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配垃圾，真他妈配！”
里昂模模糊糊的听到这句话，随后潜意识开始对他吼叫，要他跳起来。他伸手想去拿武器，但是马上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是多么的愚蠢，而旁边肯定有人看着。于是改为一肘子砸在地上把自己撑起来。清晰的触感告诉他碰到的是柔软的布料而非泥土，那个水中怪物咬了他，它有两排锋利带锯齿的尖牙，嵌进肌肉就难以挣脱，里昂就这么和它打了一路，呛进去的河水恐怕足以把他溺掉半条命。最开始他以为那是鳄鱼之类的野蛮动物，但是随后发现它像猿猴一样可以用爪子抓住他的手，而且挨揍后还会发出咒骂似的吼声。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拼命用手去扣怪物大概是眼睛的部位，但这只是让那畜生游动的更加疯狂，一直把他带到很远的岸边，随后它似乎受到了来自岸上的攻击，用一股巨力把他甩到岸上。
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一张黑漆桌子前，正搅拌着一个冒热气的木碗。里昂的动静比较大，女子转过头来看他。这女孩大概不到20岁，身材高挑，留着齐肩栗发，斜刘海垂到眉骨。脸上应该没化妆，穿着一件白边黑色长裙，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上蒙着的一层黑纱。
里昂差点习惯性的骂出声，但看看四周便使劲憋了回去。自己坐的这张床大概有些年头，铺了大概三层棉料，最上面是洗得发白的蓝色床单。房间的布置十分简洁，墙壁刷着灰漆，有两个羊角吊灯；床对面的桌子一样透着年代的气味，上面摆着几个瓷质杯盘。左手边的窗户玻璃擦的很干净，还有窗帘。而地板则是红色木质，既易打扫又不打滑。再看自己身上，有伤的地方都缠着绷带，还换了身干净的布衣。
女孩对他说了几句话，里昂一个字没听懂，她看看这个一脸疑惑的大块头，换了一种语言又说到：“醒了，疼吗？”
她的声音细细的，里昂皱着眉站起蹬上一双布鞋，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漏掉的地方后问道：“这是哪？”
“北梁国，周振子爵家。”女孩的话很简洁，“白薇。”
“额嗯，我叫里昂。”过了一会里昂才意识到她是在自我介绍，尴尬的回应道。这是房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有人在外面：“关门干屁啊死野种，你喜欢兽人吗？”
里昂立即生出一脚踹在进门的人身上的想法，随着骂声打开门的是一个肥胖的矮个子男人，头发梳得很整齐，面部大概是因为酒精而露出条条青筋。两眼像砸扁的玻璃球一样无神而傲慢，脸上的胡茬让他看上去像只充了气的刺豚。但身上的衣服十分讲究，是套做工精细的绿色礼服，一条大概是怀表链的金链从口袋里露出来伸进敞开的衣领里。男人的左手里提着脱下来的大衣，右手则是一沓黄纸。他看都不看里昂就把纸扔到白薇脚下：“叫他赶紧，去兵器室拿套装备干活！”
男人转身离开，门都不关，顺便留下难闻的气味。里昂顿时决定找机会把拳头介绍给这位仁兄的刺豚脸。这时白薇已经把那个木碗递到他面前：“药。”
里昂想了想双手接过来一饮而尽，比中药的味道好多了，甚至还减轻了饥饿感。随后把碗放到桌子上，从地上捡起那沓纸，上面的文字龙飞凤舞，下面还有一枚红色圆印章，是个大大的“周”字。可能就是那位子爵大人的杰作。一回头看见白薇正看着他，便把纸递了过去，白薇伸手轻轻接过，手上的伤疤清晰可见，仿佛一只蜘蛛趴在手上，让里昂心头一震。
“昨晚，在河边看见的你。少爷外出，人手不够。”白薇解释道。里昂开始没明白，也不好意思问她，但不久就猜到大半。大概在这样的时代，被贵族的大爷们救回来而且还留在自己家里的，大多要感恩戴德加做牛做马。
出门时迎面扑来的凉气让里昂稍稍放了心，这里和他之前走过的地方应该气候相近，明明是清晨却并不冷。刚刚待的那个房间位于一栋比周围的其他建筑老旧不少的二层房子里，大概是这幢别墅以前的中心。外面的布局与之相比格格不入，透着奢侈气味，地面上铺满石板，周围还种了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和树，院子正中间是一尊巨大的喷泉白色石雕塑，四个背生翅膀的持戟天使雕像高举号角背对着一个石台，石台上是一投昂步巨鹿，低垂的鹿角雕刻的十分光滑。天使两两之间伸出一个龙头，泉水就从那里喷出，一只孤零零的鸽子在水池边的台子上跳着脚。路过时白薇多看了一眼喷泉，但也只那么一眼，就又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两个仆人打扮的男人从他们旁边经过，脸上的嘲讽和议论的声音十分清晰。但白薇却看不出变色，大概早已习惯。子爵家的兵器室盖在一间巨大的仓库旁边，恐怕放的都是给仆人用的最低等的家伙，门上还有人刻着难看的字。开裂的灰砖顶棚下的门口，站着一个穿轻甲佩短刀的老兵，接过白薇递过去的纸看了两眼，便转身开门。老旧的门上钉着铁条和锁链，看上去维护得还不错，看着老兵慢腾腾的动作里昂简直想上去把门踹开。
兵器室的光线非常昏暗，只有几个两边的小窗户在透光，但白薇还是戴着她的黑纱，并且非常熟练的向里面走过去。里昂边走边打量着这里，竟然没有灰尘和蜘蛛网，也没有讨厌的飞虫。摆在前面的是一些短剑和木弓，接着是几副皮甲和镶钉甲，然后是长枪、盾牌和短弩，并没什么起眼的东西，最后他们走到了尽头：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架子上是各种巨大的双手武器。
“找个适合的。”白薇站到一旁说，“五分钟。”
言简意赅啊，里昂暗想道。不抓紧时间真是对不起她。但是走了两圈，他仍没有发现趁手的家伙，不是太小就是不够结实。等他准备转第三圈时，也许是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他发现了一个角落里的石台，那上面盖着一层灰蒙蒙的粗布轮廓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里昂走上前一把掀开，原来下面是一副金属拳套，色泽是毫不起眼的银灰色，除了防御的甲片和打击的尖刺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物。一般人肯定不会选这种长度占绝对劣势的武器，甚至不把它当武器，但里昂莫名其妙地感觉它吸引着自己，他向前伸了伸手，突然有一种和人对视的感觉，某种生物的眼睛从面前一闪而过。人没有如此可怖的眼神，它更像幻境中的一头野兽，虎视眈眈地等待着送上门的猎物。这位鲁莽的暴徒把它拿了起来，三两下带在了手上，拳套底部是装着弹簧的金属片，等他的手指碰到指套底部时就牢牢卡在了手腕上。
“好神奇的东西。”里昂不怕死的鲁莽脾气上来了，想象它们像尼米亚狮拳一样痛殴敌人。在他手接触到拳套里的布料时一股闪电般的感觉冲了上来，那眼神又回来了，但这一次是直冲面门而来，让猝不及防的暴徒差点后退一步。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五分钟的时限，急忙走向门口。见怪不怪，都是尿性。里昂暗骂着握了握拳头，它合手得让人怀疑。
“走吧，这的铠甲我也穿不了。没超时吧？”出了门，里昂半开玩笑地对白薇说。但她竟然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直到里昂在她眼前挥了会手才反应过来，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递给他一件棕色的厚布大衣，转身向出口走去。大衣的材质不算好，但还算结实，比他预料的合身，大衣的肘部、肩部和前胸后背处有几块硬物，还能提供一些防护。我特么这是被光速打脸么，里昂自嘲的跟上她。门外的阳光比进来时亮了一些，天上云很少，确实是个出门的好天气。这时大门后已经有几十号人挤在一块，门外的估计更多，佣人们忙着往一辆装饰奢侈的马车上搬东西，还有人在往两匹毛发旺盛的红马脖子上挂草料袋。再往前些就能看见许多士兵打扮的人拿着布在擦武器，极像舔牙齿的饥饿野兽。中间大概就是那位自视甚高的少爷，虽然人声嘈杂，但里昂还是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但这回白薇拉住了他的胳膊，手上出奇的有力，让里昂为之一愣。这不到几秒的时间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几个闲下来的仆人开始指指点点，而士兵们则手握武器心不在焉的瞟了过来。那位少爷也注意到了这边，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周岩，那个闲的没事的富家佣兵少爷，头发比上次剪短了，蓝灰色的眼睛带着狂妄的笑意，左脸的黑火纹身泛着光，一身绿色戎装更像是准备参加聚会的贵族，左腰上挂着把漂亮的长剑，胳膊下还夹着镶兽骨的头盔。
“白薇把你照顾得很好啊，古尔哥多的法外狂徒？”周岩笑着走过来，“看来那3万块是让你给玩没了，顺便上了夕阳城屠夫镇的通缉名单。果然我太高看你了。”
“咱俩单挑一下，你就知道有没有高看我。”里昂咬着嘴唇说，这话让几个离得近的护卫马上想冲上来。周岩摆摆手开始往回走：“以后机会多的是，不过你不想被群殴的话就赶紧滚过来，陪哥出去散散心！”
里昂很想让这傲慢的臭小子知道人是怎么滚的，但是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他咬着牙走了过去，几辆用木板和轮子拼起来的简陋马车停在旁边，大概就是给陪同士兵们准备的。
一个长相凶恶的仆人指了指最后边的一辆马车，里昂刚走过去便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马车夫竟也是个兽人，但显得年老体衰，眉骨上的骨刺磨得很平，白色的胡子像海参一样从下巴上刺出来，浑浊的灰眼睛盯着他，瘆人地嘿嘿冷笑。随后他走过挡风的木板，看见马车上坐着两个大块头，低着头，一个穿着黑皮袍，背上露出武器的握把，另一个则在白色的头发之间露出一对毛茸茸的尖锐兽耳，不时抖动一下。这时车夫开始甩动缰绳，里昂连忙跳上车。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接受这个世界上各种奇异的物种，但是亲身体验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面的“人”率先抬起了头。白头发的看上去大体和人类无异，实际上他全身体毛似乎都是白色，头顶两侧分布着一对细长的耳朵，绿眼睛里是梭形瞳孔，留着浅浅的络腮胡。嘴里叼着一根粗大的卷烟，可以看到锋利如狼的犬齿。身上一套紧身锁子甲盖着层黄布，上面画着的大概是子爵家的标志。白狼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新名词从里昂的脑袋里冒出来。他瞥了一眼里昂便又重新低下头去，连搭讪的机会都没留。这时另一个低头的家伙说话了。
“欢迎来到被歧视号，兽人。”他声音很粗，像石块在摩擦，里昂预感到这不是人类的声音。
“你在说这辆车？还有，我叫里昂。”
“名字不重要，你在这只会被叫外号。”那人发出冷冷的笑声抬起了头，那瞬间里昂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灰色面罩，仔细看却发现是他的脸，像蜥蜴一样长满坚硬的鳞片，颧骨、额角和下巴尖还有骨刺，耳朵上是好几对被兜帽遮住一半的角，向脑后延伸，眼睛则是充满戾气的血红色，右脸上的十字形伤疤更为骇人。黑龙裔，又一个新名词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你赢了，白泽，但是下回我会赢回来的。”他转向对面的白狼人道，同时拿出一条肉干咀嚼起来，“你觉得下个新朋友什么时候会到？”
“你再喋喋不休我就帮你住嘴。”名叫白泽的白狼人头也不抬的说。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搓火球挫伤了，狗日的？”龙裔恶狠狠地回击。两双凶暴的眼睛立刻对视起来。
里昂一巴掌拍在马车上，整辆马车都震了一下，两人同时向他看过来，他也狠狠地瞪回去。“你们哪个混蛋再拍一下试试？！”车夫在前面吼道。但是龙裔马上吼了回去：“我们当中谁都可以拍死你，所以闭嘴，老托比！”
龙裔转头对着车下啐了一口，然后转过头来打量着里昂，“你竟然准备用拳头对抗故而哥多人的刀剑？勇气可嘉啊。”
“等你证明能杀的人比我多了再笑话我吧。”里昂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显然他们就是去狩猎的，但猎物是人。
“如你所见，这狗屎的‘被歧视号’是子爵留给我们这些特殊人群的，上一个被狮鹫咬死的小崽子给起的名字。我叫基兰，基兰·杜克。这头大白狼叫白泽，还有赶车的老混蛋叫托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们的待遇不好不坏，歧视我们的大多只敢背地里议论，而且我们战斗力一直比那些坐在绒垫子上的屁股强，所以，知道你该干什么吧?”
“那要看老子愿不愿意。”里昂边说边看了眼后面的几个人类骑兵，黑龙裔对这个回答报之轻蔑的一笑，转过头去这时马车已经出了院子，向着太阳转弯。里昂向后看到子爵豪华的府邸个头不小，周围的建筑仿佛因为它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即便被阳光直射也显得暗淡无光，平民此刻正在成群结队地赶往农田和集市。府邸选址在郊区，西边的地平线上可以看到其他更大规模的城镇冒出的炊烟，这里被一些民宅和防御性建筑围绕着，除了马车正在通过的一座石桥外，周围的石墙插满了巨大的木刺和火把，里面一层则是厚实的土墙，士兵可以从上面射击、投掷、倾倒滚烫的沥青。过了墙就完全是另一种风景，这些人懒得连扔垃圾都不愿意扔远点，桥下是一条肮脏的河沟，不少萎靡不振的工人在清理垃圾。
“你就不好奇我们要去那么？”基兰突然发问打断里昂的观望，“别看了，一会有比这更恶心的。”
“去哪都是杀人，不是么？不过了解一下也无妨。”里昂转头道，他看见白泽伸出粗壮的手指碾灭了烟头。
“哈！白泽也说过这句话，但废物狼干掉的人始终没我多。”龙裔挠了挠脖子，那里也有些发黑的伤疤，让人惊讶他的生命力，“离这不远有一个古尔哥多的前哨站。据说他们在那挖宝贝，英明的子爵大人向他的上司建议去把他们挖出来的宝贝抢了。我们的周岩少爷现在要去和子爵的大部队汇合，顺便干掉路上碰到的散兵。”
里昂差点笑出声，如果那位传言中的子爵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要命地到敌国地盘上装佣兵玩，恐怕这趟就不用出来了。想了想他问道：“子爵就这么，把他的宝贝儿子送出去了？”
“可能这样能让人快速成长。”白泽突然说话了，“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机会，不是么？”
“我看上去像没杀过人的菜鸡？”里昂皱着眉头问道。
“我说的是逃跑。”白泽把刚点的烟放到车板上敲了敲，车速已经变快了不少，烟灰迎风而散。
“那要在了解这里之后再决定。”
“哈！逃跑？”赶车的老兽人叫到，左边的马挨了一鞭子，嘶叫起来。
“闭嘴，托比！”基兰吼道，“伙计，等我们单独相处或者掐死这老疯子之后再讨论这个话题可以不？不然我会想起他躲进粪坑的样子！”
白泽没有理他俩：“你可能觉得杀人拿钱是件很不错的差使，但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那时你也逃不掉了。”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咳咳，我从来没来过这，所以，北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比三大部落都文明的地方，但是比艾诺克斯的任何一寸土地都恶心，”白泽低声道，他的耳朵转了转，“兽人应该比我们都了解人类吧，这里也是人类的地盘，充满种族歧视和政治阴谋，而且在任何一个城市都能找到地下拳击场、妓院和赌场。”
“我不太了解他们。不过听上去不错，地理位置好像也挺好。”里昂点评道，他对陷入混乱早就习以为常了。
“嗯，被夹在两个敌对国家和卡利戈荒野之间，用疯子的角度看确实不错。”基兰插嘴道，“让我也问你几个问题，里昂，你觉得照看你的那个人类妮子怎么样？”
“白薇？我才认识她不到一个小时。”
“但是你知道她的名字了，而且还戴上了被诅咒的拳套。”基兰笑道，“和她走的太近可是会招麻烦的。”
“我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但是我也不怕麻烦。”
基兰又啐了一口道：“那个女孩是子爵的哥哥和一个北地九黎人公主的混血，天生异瞳，从小到大被嫌弃。后来子爵的老哥打帝国人的时候当了烈士，她的变态妈说她不吉利，把她扎瞎了，继承权也没了。还是后来少爷干了点人事，让她留在自己家里，但是还是没人看得起她。”
里昂感到怒火冲上脑门，“那她现在怎么看的见东西的？还有这被诅咒的是什么破梗？”
“她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子爵没提这件事，也没人敢问。回来的时候全身是血，但是眼睛就突然看得见了，说话也开始惜字如金。你手上的那俩，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除了她自己没人碰过。去年有个蟊贼想偷，结果第二天在兵器库里面变成了具烧焦的尸体，所以一直被子爵封着不让用。你现在还活着，着实有点出人意料。”
老子可是穿越过来的男人，里昂在心里嗤笑道。马车在他们说话时穿过几片荒废的田野，现在进入了植被茂盛的灌林地，几棵靠的近的的灌木上有被砍伐的痕迹。右边不远处，树后还有几个竹篮，装着植物的叶子和花瓣，大概有来采药材的农民。马车行驶在山石中间，两边都是下坡，忽然身后一阵颤动，里昂转过头来看见白泽抓着车板站了起来，前面的托比也勒住缰绳，在身边的包袱里摸索起来，白狼人此时的表情与刚才截然不同，眼睛充血，额上青筋暴起，突然张嘴大吼一声，那吼声与狼群冲锋时的嗥叫完全一样，混合着长啸和愤怒。前面的士兵纷纷跳下马车拿起武器。基兰早已翻下车，手上拿着他那把巨大的战斧，里昂立即朝马车外跳过去，呼啸声从耳边窜过，是一支黑羽箭，和那个古尔哥多队长的箭一模一样。里昂咆哮一声转向箭射过来的方向，大片铠甲的反光从树丛之间透过。他们被伏击了。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从手上响起，里昂低头看见两条宽大的拳刃从拳套上伸了出来，但现在没时间细想。他冲向最近的一个古尔哥多士兵，后者挥舞着剑向他砍来，里昂一个格挡然后肩撞，他趔趄了一下，便被锋利的拳刃连头带盔砸成两截。后面的一个拿着弩的士兵向里昂头上放箭，里昂拨开箭杆扑过去，他还没来得及拔剑，里昂已把拳刃深深插进他的脖子让他喷着血倒在地上，脑袋被一脚跺成了烂西瓜。凌厉的呼啸声从背后传来，里昂就地翻滚躲过一把长柄战锤的横扫，然后跳到那个士兵面前抓住他的手腕一把砸下去，士兵大声惨叫起来，胳膊和脑袋先后落地，溅起的鲜血让里昂几乎完全被杀戮的渴望占据。他冲进了古尔哥多人的阵型，立刻被敌人包围，发狂的兽人一鞭拳打翻一个士兵，抓起他的身体扔向最近的敌人，那名士兵便被自己人的武器扎出了好几个窟窿，同时也砸断了两个人的胳膊。三个拿弩的士兵用武器对准了里昂，但一把巨大的战斧突然横空飞过来劈在一个士兵身上，巨大的力道几乎把他穿着铠甲的身躯贯穿，黑色的身影跳出来抓住另一个士兵的身体甩到斧头柄上，柄端尖刺瞬间穿膛而过。基兰一把拍掉尸体拿起他的战斧，发出一阵狰狞的狂笑扑向其他的士兵，里昂转向另一边，两个士兵正准备攻击他，突然被两条刀刃挂住脖子，然后干净利落的斩首。是白泽，他手里提着的不是短刀，而是缠着锁链的怪异镰刀，这家伙的灵活与体格完全不相称，像白色狂风一样冲向敌人。人头被抢让里昂更加暴怒起来，他冲向一队正从山坡后面爬上来的士兵，一柄长矛刺进了他的左肩，但完全没有减慢他的速度。他抓起长矛把那个士兵举到空中，士兵受到巨力震击松了手，里昂便调转矛头把他捅了个对穿，然后抡动矛杆把他砸向他的同伴，至少三个人的脖子断了，尸体和失衡的士兵体顺着陡峭的山坡滚下山脚。突然里昂感到背上像被巨石砸中一般，脊椎甚至闷声扭动了一下，差点摔下去，还没站稳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正举剑向他猛砍过来，如果不是一个北梁士兵卡在他的剑刃上，刚才那一脚恐怕就要换成致命的一剑。里昂一个摆拳打在剑刃上，火花四溅，两人各退半步，趁这短暂的时间打量了一眼这个军士，他比其他人高大不少，一身红色板甲，狰狞的双手剑仿佛散发着红光，头盔上的眼孔黑如骷髅，铠甲边缘和尖刺上溅满血迹。
里昂一声不吭地扑过去，他已经兴奋的不想浪费一秒时间发出声音。两人的武器立刻不断狠撞在一起，兽人的身体让他看不起人类的力量，而这军士的例外让他既兴奋又愤怒，这样的狂热很快让军士找到机会在他身上留下好几道伤口，但伤口传来的疼痛反而刺激着他的肌肉更猛烈的收缩伸展。里昂的技巧在他面前占不着便宜，但体力和速度是绝对的上风，这样的激斗在战场上持续着。不知是不是疲惫了，对手的动作忽然慢了一拍。里昂抓住他的手，两人撞在一起，军士松开左手，带刺的臂铠打在里昂腹上，汹涌的疼痛和恶心感让他几乎失衡，但就这一刻他翻折军士的手腕抢走他的武器，用全力砍在他的铠甲上，竟然只拉出一条粗糙的断口。但紧接着愤怒的拳刃插进铠甲的缝隙贯穿他的腹部，里昂把他整个举过头顶摔在一块巨石上。红色的头盔几乎震落下来，还没看清他的脸里昂就一拳头下去，紧接着横向猛收手臂，随着骨头和皮肉的碎裂声，军士一声不吭地脑袋搬家了。
手上传来一阵炙热的烧灼感，被扯掉的脑袋竟冒出了黑烟，跌落在地的尸体也同步自燃起来。里昂感到一股威胁逼近，转头看见白泽正把镰刀从一具同样冒着烟的尸体上拔下来，而更多的红甲军士正在逼近，把他们围在中间。
“再来一百个，哈！！”基兰狂呼着向敌人扑过去，里昂和白泽紧随其后。
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空气中的毛毛雨落地时便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