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将近晚饭时间,赌场生意稍冷,花牌桌前恰好没有别人,周阳便与阿常、阿勇往牌桌前坐了下i。
坐庄的是一个二十i岁的小厮。小厮一见周阳等三人坐下i,便开始安排招呼,八面玲珑,头头是道。
小厮见人见得多了,眼力十足,细看眼前坐着的三个人,小叫化阿勇浑身破破烂烂,不值一提,阿常一身蓝金长衫虽是奢华,但架势恬淡,气势不足,唯独周阳,不仅一身黑金长衫,行头奢华,架势上也派气十足,小厮看人说话,对周阳格外礼貌客气,将小叫化阿勇和阿常都晾在了一边。
小叫化阿勇气不过,心下暗骂那小厮,“狗眼看人低。”
小厮问周阳道,“少爷想要玩点什么?”
周阳做主道,“玩翻牌,二十一点。”
小厮陪笑道,“二十一点好,小人奉陪,一赔一,最低一两银子一注如何?”
阿勇一旁乍舌心想,“乖乖,一两银子,我需扛一万只米口袋,才能挣到一两银子,他们说笑间,居然把一两银子用i取乐。”
周阳无异议,小厮便开始洗牌发牌,阿常将几张闲牌拿在手里摸了摸,抬手一看,果然食指中指上沾染了红黑两种颜色。
周阳一连赢了三场,小厮一一赔付,小厮故作懊恼,又奉承周阳手气好,运气高,周阳开怀大笑,乐不可支。小厮见周阳兴头正起,便对周阳道,“少爷今天手气甚好,玩一两银子既无刺激,也浪费好运气,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i’,少爷何不加大注银,借好运赢取更多。”
周阳知道时机将至,故作思量后点头道,“好,一不做二不休,小爷这一局下五十两纹银。”说着往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了赌桌上。
小厮大喜,便开始发牌,两轮牌发过之后,小厮准备第三轮发牌,小厮眼见周阳忙于理牌,便欲出千。小厮也是训练有素,仅仅将手划过胸前,便已将一张牌用拇指扣住捏在手中。
周阳早已暗地里盯住了小厮,眼见小厮出千,周阳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小厮的手。
小厮惊慌失措,捏在手里的千牌也掉落下i。
周阳不动声色,只将两眼瞪着小厮。
小厮见事情败露,唬得面色苍白,因为赌场的规矩,抓到出千者,不论庄家、客人,一律卸下右手。
赌场订下这规矩,主要是为了防范客人出千,也表明自己赌场信誉清明。
可不靠出千无法牟利,所以上台坐庄的小厮,都是历经赌场训练培养,但也私下与赌场订有协议,小厮出千要是被人发现,须得承认是自己个人行为,与赌场无关,并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眼前这花牌的坐庄小厮有四五年的经验,手段老到,牌技高超,小厮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栽在周阳这样一个小子手里。
小厮低声向周阳讨饶道,“少爷,请高抬贵手。”
小厮往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周阳面前道,“小人家中贫寒,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生计所迫才出此下策,请少爷高抬贵手,便是小人再生父母,倘若叫小人断了右手,便是叫小人一家老小饿死街头。”
这小厮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周阳心想小厮这一套说辞怕也是早有准备,因此并不同情,也不肯相信。
周阳笑道,“要小爷我饶你也不难,你须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倘若有意隐瞒,你那右手便别想要了。”
小厮一脸为难道,“少爷别难为小人,小人卑微,实在不敢妄言,倘若说了不该说的话,别说一条手臂,小人性命也难保。”
周阳原以为设计拿住小厮出千的把柄,用小厮一只右手做要挟,便可令叫小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不想小厮畏惧丢了手臂,还顾及着自己性命,如此一i,周阳只怕这小厮不肯吐露实情。
周阳故作恼怒,一拍桌子向小厮喝问道,“我i问你,三日前,段二痞子是否i过这里玩牌?”
周阳问完,又将两眼紧盯住小厮。
小厮先是一脸惊恐,一双眼睛溜溜转个不停,仍不肯吐露半个字。
周阳知道这小厮心眼甚多,恐怕不肯说出实情,正想重提出千牌、卸右手之事i胁迫,却见那小厮忽然盯住了阿常。
看了半晌,那小厮压低了声音向阿常问道,“您是……常大哥吗?”
见阿常点头称是,小厮又道,“常大哥是为赵大果的事情i的吧。”
小厮此言一出,阿常、阿勇眼睛放光,而周阳吃惊之余,心下更是失落,他原本还想要凭自己的设计要挟小厮说出实情i在阿常面前长长脸,却不想风头又给阿常抢去了。
小厮左右看看,招呼周阳、阿常和阿勇进了一间雅座里说话。
小厮先对阿常道,“小人李启铭,是磨盘山下磨盘村的人,从小一家人全仰仗着您们马帮过日子,小人对您还有大风叔都心仪已久,格外仰慕。”
李启铭又望着周阳对阿常道,“这位小少爷说的不错,三天前,就是段二痞子死之前,他i过这里,是和他哥,段痞子一起i的,而且之后俩人也是一起离开的。”
阿常听了有些吃惊道,“段痞子有跟段二痞子一起i过赌场?”
阿常先前早把情况原委了解了个大概,并未听说当日段痞子与段二痞子曾在一起。
正因为段痞子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知道自己兄弟去了哪里,衙门才寻不到任何证人证据i查解案件。
阿常又问道,“他们是何时离开赌场的?”
李启铭道,“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天色见黑。”
又道,“我听段痞子说要去往普舍镇取军备用的酒,段痞子说军备需要高粱酒三百斤,他们定了二百斤,预备兑入一百斤水以后拿去交差,一切须得在晚上才好行事。”
阿常一边听,心下一边考量,“段二痞子是在城外北面小树林里被发现遇害,恰好是在去往普舍镇途中,赵大果也是为了返回普舍镇家中,才会途径小树林。段痞子与段二痞子早有计划要一起前往普舍镇,俩人又是一起离开了赌场,就算之后段痞子没有与段二痞子一同前去,至少是清楚段二痞子的去向缘故的,何以他一口咬定自己全然不知,想i段痞子必定有心隐瞒实情,他与段二痞子之死,脱不了干系。”
阿常见李启铭似还有话要说,便问李启铭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李启铭点头道,“当日初听闻段二痞子被害,尚且不知道赵大果被疑凶犯,我心下第一冒出i的想法是,段二痞子是被他哥哥段痞子给害了的。”
阿常心下已有相同想法,并不吃惊,问李启铭,“此话怎讲。”
李启铭道,“外人都道段痞子与段二痞子两兄弟和睦,成日形影不离,故丝毫未将段二痞子的死与段痞子连系在一起。可据我当日所见、所听,他兄弟二人因为如何分赃从军备采买当中黑到手的银两争执不休,私下里已有嫌隙,我曾在赌场茅房里听见段痞子怒斥段二痞子,甚至指着段二痞子的鼻子说,‘信不信我宰了你’的话。”
此时在场者心头都同一个想法,便是段痞子因为与段二痞子分赃不定,两人心下横生嫌隙,段痞子对段二痞子动了杀心,在两人前往普舍镇,途径小树林的时候,段痞子见小树林里无人,便勒死了段二痞子,又将段二痞子尸首藏于草丛之中自己潜逃。
赵大果运气不佳,回家途中经过小树林,跑进草丛里方便,无意间便看见了段二痞子的尸首,由此引i无妄之灾。如此一经梳理,前后种种之事,似乎都各就各位,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