切交给下官了。”
待自信满满地说完的军官离开,公孙道也走进来毫不迟疑地坐到了湜沄的左边。而仅仅跟随太子入室的卫尉刘明以及手持双虎符的云鹏则是见怪不怪地伫立在太子身后两侧。
太子稍稍诧异了片刻,却还是无视掉,单刀直入地开口。
“皇兄,当下大周社稷危在旦夕。兄弟还望皇兄念及大周皇室贵胄之责,扶大厦于将倾!”
按照惯例。哪怕是太子,因为是客人,所以必须在交谈正事之前要经过由主方开始提及的少许寒暄话语,之后还是由主方再将话题引入正规。
可太子现在将前面一切省略掉,直接开口单刀直入的本身便已经是在对湜沄表示事态已经紧急到了如此程度。
“当今陛下英武睿智,大周到处生机蓬勃,殿下何出此言?莫非是危言耸听?”
湜沄一脸惊讶的样子问。
“……”
见太子沉吟,云鹏上前一步,双手将双虎符展示给湜沄说:“以此为证,在皇家猎苑……有一伙贼人向陛下行刺……”
湜沄听到这里惊讶着弹了起来。
“这,这……荒谬!……殿下!这等玩笑可是开得的?!”
“……皇兄,我也希望这是一个荒谬至极的玩笑啊……”
以此为头,太子大概将事情说了出来。
“……”
湜沄站立原地不知如何应答。
“太子殿下所言非虚。末将已经将随行官员们护送回京。但怎奈京城路途遥远,为了最快地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末将这才请殿下前来了淮地。”
云鹏如此补充。
而刘明也在点头。
“……”湜沄瑟瑟发抖,随即便指着眼前的两人大声责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刘明!你身为卫尉难道就没有确认猎苑的安全与否么?还有你!云鹏!天子近卫不是应该誓死守护陛下的么!?陛下遇难,你们两个还有什么颜面站在孤面前开口?!还有什么颜面在殿下身侧喘气?!”
湜沄是皇室贵胄、是淮安侯。但再怎么地位崇高,湜沄一个地方诸侯是没有权利去问责中央官员的。
但两位武官并没有任何反驳和辩解。因为他们觉得:出了如此大事,任何人都是有权如此责问自己的。
太子虽然理解自己身边两人的辛劳,可在此却被湜沄的气势所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感觉仿佛与身处自己盛怒的父皇面前时别无二致。
“主上,请坐。”
“……”
“主上,请坐下来!”
此刻只有公孙道在如此压迫感中开口。甚至敢对盛怒之中的湜沄提高音量。
湜沄虽然依旧双眼冒火,但还是依照公孙道所言坐了下来。
等湜沄坐下来深呼吸了两次,稍稍取回了冷静;公孙道转过身体,面向湜沄开口。
“主上,你错怪两位将军了。的确,皇家猎苑竟然能被歹人侵入,这是两位将军难辞其咎的。但主上,两位将军的事后处理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们在保证到太子殿下的人身安全的大前提下,已经派出了尽可能多的士兵们去迎击。换做是我,也会如此。”
“兄长是说:陛下处境危若累卵也是可以的么?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为国捐躯,为主献命?为了那些文官竟然还分出了二十骑宝贵战力,难道陛下的安危还比不过那二十个区区文官的命?”
虽然湜沄对公孙道的称呼让太子颇为介意,但深知此刻不宜插话的太子选择了沉默。
“主上,帐不能这么算。云将军已经说了,敌人势大。区区二十骑兵能起多少作用?而这些随性的官员们可都是国之栋梁。一口气失去了这么多大臣,您让大周朝廷如何运转?更何况在云将军赶到了太子帐中之时陛下那边的情况或许早已……当今陛下是何等人物?主上觉得陛下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对云将军下达了守卫太子殿下离开的命令,而不是去带来援兵的命令?”
“……是啊,毕竟要保证大周国祚不能在此断绝。”
湜沄点头说。
在旁听到这话的太子心中无比暗喜着。
因为湜沄的这番话就说明:湜沄的心中下任天子除了太子之外再无其他人有资格继承。哪怕同是皇室贵胄的湜沄自己。只有当今太子才是大周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湜沄起身对刘明、云鹏行礼说:“两位将军万分抱歉,孤有些失去冷静了。”
“侯爷言重了。”
“罪将无颜承受侯爷如此宽仁对待。”
就此客套罢,湜沄也不坐下,问公孙道:“当下为之奈何?”
公孙道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杀回去!”
“有什么策略么?”
“皇家猎苑我没去过,不过路上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面对如此干净利落地回答的公孙道,云鹏开口问。
“不再多集结些将士们?”
“哼。就这些人派出我近百黑狼旗已经是抬举他们了。”
看着毫不留余地地回答的公孙道刘明也开口问。
“百骑全部带走,殿下的安危如何?谁能保证从这里到淮县一路上不会又有什么事?”
不过听到这话公孙道则露出了一副惊讶不已的神色反问:“太子殿下去淮县做什么?当务之急是速速回归鳌岛邑。殿下西进是没错,不过那是为了安全。现在安全已经得到保障,自当是要归京登基啊。”
太子听到这里也点头。
看到太子的意愿,云鹏和刘明再也没有任何可反驳的余地了。
“对于黑狼旗孤绝无怀疑余地。可你也听说了,敌方可是有数百啊,当真有胜算?”
“我统兵前去,一切尽管放心。”
公孙道笑着如此回答。
湜沄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极其认真地说。
“你要知道孤对你可是寄予厚望。若有万一,你让孤如何是好?”
“可是我们必须去。一来这些贼人逆天重罪,人人得而诛之。二来我们不管如何也要……不,我们还是要抱着陛下还活着的的一线希望而前去救援。就算是陛下……我们也要抢回陛下的玉体不是么?事急矣,我当率八十骑火速前往,主上请与二十近卫与殿下一同缓步随后。”
湜沄沉默片刻,坚定地点头拍了拍公孙道的肩膀。
公孙道也毫不迟疑,当即推开房门实行起了自己所说。
……
……
起风了,起了大风。
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中云团随风而来渐渐聚集,渐渐厚实了起来。
当一团又一团院本棉白的云朵将阳光遮蔽,他们便如吸满了墨汁一般乌黑。
天空已经黑得如同锅底。
不祥的气氛萦绕着大地……
太子一行,加上湜沄及其近卫一共三十余骑没有停歇地向东驰骋。
虽然先行一步的公孙道说过让他们缓步跟来,但一行人的速度还是渐渐加快,以至于现在早已是纵马奔腾着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连公孙道一行的影子都看不到。
虽然来路已经让太子觉得够漫长的了,但这归途仿佛又好像被抻长了。
在太子胯下的宝驹都已经筋疲力尽之时,他们才看到了远远有数百马匹正在路边草地之上啃草漫步着。侧近只有孤零零一骑伫立在路上。
待一行人靠近,那人翻身下马,正是翟勇。
“禀主上,主公已带领黑狼旗在第一时间内将这伙贼人剿灭大半。现在正在指挥部队将其尽数诛杀。主公特命下官在此恭候主上以及太子殿下。”
“那伙贼人还留在皇家猎苑里?”
天子问。
“回殿下,我们感到之时这伙贼人大部分在瓜分皇帐的财宝,以及未来得及被逃走的女子们。”
“他们毫无反抗?”
“反抗?”翟勇嗤之以鼻说,“当主公率领着我们进行第一次冲杀之时,这些家伙们不但有着为了财宝而相互抢夺的人,甚至还有当场在那里狎女者。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一帮土匪流氓。在我主公率领下三个来回就已经将他们半数斩杀掉了。”
“怎么会这样?我与他们交过手,他们可是相当训练有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匪徒啊。”
云鹏的话还没得到答案,湜沄就急着提问。
“陛下何在?”
“禀主上。陛下……陛下宾天了……”
“!!”
听到这里云鹏也不再想着什么答案了。他和所有人一同再次催动胯下马匹奔向了苑中。
皇帐之前横七竖八地陈列着百余具尸首。其中不乏身首异处的。
流溅的鲜血之多,已经在皇帐前形成了血池。
一生居于宫内的太子看到这般场景坐在马上就呕吐了起来。
而有一个人在众人的拱卫下拄着沾满鲜血的长剑,傲然地伫立在那汪血池之中。
“禀主公,逃窜贼众已尽数被我军追上并剿灭!”
“我不要听你的报告,我要见到你们将他们的人头尽数提到我的面前。”
他的神态冷酷,话语更是尽显残忍。
而这个人正是率领着八十骑先行的公孙道。
“有这个必要么?”
下马来到公孙道近前的湜沄发问。
公孙道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前方。
湜沄转过脸来看到那场景便对前来报告的军官补充道:“把他们的狗头给孤取来,孤要用它们来祭奠。”
“喏!”
军士转身离开,而湜沄则毫不介意脚下的污血,跪了下来。
跟着公孙道以及其身后的众士兵们也都跪下。
待将腹中之物尽数吐出的太子走过来看到他们所见的景色之后,他也跪了下来。
皇帐之前立着两根柱子。
柱下近卫将士的尸体以及没有逃掉的男性们的尸体堆积成了两座山。
而柱子的顶端上绑缚着两个披头散发,一身血污、伤痕的量具尸体——当今天子与其倚重的刘寿。
太子都有些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悲痛而为父皇跪下,还是看到这可怖场景而腿软了。或许是两种都有吧……
“殿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公孙道起身走近太子问。
“……”
太子无语地向公孙道所示意的身后看了过去。
那里正跪着数十名随着圣驾而来的宫女以及妃子们。其中原本相貌端正的众妃以及一部分宫女们已经披头散发、衣不遮体了。
当初逃走之时太子根本就没有去想到过这些人们。亦或更准确地去说:当时的太子慌乱之中根本就没有去思考,只是听从云鹏的安排。
而云鹏除了对太子之事上心之外,其余下的所有精力全部用到了去保护朝廷大臣们了。
所以那些随天子而来的嫔妃、宫女、太监们就成为了被忽视掉的存在。
这些人就算是得知了噩耗,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可做之事。甚至其中一部分竟然是在近卫们都被分配、调走、各自采取行动了之后才获知了噩耗。
身居深宫内苑的这些人们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在早已经被遗弃掉的地方选择够瑟瑟发抖。
灾厄降临。
那些柔弱无力的太监们因为就连做奴隶的价值都没有也就被贼人尽数杀害,只留下了女子。
“如若殿下同意,这些人将由草民带走。草民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她们安度余生。”
太子看着那些正在扯着被撕破的衣衫遮体的人,眼中露出了一股冰冷,说:“大部分你可以按你所说。但其中有几个人我是必须要处理掉的。”
“……知道了。”
公孙道使了一个眼色。
黑狼旗之中就站出数人,将人群中早已辨明了的几个嫔妃拉到了皇帐之后。
跟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再也没有了动静。
“尸首我也不需要,找个地方埋了吧。不要立丘树碑。别说看见,我永远都不想再想到。”
“……喏。”
公孙道应完便对湜沄使了一个眼色。
湜沄会意,走过来,搀扶起太子。
“殿下,当下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我们要将陛下入殓,并扶灵柩北返。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危及自身安危的危机解除之后才有余力去悲伤,或许是亲眼见到了天子的尸身才敢确定;天子此刻克制住哭泣之声已是极限,只能默默地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主上,我将即刻回归淮县坐镇。请您携这百名黑狼旗护送殿下一行即刻前往庆州。”
“不是回到鳌岛邑么?”
一直在一边听着的云鹏发问。
“现在天下没有任何地方比鳌岛邑之中态势更加难以琢磨。百骑黑狼旗可保一路平安,可到了鳌岛邑,这百骑根本起不了左右大势的作用。所以殿下必须先去请庆昌侯发兵,并亲自陪同殿下归京。再由庆昌侯及主上一同坐镇鳌岛邑,协助殿下稳定民心,掌握朝政,举办国丧,直至殿下登基。这才能将此一劫完完整整地度过去。”
云鹏点头称善。
太子思量片刻也点头。因为在太子想来不但公孙道所言十分有理。要是身边带着两位侯爵,那么也能让两位相互牵制,避免自己被他人所掌控。
“别哭了,鑖。……这将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你,也是最后一次如此不用顾忌太多地跟你说话了。所以让我告诉你吧。”湜沄一边为太子抹去泪水,说:“鑖,你可没有时间在此哭泣。因为你接手的注定是一个内忧外患横扰的天下。一个你不得不面对着众多的非议却还不得不坚持着做出许多改变才能维持得了大周国祚的天下。你注定会很累,你要做好准备,也要下定决心。否则疲惫、困难和帝王周边无数的诱惑将会把你从正道上拐走。哪怕你有着成为中兴大周的明君天赋,只要一个不心,你就会变成大周最后一个天子。所以你早已经没有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时间了。”
“……你会帮我么?”太子问。
湜沄将手收回说:“我帮得了你一部分,却帮不了你一切。因为臣子就是这样。”
“……皇兄……”
“这就是为臣之道。我必须要遵守,而你则需要去适应。记住,每一个臣子都不会对你说实话,哪怕是我也一样。”
“……”太子点了点头说,“那么趁我还没有成为天子之时,让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先皇的事情……奈何?”
“天下蠢蠢欲动,外患已不可无视。至少我们要做出一副没有内忧的强硬态度。至少……也不能是内患到了让人得知有人敢弑君的地步。”
“那……当对天下如何说?”
“暴雷,帝震死。”
“先皇无德,崩于暴雷……”太子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湜沄说:“暴民残义曰幽,谥号当议幽。”
“殿下,此事当从长计议……”
湜沄知道太子对天子有着不满和误解,但从未想到过会他们之间竟隔着如此不可填平的鸿沟。湜沄只不过是要将事情弄成天灾人祸一样,掩盖过去就罢了。岂料太子却因为打心底对天子的不满和否定而就此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此事已决。”
“咔!”
一声炸雷落下,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捆绑着尸体的柱子……
太子回头冷冷地看着在雨中燃烧的火柱……
雨点随之落下,为一代天子的末路更添了几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