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队这边
江口佐藤刚撂下何擎打来的电话,得知徐浣清无恙,气的一脚踢翻了跪在旁边的男人。
江口佐藤话道:“废物,你不是告诉我你打中了徐浣清吗,怎么他一点事都没有,还精神良好!”
男人面有恐色吓的语无伦次,连忙对江口解释话道:“江口先生,当当时局面太太乱了,我不敢确定。”这个男人是梁复霖的手下,据说是在码头上慌乱中亲手打中了徐浣清,本是来邀功的,却没想到被江口怒骂呵斥险些丢了命,碰一鼻子灰。
江口佐藤呵斥话道:“滚!”
田中推门进来,男人灰溜溜的跑出去。
江口看了眼田中,话道:“让梁复霖管好他手下的人。”
一个蒙着土黄色帆布的汽车行驶进76号,随后从车里下来一队穿着黑风衣的特务,一个穿着囚犯衣服模样的女人被特务驱逐着推搡着走下来。
女人脸上有着一条还未愈合尚在结痂的伤痕,满眼尽是疲惫,红血丝爬满了眼球,头发梳的简单分明微微扎束着,灰色囚犯衣服旧而整洁。
这身行头,算是转狱前最后的体面尊严。
女人望了眼身后的徐徐关上的行动处大门,她深知进了这儿将来要面对什么。远远望去,那一层层铁质门好像是人间与地狱的分割线,里面的人再无退路已是亡命之徒,外面的人奈何不了世道任人宰割。
咣的一声车门声,从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板寸头分明,他是管理监狱的特务头子。
男人走到许叙面前,许叙笑模样的说了句:“来了兄弟,辛苦了。”随后许叙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掏出了根烟给男人点上。
男人吸了一口烟,叹了口气向许叙说着:“哎呀,兄弟你这太客气了,如今这年头,我这就是混口饭吃,比起你们我这算什么,不苦不苦。”话语刚落,他嘴角紧夹住烟,双手提了提沾了些灰调子的裤子。
女人看了一眼两人,虽精神不济那凌厉的目光却炯炯有神,在本的伤痛下却遮不住那一层朦胧美。
许叙看了一眼女人,女人错开了目光看向别处,许叙一笑,对身旁的男人调侃话道:“落魄美人啊。”
男人抿了口烟,对许叙声话道:“谁说不是呢,那么好的一张脸蛋可惜了,这是转狱提审上来的重犯,中共的,据说骨头硬的很。不过进了咱们这儿,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叙微点了点头,听了男人的话打量着女人,脑海里连同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突然恍过神对男人说:“具体的转狱事项都已经整理好给处座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各司其职,兄弟得押她回去了。”
两人话语间,烟快要燃尽。男人拿下快要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下,用鞋尖用力捻了捻对许叙笑着说道:“行,我这也算交差了,那也我回去了,监狱那边还一堆事呢。”
许叙笑着点点头,目送男人开车离开特工总部的院子。男人走后,许叙才开了口,对特务吩咐下去:“把她押进去,等待处座有时间提审。再给她弄点吃的,省的处座审的时候扛不住。”
窗上结了一层洁白的薄雾,有些已经泛起了些霜花,透过薄雾依稀能看到外面的雪景。徐浣清站在窗边,看了看外面还下着白絮的天,脑海里想的却是江口的事,这样的天气着实能让人静下心来,脑子清醒的考虑事情。
见门没关,华计云推门轻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眼窗前的人儿。看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事情。
他缓缓开口轻声话道:“三爷。”
徐浣清低沉的声音传过,问道:“出什么事了?”
华计云话道:“何擎最近派人在摸邢姑娘的底细。”
徐浣清似是早就料到,眉头一皱话道:“料理干净。”
华计云点点头话道:“是。”话语刚落,他刚要离开,徐浣清便叫住了他。
“阿筠在哪儿?”
“邢姑娘在前厅。”华计云答道。
片刻
刚临进前厅门外,他微微停了脚步,一眼望去便看到外面的漫天白雪,雪景下她穿着碎花旗袍的样子似是与这雪融为一起。
她站在门外望着满天的飞絮,初雪总是干净的。她伸出手接的一片雪花很快的融化成一团水在手心里。
这世道,人的命又何尝不是如此,稍纵即逝。
邢知筠察觉了脖颈间的异样,摸了摸脖间的项链,系绳的结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她抬手摘下项链,想着把结扣系好。
见她摆弄的入神,不知为何。他左手旁搭着披肩,向门外轻步走了出来,邢知筠听见脚步声忽的回了头。
“浣清。”她轻唤了声。
他淡淡嗯了一声应答着,看了眼她的气色,与那日相比好了许多。
徐浣清轻抬手拿出手中的披肩给邢知筠披上,细细拢系好披肩的系绳。随即他清冷的声音伴随动作传来,话道:“下雪了。”
“这项链系绳的另一端结扣不知怎么的断开了,我琢磨了好久本想照着另一段的重新打好,可是弄了好久怎么也复原不到以前的样子,可惜了。”她眉头一皱,面色困惑,拿着项链对他应着话道。
徐浣清垂眼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结扣,明显是被人扯开的痕迹,知晓定是伯老察觉到项链在她身上才没动她。
徐浣清从后面环搂着她,从她手中接过淡玉项链,轻拿着她的手温和话道:“我教你。”
“你看,这个璎穗从这穿过去打个结,再绕一圈,然后一系。”经他摆弄一番,系绳的结扣又重新与另一端一般无二。
他轻声问道:“会了吗?”
邢知筠嘴角淡淡的挂起一抹笑,似有一抹欢喜,对他话道:“浣清,这是谁教你的。”
徐浣清把邢知筠身上披着的外套往怀里又束了束,温和话道:“我母亲。”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样子。
“来阿筠,我给你戴上。”他拿过她手中的物件,戴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她脖间的包裹的伤口。
戴好后,他望了眼她,有了些许的安定。
“切记,要时刻留着它,有些时候有它在能保你无事。”说着,他从大氅里伸出手替她抹去鬓边的雪。
她望着他,眼前的他似是一团看不清的迷雾。从火车初遇开始,本以为不会再次照面的两人,重逢是始料未及。再从初识到现在,76号的围捕,再到码头的自废右手不惜性命。他从不曾问却自己的身份,却一次次的出手相助。让人看不透,说不清。
她缓缓开了口,对他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浣清深知,迫于时局,自己已然是日本人的除之而后快。本应该这场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的局面,因为自己,已经把她牵扯进来太多太多。尤其是她国民党的身份,把她留在身边只会让日本人和76号注意到她,只能带给她加倍的源源不断的危险。多年来自己心狠手辣,仇家甚多,说不上哪天就会丢了性命,暴尸街头。本以为一生毫无牵挂,却不曾能够遇见她。那天在码头上,他亲眼目睹伯老的枪顶着她,他的内心从未像那样慌过,她跳江的那一瞬间他以为差点就要失去她。
徐浣清想到这儿,最终还是把那句到嘴边的话“初见佳人,一见倾心。”深咽下了。他淡淡的应了句:“这世间的事本就没什么能说的清的。”
阿筠,既然以后注定要形同陌路,还是不要给你留什么牵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