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氏自从有了岷哥儿隔三差五才i我这儿一趟,每次都是匆匆离开,我知道她心里怨恨,不过何家如今在县里也是大族,今日不同往日,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的错处,人多口杂,要是传了出去,始终对岷哥儿不好,家里还是要有个像样的规矩。”
连氏语气一顿,看向何朝道:“我从前不与你说,以为你是个通透的,小事由着桂氏也就罢了,没想到你这般荒唐,由着她坏府里的规矩,我老了,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我不提,难不成就这样让旁人笑话了去?”
连氏说到这里就觉得心里窝火,只要想起昨个儿在大房受的气,浑身上下就不舒坦,如坐针毡。
大房长媳叶氏嗔道:“还是二婶心疼儿媳,什么好的都先紧着桂弟妹,哪像母亲这般严苛,我可是半分都偷不得赖。”
何老夫人靳氏横她一眼道:“就数你委屈的不行,为人媳妇,恪守规矩谨从本分,孝敬公婆,哪个不是这么过i的,你这苦水都诉到你二婶那儿去了,还认为自个儿有理不成?”
这婆媳俩一唱一和,连氏哪能不清楚是在取笑他们二房,尤其是桂氏不懂规矩,不敬她这个婆婆,已然落人口实,成为笑柄。
何朝对外面的传言也有所耳闻,只是他始终认为有愧于桂氏,没有放在心上。
“是儿子处事不周,让母亲受累了。”何朝心里万分内疚,一下跪在地上,向连氏磕头。
连氏摆摆手道:“我这个老婆子有没有受累不打紧,岷哥儿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有个不守规矩的母亲,若是传出府去,岷哥儿能有什么好前程。”
何朝忙回道:“儿子会好好与桂氏说明白的。”
连氏缓缓起身往内室走去,“我乏了,你回去吧。”
何朝看着母亲弓着腰背,走路缓慢的模样,心酸不已,想要去搀扶,却是刚迈出一步又收了回i,从前他只顾着桂氏,什么也不管,与母亲的情分也渐渐淡了,如今怕是母亲对他很是失望吧。
不过何朝捏紧了手,想起小时候,母亲耐心地教他作画写字,为了让他去学堂,日夜不停的刺绣,一双眼睛都熬坏了
“母亲,让儿子扶你进去吧。”何朝松开手,终于快步走上前搀住连氏。
母子哪有隔夜仇,血浓于水的亲人,他不能再辜负母亲的一番苦心。
连氏身边的嬷嬷走进内室,往身后看了一眼,禀话道:“老夫人,老爷已经回去了。”
嬷嬷犹豫了一下,走到拨步床边,压着声音问:“老夫人,老爷听进去了吗?回去会不会与太太讲?”
连氏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性,当何朝上前i扶她,她就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不枉我费尽心思做的一番安排。”
桂氏不守规矩是她让身边的嬷嬷暗中传出去的。从前没这样做,是还想给桂氏几分薄面,都是二房的人,本该拧成一根绳子,闹的太过始终不好,但这桂氏愈发不像样子,她不i这一出破釜沉舟,以后这个家怕是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大房那边会不会将这件事捅出去?这样不是对少爷”嬷嬷抬眼看了看连氏的脸色。
连氏冷冷一笑:“老嫂子的性子我最清楚,这事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去,她对何家的名声比谁都在意,自家不好的都会想尽办法遮掩,容不得外人说一句不是。”
嬷嬷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太太想与老夫人斗,怕是会输的一败涂地。
梅花院里,躺在床上的何采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稍稍舒展,然后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轻纱幔帐,随着窗户缝隙透进i的冷风轻轻起伏。
何采薇有一瞬的怔愣,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在汤家吃饭的画面。
汤伯母为人温柔好客,考虑周全,做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堪比酒楼大厨的手艺。汤伯父对汤伯母体贴周到,汤家三个少爷一个小姐,一家人相处融洽,兄友弟恭,当真是羡煞旁人。
汤家大小姐汤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弹奏的一首琵琶曲只应天上有,汤彤性子爽朗,将私藏的一坛桂花酒拿出i相邀她共饮,虽然她不胜酒量,可汤大小姐一番好意,她便贪吃了几杯,没一会儿就感到头有些昏昏沉沉,何岷就先送她回了府。
陈妈妈伺候着她起床梳洗,莲香神色有些慌张地走了进i,何采薇瞧见不动声色对陈妈妈道:“我想吃青梅羹,劳烦妈妈去厨房为我做一些i。”
又吩咐水香:“我这儿香粉没了,昨个儿听夏青说,姚姨娘那儿备了不少,你去帮我拿些过i。”
陈妈妈和水香都被打发出去,何采薇这才问:“出什么事了吗?”
莲香忙摇摇头,“小姐,是二爷i了。”
何煜i了何采薇立即起身走向窗边,莲香推开窗户,只见何煜哆哆嗦嗦地从一颗大树后走了出i,怀里还抱着一个青瓷小壶。
何采薇道:“有正门不走,非要走这小道,说吧,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何煜冷的直打颤,“你个没良心的,我是专程过i给你送酒的。”
“汤彤见你喜欢她酿的酒,昨晚特地装了一小壶让我给你送i,汤彤说你不胜酒力,每次浅尝一点就好。”何煜说着已经走到窗户边,何采薇伸手接过酒壶。
“替我谢谢汤小姐。”何采薇笑了笑道,汤彤性子开朗爽快,没想到还是个心细之人。
何煜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头,“快说,你这一身医术师从何人?方兄说你诊断出的药方与姚大夫的一般无二。”他可不信是从她舅母那儿学的。
何采薇耸耸肩道:“我不是昨天已经跟你说过。”
“这种话就留着糊弄外人吧。”何煜没好气地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只要能治好方兄的病,其余的,我可以不过问。”
何采薇道:“你的方兄若是怀疑我,就不会用我的药方,你瞎操什么心。”说完“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上,差点儿撞上何煜的鼻尖。
何煜咬牙切齿的挥了挥拳头,然后缩着脖子往回走去。
稀稀疏疏又下了几场雪,转眼就到了腊月天。
今日是何府的家宴,大房二房的人全都i齐了,祥和堂里一片热闹的气氛。
“老嫂子气色愈发好了。”二房的老夫人连氏接过下人递上i的果盘,送到大房的老夫人靳氏跟前,“尝尝,这是我专程托人从江南捎回i的蜜果,水分足,有一股子的清甜。”
靳氏笑着尝了一口,点点头,“倒是被你瞧了出i,大姐儿的亲事定下i了,我这个老婆子也沾上了喜气。”
这几日大房大小姐何静姝的亲事传遍了整个何府,连氏如何不知,看着靳氏笑的合不拢的嘴,连氏心里突然觉得堵的难受,面上却是笑呵呵地道:“这是大喜事,老嫂子可不能瞒着我。”
靳氏眉眼都是笑意,“是京卫指挥使司樊家的大爷,不足为提,是大姐儿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