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浮沉旧 > 毓疏殒命
    何擎未顾邢知筠的话语,抬手间一把冰冷的枪口便毫不留情的顶在了邢知筠的头上。

    “消息只有我们俩知道。”何擎的声音传过,字里行间满是质疑。

    何擎显然把她认做为共党,即使她是江口举荐来的人。不过只要挡了何擎升官发财的路,也是一个可以随时除掉的麻烦。

    邢知筠冷静极了,面容上忽的浮上了一抹笑,轻声对身边的男人话道:“这76号真是一个狼窝,我刚来两天被人拿枪举着头两次。”

    她的话语何其轻,释然极了。

    这时,车外传来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远处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特务快步走近,邢知筠轻抬眼,望着步伐匆忙的男人,虽是夜色朦胧了视线,但看身影便知是许叙。

    许叙俯下身抬手轻敲了敲何擎一侧的车窗门来汇报,看着车内两人的情况一点无惊讶之色,何擎向来多疑,今日试探似是在意料之中。

    “处座,船靠岸了。”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话着。

    听到许叙的话语,何擎会意一般抬手收起了手中的枪塞进后腰,轻声似有歉意的道了一声:“我误会了,邢姐。”

    话语刚落,何擎快步下车,邢知筠带队。

    远远望去,码头上停靠着一艘不大不运送货物的货船,船已经靠岸些许。岸上的仓库里明火正亮,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眼望去,仓库里堆放着一大批的要紧货物,货物皆摆放整齐,密封严实。只见那仓库里货物旁盯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穿着似是两方交易的商人。

    此时的一批码头工人在往船上一箱箱搬着运送货物,与往日不同的是,来往过程中个个轻拿轻放,看样子,是贵重的要紧东西。

    夜色已深,混淆着视线,她顺着仓库远远望去,只见那两人中,女人的身影格外熟悉。

    随着何擎的一声枪响,她的思绪被打断,便衣特务随即举着枪纷纷出动。工人听见枪响,见到76号的便衣特务围了过来纷纷放下手中的货物抱头蹲在地,动作熟练。来往搬货物赚大洋的苦力,哪个不是拖家带口,此时自然是保住命最重要。

    他们明白,乱世之中拿着枪的,不是军方,就是帮派,都是吃罪不起的人。

    仓库旁几个疑是共党的人,听到枪响纷纷逃离,开枪掩护撤退着身边人。

    双方交上火,场面一度混乱。何擎见有人要跑,一下子举起枪对着人群中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女中共,一旁的邢知筠巡望着苦力的目光随即转到何擎抬手间,顺着他举枪的方向看过去。

    刚刚朦胧看不清又熟悉无比的身影进入到邢知筠的视线,望着女人的身影,那张面容渐渐清晰,她的心如同被匕首一般狠狠割上了一刀。

    是她,锦洳。

    何擎毫不犹豫开枪的同时,邢知筠心里彻底慌了,手中的枪已经无力握住渐渐在手里打晃,渐渐止了步。

    看着面前的人儿,心里痛苦般无声的喊了句:“锦洳。”同时隐忍下忍住的,也是在眼眶里快要含不住的泪水。

    枪声传过,仿佛是一个宣誓着死亡的哀号,方锦洳还未缓过神,只见这时身子被身旁的男子一下子挡住,子弹清晰的打在了男子身上。

    正中胸口,血如泉涌般染了衣衫,男人倒地。

    看着倒在身边的男人,方锦洳泪如具下,声嘶力竭般喊了句:“毓疏!”

    行动处埋伏的人皆出,中共落,特务将方锦汝等余中共相继围了起来。

    她声音已有了些许的沙哑,怀里的男人已经故去,但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女人的手。泪水顺着女人的脸颊流下,滴淌在阎毓疏的身上,融着他已经染了半面血的衣襟。

    见局面已稳,许叙快步进了仓库,抬手抽出腿间事先备下的匕首,撬开了堆在一旁准备往船上搬运的货物箱。

    货物箱被撬开,上层是一层厚厚的棉布,他抬手用力掀开底下的一层,里面放置着满满的西药。

    验查了以后,他快步走到何擎身边,对身旁的男人禀报话道:“处座,盘尼西林。”

    何擎微点了点头,思量着什么。邢知筠走近,看着面前的人儿止了步。

    听着女人鞋尖踏地的声响,方锦洳缓缓抬头对上她的那双眸子,相继望了眼面前的邢知筠。这个往日如同亲人一般的人站在与自己背道而驰的阵营面前,她不禁觉得自己可叹。看着面前的人儿,曾经那双自认为无比熟悉世间最干净最清澈的眸子现在变的陌生了些许,仿佛罩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琢磨不透。随即方锦洳低下了头,紧握着怀里阎毓疏的手,恍然间未曾言语。

    见方锦洳的举动,这让邢知筠不禁心中一颤,她的眼中虽有对自己的埋怨,但也有几分不舍掺杂着。

    她怀里的是前几日救过自己命的阎毓疏,忽然那刻邢知筠明白了,阎毓疏所指的妻子就是她。

    多年不见,谁知再见却是以这种方式。

    是自己,亲手抓了她。

    此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廖箐披着大衣缓步走了出来,轻扫了眼倒地的阎毓疏,随即转头看向身旁静静无言的邢知筠,关切的话了句:“知筠。”

    听着廖箐的声音,邢知筠心里却早是心灰意冷,缓缓道了句应话道:“廖先生来了。”

    何擎看着了眼方锦洳,故作轻松的对两人话道:“这几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廖箐看着已经殒了命的阎毓疏,只觉得有些棘手万分,情绪如一个绷紧的弦一般,思虑着对何擎话道:“在徐浣清管辖的码头上,咱们这么打死了他的人,恐怕不好弄。”

    何擎见廖箐畏惧徐浣清的样子,眼目有些许的轻蔑,不禁话道:“阎毓疏是他的亲信,此番为中共运输西药死在了码头上,他也自然而然的被扣上了一个亲共的头衔,现如今徐浣清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说我们会惹什么麻烦?”

    何擎的话恍若又给邢知筠致命一击,她一直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内心早已经心力交瘁。

    邢知筠抬手对一旁的特务挥了挥手,特务把方锦汝阎毓疏和剩余的共党都带回了行动处。

    何擎看了眼邢知筠,随即对廖箐话道:“邢姐今天累了,廖先生好生安慰送回去吧。”

    邢知筠打断话道:“多谢处座,不必了,知筠只是有些低血糖,办公室有药,今天知筠值班就歇在行动处了。”

    何擎见邢知筠过于平静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有着些许的疑惑。他钦佩刚才在车里她的心理素质,同样也觉得她深不可测有着无限挖掘的秘密。

    已经快到午夜

    安顿好行动处的一切后,许叙才与何擎回去。往日只觉得短短回何公馆的路程,今日却显得尤其漫长。

    许叙禀报着前几日何擎交代的事,缓缓了开了口:“处座,邢知筠的来历除了档案上的那些,我们也没有查到。”

    何擎揉了揉眉头舒缓着情绪,话道:“看来这件事徐浣清伸手了,他的人,怎么会让我们抓到把柄。邢知筠是个老特工了,精明的很。不管她和徐浣清有没有一腿,都不能相信她说的所有话。先收手,把人都撤出来,免得让姓徐的反过来找我们的不是。”

    许叙点点头应话道:“是,处座。医院的那个女人已经处理干净了,但那个孩子怎么办,杀了吗?”

    听到这儿,何擎的心头一荡,划过南京的回忆。江敬芸生平素爱袄裙,他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给她买袄裙的时候,她换上衣裳,大家闺秀的淑雅尽收眼底。他许了要娶她的承诺,她也曾和自己说过待嫁给他以后要给何擎生一对儿女。虽时隔多年,但当年怀中人羞涩的面容还一一在目。

    想到这儿,何擎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仁慈,缓缓话道:“送走吧,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家人。”

    许叙端详了何擎异样的情绪细细点点头应答着。

    随即何擎又问道:“许叙,你觉得今天邢知筠有什么异常。”

    许叙想了想话道:“我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

    何擎抬眼微扫,便看到了前座椅放置一旁的餐盒,问道:“这是?”

    许叙连忙应答道:“啊,是今天我送阿采回去的时候,徐岚给的。”许叙的话有些吞吐,他知道何擎多疑,一直也不喜自己身边人与别人交涉过于多。

    解了疑惑,何擎又问道:“对了,今天你去把阿采安排回去,徐岚的表现怎么样?”

    许叙应话道:“没有什么异常。”

    何擎看着有些吞吐的许叙调侃道:“你子,姑娘的一顿饭就给收买了。”

    听何擎的调侃,见他面未露不满,许叙这才放下心,笑着话道:“那有,处座,我估摸着是不是我们太敏感了。”

    “这年月谨慎点活的长。”何擎话道。

    窗外已无了光亮,紧拉着窗帘的屋子愈发的黑。躺在办公室里屋床上的邢知筠微微睁开眼睛,起身走到窗前微微掀起窗帘的一角,借着最后点微弱的夜色看了眼手中的表,随即将目光转向楼下的特务。

    待何擎走后,行动处值班的特务大抵都在楼下,今日的行动消磨了不少心绪,连来回巡视的流动岗哨也都轮班打着盹。见楼下的情况无大碍,她轻步踏出了办公室的门。

    长长的回廊空无一人如同死一般寂静,透着无边的孤寂。听着审讯室大牢那边若有若无的鞭挞声,码头上的一幕幕还在她眼前浮现。穿过回廊,她一步步踏向楼上的一间安置的屋子。

    邢知筠在屋子前驻足,从风衣口袋里里摸出前些日在廖箐那里偷配的钥匙。审讯室大牢女人的惨叫声透过铁门一声声的灌入到她的耳畔,她开门的手有些颤抖,那是方锦洳的声音。

    自己慌忙之中拓印的两把钥匙,要不是亲眼目睹廖箐锁上门安顿了阎毓疏,她从不曾想,其中的一把竟是开这间要紧犯人遗体安置屋的。

    推开门,他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儿,无声无息。距上次离开徐公馆,没想到再相见已经是天人永隔。

    她颤抖着伸手拿走了他怀中的怀表,那枚棕黑色怀表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已经没了温度。她轻手打开了怀表,怀表里的照片如同她猜的如此,是他与方锦洳的合照。她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声中一丝清泪流下。

    “对不起,毓疏。”

    徐公馆这边已然传来了消息,华计云匆忙的推开了书房的门,看向面前擦着枪的男人,缓缓开口:“三爷,码头出事了。”

    他拿着白布的手微微停顿,心里大抵是猜到了几分,物想到了结果。

    华计云声音有些颤抖,话道:“毓疏走了。”

    只见徐浣清沉寂了许久,才缓缓话道:“告诉76号,明天早上我的兄弟,把人给我送回来。”他声音似有些沙哑,话语行间却道尽了悲凉。

    长长的巷口里,已是夜深空无一人,一女子的身影显得格外显眼。那女子穿着黑色大衣穿戴整齐,大半夜便匆匆出了门,步伐虽不温不火但也有了些许的匆忙,穿过长长的弄堂,在一间房下驻了步。她回望着周围,审视着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她,随即敲了敲门。

    一个沉沉的男声从院里传出,对着门外的女人问道:“谁?”

    只见女人答着话:“表哥,我是你选房表妹,家中惨遭不幸,故此来上海投奔。”女人的话极轻,又略微透着匆忙。

    男人听罢女人的话语,立刻开了门轻声话道:“快进来。”

    转眼间两人进了屋子,只见那女子取下围巾,那双面容映入眼帘,是林瑾容。

    男人关紧门急忙对林瑾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瑾容?”

    林瑾容连忙解释话道:“76号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我们的人在运送西药时全部被捕,中共上海区损失惨重。”

    男人匆忙问道:“那锦洳同志呢?”

    林瑾容话道:“所幸码头上的西药只是一部分,是锦洳同志临时决定分拨运出上海的。但是如今锦汝同志已经被捕,余下的西药放置地点只有她一人知道,如果她扛不住大刑,中共上海区如同灭顶之灾。”

    男人话道:“我马上命余下的同志转移,以防不测。你调查消息,看能不能执行营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