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必须去一趟满觉陇。"待红云飘远,吴宁回头对着我们道。
"去那干嘛?"白问。
"通风鬼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必须给他提个醒。"吴宁说。
"义父,你不是说通风鬼在杨家牌楼吗?"云问。
"骗她的。"吴宁道。
"为什么骗她?"云又问。
"因为她骗我。"吴宁又道。
“鬼母说谎?”云吃惊地说。
"想要钱塘鬼母说实话,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吴宁笑了笑说。
"太可怕了,居然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刚才我还一直信以为真呢。"云把嘴张得大大的。
"鬼母说起谎来,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再没影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如同真的一般,技法之娴熟,已经达到了无我无他无你无天无地无人无鬼之境,这是说谎这门手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想要做到这一步,没有天赋异禀,那可不行。"吴宁笑道。
"义父,你是怎么判断出她没说实话的?"白笑着问道。
"通风鬼现在只剩下一个大儿子,儿子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在了由天魔城通往铁水桥的路上,鬼母被禁锢在钱塘江二百余年,今天刚出来,对有些事情并不清楚,想当然地以为通风鬼家的老二还活着,结果闹出一个大乌龙也不自知,我估计她在路上的时候,一直都在偷着乐,觉得肯定又是把我当猴耍了一把呢。"吴宁兴奋地说。
听了吴宁这话,我们全都捧腹大笑起来,云不断揉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白最夸张,直接笑倒在了地上,四肢瘫软,面团一般,拉都拉不起来。
"义父,钱塘鬼母是不是将要对通风鬼不利呀?"等笑完了,云又问道。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定的。"吴宁说。
"他们有仇?"云接着问道。
"没听说过有什么深仇大恨。"吴宁道。
"那她为什么要对通风鬼不利?"云继续问道。
"所有事情,在鬼母眼里,只有利不利,没有该不该。"吴宁毅然道。
"义父,你是说,鬼母去找通风鬼,有可能是奉命行事?"白问道。
"也可能是为了还债。"吴宁想了一下,认真地说。
"还债?"白奇怪地问。
"这个债,估计与她突然获得的自由有关,不然,天上怎么会凭空掉下一个这么大的馅饼,并且这个大馅饼最后还是不偏不倚非常精准地正好砸在这个缺德鬼身上呢?这个问题,除了利益交换,不然很难解释得通。"吴宁道。
"你是说,其中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交易?"白又问。
"既有交易,也有阴谋。"吴宁肯定地说。
"哦。"白点了一下头,似有所悟。
"通风鬼侠肝义胆,一生嫉恶如仇,若是得知那个欲行暗昧欺心缺德卑鄙之事,他必会不远万里前往通风报信,所以树敌颇多。"吴宁说完,表情肃穆。
"所以义父才会不避风险地给他通风报信?"云问道。
"这是必须的,通风鬼若遭遇不测,那绝对是我们鬼界的耻辱!"吴宁决然道。
"就像是战国鲁仲连,假若最终死于非命,将会是人类永远的耻辱是一样的,对吗?"我插嘴道。
"没错,所以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鬼界中的鲁仲连并帮助他脱危解困!"吴宁朗声道。
"义父,那我们三个呢?"白问。
"你们三个就不用去了,满觉陇那一带,历来鬼穴众多,加之最近恶鬼肆虐,不太安全。"吴宁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长串钥匙递给白。
"大门和房间的所有钥匙都在这里,你们自己进屋休息,我可能要三天之后才能回来。"吴宁又说。
"义父,我们打算先回环翠楼。"白说道。
"太晚了,不如明天再回,今天就先住这,里面宽敞得很,房间也多的。"吴宁道。
"义父,环翠楼我们还有一个姐姐在那,若不回去,她会担心的。"云说道。
"哦,原来这样,那还是先回去的好。这串钥匙,就留给你们了,以后过来的时候,万一我不在,也方便进屋。"吴良道。
我们齐声答应。
"回去的路上,你们要注意安全,这个时间,在西湖一带,许多鬼魅都喜欢出来游荡。"吴宁嘱咐道。
我们连连点头。
"我去了!"吴宁说完,忽如烟灭。
吴宁走后,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三十三分了,不禁摇了摇头。
"吴良,你又摇头了,为什么?"云问。
"刚想起今天的晚饭还没吃。"我有些尴尬地说。
"饿傻了吧?"白问。
"还行。"我答。
"肯定是饿傻了,你就承认吧,别不好意思。"云笑嘻嘻地。
"你们俩个先回,我去弄吃的,随后就到。"白说完,一阵风似的,往赤山埠方向去了。
"有一个事情不明白。"白离开后,我对云说。
"什么事情?"
"你们为什么也要用上钥匙?"
"锁门啊。"
"对你们来说,锁不锁门,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即便锁上了,你们还不是一样可以通过门缝进出自如?"
"整天从门缝里溜进去,再从门缝里溜出来?哈哈,弄得跟做贼似的,要知道,这可是住家,谁在家里的时候会一天二十四时都是门窗紧闭进出也不打开的?有时候来了亲戚朋友,难道也让他们从门缝里溜进溜出?那像什么话!"
"那就干脆把门整天整夜开着呗,开了又锁,锁了又开的,多麻烦。"
"呵,你以为只有你们人类才有隐私啊?"
"哦,难道你们也玩这个?"
"你们玩得,我们就玩不得?"
"其实玩这个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看你们人类玩得挺有意思的嘛。"
"那个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你们最多也就一百年的样子,就这么一点时间还需要打发?未免有些矫情。"
"这个没有可比性,我们更辛苦,所以时间过得要比你们慢。"
"我们不辛苦?"
"相对好一些。"
"好在哪?"
"最起码不用上班,吃的穿的住的,一概免费,交通工具也比我们的先进多了,闭眼就到,快速便捷,既环保,又不用担心违章酒驾超速套牌等一系列烧心烧肺的问题。"
"呵呵,在你眼里,怎么全是做鬼的好处啊?"
"但你们的算计啦仇恨啦嫉妒啦背叛啦阴沟啦造谣诬陷颠倒黑白啦这些生存障碍,我们一样不缺。"
"那是你还没遇上恶鬼,所以才会这么说。"
"怎样才能遇上?"
"渴望?"
"不!"
"呵呵,到时由不得你。"
"遇上容易么?"
"不难。"
"钱塘鬼母算不算?"
"那是孬鬼,还算不上恶鬼。"
"哦,分得还挺细。"
"这是形名之学,细是必须的!"
"循名责实?"
"没错!名者,实之宾也,实者,名之至也,循名责实,则野无遗贤,名实错位,则路有泣鬼。"
"受教了!没想到你们鬼类也有这么多讲究。"
"其实很多规矩都是从阳间带来的,习惯成自然,也就沿用下来了。"
"像婚丧嫁娶什么的,也一样?"
“大致上差不多。”
"哦,明白了。"
"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啊,嘻嘻。"
"嗯,好的。"说完,我也乐了。
"是不是觉得我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三姐在家一定等急了。"
"这倒不会。"
"怎么可能?"
"我们刚从刘庄赶到三台山的时候,四姐就已经暗中对她的相思鸟发出过指令,让它们回环翠楼报平安。"
"哦,那就好,原先我一直牵挂着,现在放心了。"
"哈哈,这叫天下本无事,吴良自扰之!"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