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执见掌风袭来,当即跃起避过。掌风打在水面上,顿时激起一片水花。莫执落到洪镇岳的船上,洪镇岳便一掌打去,莫执却不闪躲,伸手与其对了一掌,两道浑厚的真气瞬间相撞,波及四周,只听见“嘭”地一声,二人所在的小船登时炸成无数木板飘荡在河面上。
小船炸开的一瞬间,二人立即腾空而起,向后跃去,隔了三丈远,各自踏了一块木板立在水面上。
陈一宁的船离二人打斗的地方有些距离,一块木板落下,差点砸到他的头上,是他身边的老道伸手将木板拂落,陈一宁才免遭波及。他感激地看了老道一眼,便又注意着二人的战况。
洪镇岳面色凝重,刚才与莫执对掌之时,他实实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真气如海浪一般澎湃汹涌,实在不可小觑。他脚下一动,将踏着的木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莫执激射而去,同时闪身后撤,落到不远处的另一块木板上。
莫执手掌一挥,袭来的木板瞬间化为齑粉。“来而不往非礼也!”话音刚落,莫执连连跃动,一下踢出五块木板,直往洪镇岳面门而去。
只听得洪镇岳大喝一声,双手猛地一扬,竟以真气掀起一道大浪,拍落了袭来的五块木板,之后大浪去势不减,欲将莫执吞没。
莫执单掌一伸,发出一道掌风,迎上大浪。无形的掌风与有形的大浪相撞,却好像一道生铁浇铸的大门,将大浪登时撞散成几道水花。
洪镇岳忍不住赞道:“好精纯的内力,在下佩服!”
莫执淡然一笑,说:“过奖了,我观洪兄出手,似有保留,这是为何?”
洪镇岳笑道:“莫掌门又何尝没有保留。江湖盛传,莫掌门一套指剑凌厉无匹,难逢敌手,何不让在下见识一番?”
“原来他已将我的底细摸清楚了,看来就算今日不在杭州遇见,恐怕以后他也会找上观海门来!”想到此,莫执傲然说道:“指剑是我的看家功夫,洪兄若想见识,恐怕要拿出些真本领来了。”
此言也激起了洪镇岳的傲气,他当即大喝道:“既然如此,莫掌门可要当心了!”说完,只见他脚下的水面忽然涌动起来,不过一息时间,一道两丈高的大浪忽然翻起,洪镇岳踏浪而行,居高临下地攻向莫执。
“来得好!”只见莫执两手虚按,也掀起一道巨浪,往洪镇岳撞去。
顷刻之间,两道大浪相撞,其中蕴含的力道往四周散去,将这片水面搅得波涛汹涌,附近的船只也随之摇晃起来。
陈一宁在船上站不稳,差点跌入河里,是老道伸手扶住他。却见老道站得稳稳当当,一双脚好像粘在了船板上一样,令陈一宁高看了几分。待水面稍稍平息,陈一宁害怕挂在船舱里的绝尘剑落入河里,便小心翼翼地走到船舱,取下绝尘剑拿在手里。
老道见了,说:“这二人比武使得河面上不平静,小兄弟可不要乱走动。”
陈一宁走回老道身边,说:“老道长,这可是把好剑,我宁愿自己落到水里,也不愿这个宝贝下水!”
附近其余船只见二人比武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纷纷把船划到岸边,生怕受到波及,很快,便只有陈一宁和老道所在的乌篷船离岸边很远了。
岸上的人见二人打得这般热闹,竟能以人力掀起浪潮,便都蜂拥到岸边观看,不少商贩连摊子也不顾了,也跑来凑热闹。
云遮月见师父和那个历山派的洪镇岳打起来之后,面对对方汹涌的攻势,却是守多攻少,不禁有些担心,他可不想见到自己刚拜的师父落败,便急切地问道:“师姐,那个洪镇岳好厉害呀,师父到底能不能取胜?”
莫轻眉拿起竹笛照着云遮月的脑袋就是一下,笑骂道:“你这个徒弟怎么当的?竟敢怀疑师父的武艺来了。小心我告诉爹,让他罚你面壁思过!”
云遮月摸着头顶挨打的地方,苦着脸道:“师姐,我知道错了!”
此时,洪镇岳见自己的攻势均被莫执化解,不仅不恼,反而战意昂扬,当即气运周身,在水面上踏了几步,冲向莫执,欲与其近身缠斗。离莫执不到一丈时,洪镇岳双手齐动,片刻之间化出无数掌影,将莫执正面尽数覆盖,好似一睹密不透风的墙。
袭来的攻势迅速而刚猛,扰乱附近的气流,令莫执衣袍翻动。只见他目光忽然一凝,将真气透出体外,水面便以莫执为中心,掀起一道涟漪。
洪镇岳看见莫执目光一凝的一瞬间,便感觉忽然从身前涌来一股力道,好似浪潮连绵不绝,这股力道越来越大,随着他离莫执的距离缩短,竟将他浑身上下包裹住了,同时挟带着他向后退去。这种感觉,就像被大海里一道滔天巨浪吞没一般。洪镇岳将心一横,借着这股力道腾空跃起,同时大喝一声,将真气沉到腿上,以下冲之势一脚径直攻向莫执的头顶。
只见莫执迅速后撤,洪镇岳一击落空,打在了水面上,激起无数水花。一些水滴落到了莫执附近,却没到沾到他身上半点,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水滴。
洪镇岳落入水中,又猛地冲出水面,虽然浑身湿透,却不见半点狼狈之象,他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更显出他魁梧的身躯。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真气便将湿透的衣服蒸干,一头黑发兀自浮空。
莫执见了,脸色不由地凝重了几分。
洪镇岳赞道:“这便是江湖上盛传的观海听涛么?果然厉害!”
莫执说:“过奖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洪镇岳一步一步踏在水面上,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明明是波动不止的水面,洪镇岳如此走着,竟好像走在厚重的大地上一般。待他走到莫执身前,又感受到了那股如同海浪的力道,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被推开。他拼着全身真气抵抗那股汹涌的力道,一步也未曾退却,虽然迈步的动作越来越慢,但他离莫执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二人的距离不过五尺时,莫执左手呈剑指,淡然的看着洪镇岳。
便在此时,洪镇岳感觉到阻挡他前进的力道终于消逝了。他见了莫执的动作,便知道莫执要使出绝学,心中战意又添了几分。他当即攻向莫执,两手或掌或拳,招招都往莫执要害而去。
只见莫执迅速用剑指阻挡,右手却负在背后。
二人快速地拆了十余招,直令岸边观看的人们感到眼花缭乱,在他们眼中,夜幕之下,二人你来我往打来打去的都是残影。
忽然,洪镇岳退后数步,向莫执鞠了一躬,抱拳道:“莫掌门一身内力深不可测,一套指剑更是凌厉无匹,原来莫掌门只是弃剑不用,却并未弃了剑法。莫掌门武艺恐怕已踏入化境半步,江湖十大高手绝非浪得虚名,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莫执听了,便收起剑指,笑道:“哦?洪兄怎么知道自己输了?”
洪镇岳苦笑道:“莫掌门只是左手为剑,在下便难以应对,何况莫掌门还有一只右手?这场比武,令在下感触颇深,多谢莫掌门赐教,他日在下武艺若有精进,再来向莫掌门讨教!告辞了!”说完,他大笑一声,转身跃起,在水面上一阵腾挪,像一只燕子般飘进了灯火辉煌的杭州城。
这洪镇岳认输认得果断,走也走得果断,倒令莫执心里生出几分敬意。
云遮月见师父取胜了,不禁大喜,虽然大多数时候是那个洪镇岳在进攻,可已经使出了全力。而他师父总是防守,却直到比试结束,都是一派从容之象,不知还有多少余力,光是这一点,他便已经觉得师父胜过那洪镇岳了。他想到自己已经成为莫执的弟子,心里便满是对自己大好前途的期待。
莫轻眉笑道:“怎么样?师弟,我爹厉害吧!洪叔叔都主动认输了。”
云遮月连忙点头道:“厉害厉害!”
莫执与洪镇岳之间并未拼出一个你死我活的下场,毕竟切磋比试,没那么容易就弄出人命来,可打起来的场面足够精彩,也令陈一宁过足了眼瘾。他怀里抱着绝尘剑,长出了一口气,笑道:“真是精彩,那个小贼好运气,竟拜了莫掌门这样一位高手作师父。”说完,他想到他要去的东华剑派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位同样气度非凡的高手收他为徒,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惆怅。
莫执立在水面上,见洪镇岳离去的身影消失后,也欲回到岸上,便在此时,陈一宁身边的老道开口了,他向莫执喊道:“莫掌门,别来无恙,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地遇见!”
莫执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一艘乌篷船,船头上站了一老一少两个人,那个老的他认识,便微微一笑,正欲答话,却忽然看见了少的,眼中顿时杀意尽显。他见那个少年身穿白衣,怀里抱了柄长剑,面目与许多年前那个一招击败他的天才剑客一模一样。与那个天才剑客比试的场景历历在目,如同昨日一般。此时他心中涌起滔天战意,右手当即呈剑指,怒喝道:“陈傅!”
这一声响彻整个河面,登时吓呆了陈一宁。他只看见莫执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凌厉无比,手中剑指直直地指向他,于此同时,莫执快速向前,浑身散发的内力硬生生分开了河面,掀起两道巨浪拍向岸边。这一切来得太快,陈一宁来不及反应,只得愣在当场。
岸上的云遮月顿时大惊,他不知道师父到底看见了什么,为何会使从容的师父变得如此骇人。莫轻眉也吓得急喊道:“爹!”
莫执凌厉的气机使陈一宁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发生在瞬息之间,他刚刚想明白是因为莫执将他误认作他爹的缘故,还未出声辩解,莫执便来到近前。他当即便感到了一股直透心扉的寒意将他全身笼罩住,莫执满是杀意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洞穿了他的眉心。
忽然,老道动了。他袖袍一卷,挡在陈一宁身前,一手迎上莫执的指剑,生生逼停了莫执。只见莫执眼中的凶光闪了几闪,便尽数散去,愣在了当场。
老道沉声道:“莫掌门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为何要对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少年出手?”
“陈傅,他是陈傅!”莫执面色茫然,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老道身后的陈一宁,意识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想到,当年与陈傅比试,已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陈傅若是活到现在,绝不会像这个少年一般年轻。他对老道抱拳道:“在下见了这个少年,一时忆起败给陈傅的往事,不禁入了魔障,还好有李道长出手,在下才没有犯下大错。”
见莫执眼中杀意尽去,老道便撤到一边,陈一宁极力压下心头的恐慌,连忙说道:“莫掌门认错了,晚辈不是陈傅,晚辈叫陈一宁,是陈傅的儿子。”
莫执见了陈一宁的长相,便知道陈一宁说的不是假话,急道:“你爹呢?他在哪里?”
“我爹两年前病死了,就埋在扬州。”
“什么?死了?”莫执顿时大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成就了他心魔的天才剑客,多年来江湖上没有音讯,此时再得知他的消息,竟然是死讯。他满眼悲意,也不知是感怀一位名动江湖的天才剑客默默无闻的死去,还是惋惜他此生最想击败的对手已不在人世。他苦笑道:“陈贤侄,我刚才……对不住了,还请你见谅。”
陈一宁见这位江湖十大高手对他赔礼道歉,又喊他一声贤侄,本来心里还有些无故受惊的怨气,此时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笑道:“无妨,莫叔叔不必如此。”
莫执又说:“今日在下失了态,让李道长见笑了。不如李道长陈贤侄到岸上与我一叙?”
老道点了点头。陈一宁见莫执对老道毕恭毕敬的样子,又想起先前老道截住莫执指剑的情形,忽然意识到老道所言不假,便恍然大悟道:“老道长,原来你真的是神霄派的掌门、李神仙的徒弟!”
老道对陈一宁笑道:“小兄弟不也真的是陈少侠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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