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后，江绚书看见门虚掩着，一时间紧张起来，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他进屋之后，玄墨霄出来迎接，对着他喵喵叫两声，好像在控诉自己快饿死了，铲屎官赶快弄饭来喂朕！

    “知道了知道了。”江绚书趁他不备撸一把猫头，而后在屋子里寻找沈寒杨的身影。客厅找了一圈，然后去卧室，才在门后看到沈寒杨蜷成一团躲在那里。

    门后的墙角被他可怜的身影占据着，沈寒杨抱着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江绚书走到面前都没发现。

    “洋洋，怎么了？”江绚书刚蹲下去，沈寒杨就扑到怀里，声音带上哭腔：“叔叔，妈妈给我点上长明灯，我能看见路了。可是我不要去地府，不要去投胎，我不要离开这里！”

    江绚书轻拍他的背，想让他冷静，轻声说：“洋洋，死后成为灵魂就要去投胎，否则留在阳间就是孤魂野鬼。你父母肯定不希望你变成这样，他们犯下过错，心里愧疚，只希望你能一路走好。”

    沈寒杨拼命摇头，抱紧江绚书：“不要不要！去投胎的话，我永远都不记得他们了，现在在这里，我还能经常见到妈妈，我不想走！”

    玄墨霄甩着猫尾巴进来，眼神里显露出一股不耐烦。按常理来说不肯投胎的鬼魂都是生前带着一股执念，想要完成某个心愿才会执意于阳间，这个小鬼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难道是游戏还没玩够？

    沈寒杨拱在江绚书的怀里，拽着他的衬衫不肯放手。江绚书耐心哄他：“我今天在殡仪馆见到你的尸体了，你妈妈是安排在头七之后火化，还想给你弄个告别仪式，想让你风风光光的走，投个好人家。你要是成了孤魂野鬼，就算天天见到他们，也是伤他们的心。”

    小孩子耍脾气的时候都是执拗且不讲理的，哪怕乖巧如洋洋，此刻也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玄墨霄打个哈欠，扒着江绚书的胳膊，叼着他的裤腿往厨房拽，想让他先把晚饭做了，吃饱饭再来料理这个孩子。

    家里还有个祖宗，江绚书不能不管。他把沈寒杨叫出来，给他放动画片，让他分分神，谁知电视一打开，沈寒杨“啊！”惊叫一声，躲到江绚书身后。

    “路、路在电视里……”沈寒杨浑身发抖，牙关都在打颤。

    江绚书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眼中电视屏幕上是很正常的彩色画面，哪里有什么路？

    玄墨霄舔着爪子，眯起眼。电视屏幕是黑的，一条两旁插着巨大白烛长而悠远的路通向远方，看不见尽头，是不归路。

    他趴了下去，懒得管沈寒杨要躲到什么时候。长明灯一旦点起，地府的大门便正式向沈寒杨开启，他的手腕上带着生辰八字的铭牌，不归路将会一直缠着他，直到他踏进去。

    一旦走上不归路，便会和阳间彻底隔绝，不归不归，便是只能一直向前，再转头时，身后已空无一物。

    见沈寒杨如此害怕，江绚书只能关掉电视，塞给他一本少儿读物让他冷静冷静。他晚上做饭也没什么心思，草草结束，直接用白水煮了五花肉淋上酱油便递给玄墨霄。玄墨霄看看他，一脸诧异

    异：“喵？”

    说好的红烧肉呢？

    江绚书抱歉笑笑：“改天再给你做啊，你看洋洋现在状态多不好，大鱼大肉的你能吃得下吗？”

    我有什么吃不下的。玄墨霄翻个白眼，对于饲主此等敷衍的行为表示斥责，为了惩罚他，三天之内都不给再撸一下。

    原本就少的可怜的撸猫机会直接给在线封杀。

    不过比起撸猫，江绚书更关心的是洋洋的事。他回头看看缩在沙发上的小可怜，感到于心不忍，于是低声问玄墨霄：“有没有办法能把他留下来？”然后十分殷勤把手机放在他的猫爪旁。

    玄墨霄吃掉一块五花肉，这才开始打字；【留一个死魂在家，找死。】

    “没那么严重吧……你也鉴定过了啊，洋洋不是恶灵，没什么危险的。”

    玄墨霄把碗推到一边，开始认真打字，无奈猫爪对于触屏手机的灵敏度不够，总是打错。折腾近五分钟，玄墨霄实在是烦了，“喵！”高声叫唤，江绚书不解抬头，和玄墨霄的眼神对上之后，瞬间给吸住。

    等到再回神时，他发现自己飘在一个混沌空间里，四周一片漆黑，但又星星点点泛着银光，就像是处在夜空之中。他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般，飘在浩瀚缥缈的银河里。

    “望什么呆，转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绚书回头，看见玄墨霄盘腿端坐着，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在夜空中白到几乎透明。

    “这里是哪里啊？”江绚书伸手捞了一把身边的银光，只见它们被手指一碰就散开，化作点点齑粉，飘到远处之后又凝起，重新聚合为星光。

    玄墨霄闭上眼：“你在我的神识里。”

    江绚书一脸懵逼，全然不懂那是什么鬼东西。玄墨霄的眼神像看白痴，无可奈何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神识，精神空间。”

    “哦，这样，”江绚书恍然大悟，“你直接说我在你脑子里就是了。”

    “……”让你这种白痴进到我的脑子里真怕影响智商。

    玄墨霄拉他进神识主要目的是想和他解释清楚关于死魂停留在阳间的忌讳，谁让猫的身体打字太废时间，不如对话解释得清楚明白。

    经过玄墨霄一通科普，尽管江绚书云里雾里，但还是听明白了一些核心内容：死魂是极阴寒的灵体，养在家里和人类接触过久，只会有两种结果。一个是人类长久遭受极阴之物的侵袭，很快耗尽阳寿；另一个是死魂抵挡不住阳气，灵体渐渐消散，灰飞烟灭。

    江绚书沉默，这不就代表他想要收留洋洋的话，必定是你死我活吗？

    既然下场这么惨烈，那倒不如趁早劝他投胎，早登极乐了。

    “明白了吗？”玄墨霄淡淡问。

    江绚书是跪坐的姿势，点点头，重重叹气：“我明白了，不会强留他的。你不是也说了吗？他头七之内不去地府，也会有鬼差来押他前去，看来是躲不过的。”

    “地府人手不足，否则的话第一天就该来拘他的魂了。”

    “人手不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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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是第二次听到，江绚书不免有些好奇，探头过去好奇问：“你很了解地府？怎么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你多大了？”

    玄墨霄冷笑，他存在的岁月可不是用区区年岁可以计算。上千年对他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莫说地府，就是现如今这些人类看到的那些上古神兽他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江绚书见他不回答，知道他又开始高贵冷艳不搭理人了，于是摆摆手：“好好好，你当我没问过，我就是有点好奇罢了。”

    他站起来，虽然感觉悬在空中踩不到地，但却没有摇摇晃晃，步伐很稳健。他在玄墨霄的神识里走来走去，问他：“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已经不在家里了吗？”

    玄墨霄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一个圆，夜空里凭空出现一面镜子，将家里的情景给照射出来。江绚书靠过去，和玄墨霄并着肩头，透过这面镜子看见自己还在厨房里，保持着和黑猫凝望的姿势。黑猫也是，一动不动，抬头看着饲主，两人深情对望，彼此的眼神都是空洞无神的。

    江绚书惊讶：“我人还在厨房，那岂不是灵魂出窍了？！”

    好魔幻啊，自从养了这只恶猫之后真是什么事情都能遇见，长知识了。

    “你以为呢，”玄墨霄嗤笑，按着江绚书的肩往镜子里一推，“明白了就回去吧，发呆太久也不好。”

    江绚书猝不及防跌进镜子里，再甩甩头，已经回到厨房里。玄墨霄正在继续低头吃酱油五花肉，可能觉得实在是枯燥乏味，只吃了一块就跳下去回房间了。

    一直到熄灯，江绚书都没去打扰沈寒杨，希望他能自己仔细想明白。玄墨霄还是睡在床上，睡姿是老姿势，蜷成一团，浑身漆黑都分不清头尾。

    夜深人静的时刻，玄墨霄再次激灵醒来。

    他听见了一些声音，一些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声音，一步一步，一轻一重，正在渐渐靠近。

    客厅里传来沈寒杨惊恐的叫声：“不要啊……叔叔！救我！猫大哥！救救我！”

    动作还挺快。玄墨霄又趴下去，鬼差来拘魂，是分内之事，他既不想插手也不该插手，不如睡个安稳觉，明天一早告诉江绚书小鬼被带走就行了。

    “啊！我不去、我不去！猫大哥！猫大哥！求你救救我！”

    玄墨霄再度睁眼，颇为不耐烦，想到那个小鬼小心翼翼的表情还有惊恐的模样，心里暗骂真是麻烦，爬起来跳下床。

    果不其然，他跑出客厅，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手中拿着皮鞭，一左一右站着。那皮鞭带着蓝光，卷到沈寒杨身上，沈寒杨浑身被一道蓝光包裹，发出痛苦的□□。

    “小朋友，别怕，姐姐带你去玩好玩的~”

    这声音柔媚入骨，几乎让人酥断骨头，玄墨霄只感觉浑身的毛都炸起，发出低沉猫叫声。

    那两道身影同时回头，一男一女，白衣女子容貌极其艳丽秀美，倾国倾城；黑衣男子扁鼻宽目，相貌丑恶到不忍直视。

    “哎？这只猫出来干嘛，想跟我们当宠物？”

    “……”玄墨霄伸出爪子扑过去，我当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