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楼的酒客渐渐的多了起来,喧嚷之声此起彼伏。
凌霄边摆弄这那支袖箭,边道:“说起这支袖箭,乃是凌某在路上捡的。”
展公子狐疑的眯起眼睛道:“捡的?在哪儿?”
“喔在京师近郊,还是一个月前的事呢,难道展公子你竟知悉此物的来历?”凌霄随口道。
展公子得意的道:“那是当然,本来瞧你适才那副讨厌的样子,公子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不过你既是衙门的官差,那我便讲给你听好啦,嘻嘻”浅笑嫣然,不觉间流露出了小姑娘家的可爱模样。只听她接着道:“使用这支袖箭的,便是雁门五鬼之一,绰号逍遥客的司马德诏。”
凌霄本是好武之人,自幼便赴峨眉山学艺,这些年来又时常出外办差,因此于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多少也有所了解。不过对于这雁门五鬼,却也倒真是闻所未闻。
只听展公子又道:“他们乃是师兄弟五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专做些打家劫舍的行径,因此人们都称他们作‘雁门五鬼’,尤其是这个排行在二的逍遥客司马德诏,简直就是花中的魔鬼、色中的魔王,是个出了名的采花淫贼。”
凌霄听罢这才恍然大悟,展公子见凌霄若有所思,还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府差役,哪会知道这些江湖中的绿林人物,愈是得意,心中竟是说不出的解气畅快,心道:“谁叫你这讨厌的家伙说人家小呢,还那么放肆的盯着人家看!”顿时开心的轻笑道:“嘻嘻怎样?本公子谅你也未曾听说过。”
凌霄点头道:“那么请问展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展公子“哼”了一声,接口道:“本姑本公子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还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他们既然号称雁门五鬼,那其他的四个,又分别唤作什么?”凌霄问道。
展公子微一皱眉,沉吟道:“其他的喔跟这支袖箭又没什么关系,我才不告诉你呢。”
凌霄听罢心下暗自笑道:“这小姑娘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存心卖弄,当真是没什么心机。”便又问道:“那你可识得这司马德诏?”
此言一出,只见这展公子忽然倒竖柳眉,“哼”了一声道:“此人乃是我们剑派的仇人,我这次下山,就是要亲手抓到这个无耻淫贼,将他绳捆索绑,回山交给爹爹处置!”
凌霄又问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个淫贼究竟是如何得罪了贵剑派呢?”
展公子仍自气愤的道:“两个月前,我的几位师哥下山办事,途经易州时,可巧撞见了这个淫贼正在强迫良家女子”说到此处俏脸一红,于是接着道:“哎呀,就是在做那种坏事啦,几位师哥随即出手相救,那淫贼虽然功夫了得,可是一时间猝不及防,只得仓皇而逃。我五师哥当时追赶的紧,不料却被这淫贼猛然回身射出的袖箭伤了眼睛。”
“这淫贼实在是狡诈至极。”凌霄紧跟着道。
“是呀,所以爹爹派人四处打探,终于得知这淫贼近来藏匿于密云附近,我这才与师哥们一起下得山来。”展公子道。
凌霄疑道:“可公子你怎的竟是独身一人?”
展公子道:“我我们正在分头寻访呢。”
凌霄想着是否要将自己与司马德诏交手的经过相告与她,正自犹豫间心道:“那司马德诏功夫不弱,又极为阴险狡诈。我虽不知这小姑娘的功夫如何,但心思却是颇为简单,万一反被那司马德诏暗算可就遭了。”
凌霄随即仰头喝干了碗中的半碗酒,伸手拿起酒坛再次斟满,接着又为展公子斟了一小酒盅,这才端起酒碗朗声道:“展公子,多谢不吝告知凌某这些个江湖轶事,干了这碗酒,咱们就此别过吧。”
岂料展公子竟是一拍桌子,高声道:“且慢!你这人竟敢小瞧于我,凭什么你用大碗,我用小盅?”说罢随手拿起一只酒碗,未等凌霄劝阻解释,便已斟了满满的一大碗。
凌霄只得摇头暗道:“这丫头忒也争强好胜了些。”
只听展公子清了清喉咙,道:“本公子便先干为敬啦!”言罢竟将那满满的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午后的天气最是炎热,草木皆是垂头丧气的,连林中的鸟儿也不知躲匿到了什么地方,像是奄奄待毙一般,只有那知了伏在枝头,不时的发出撕裂一般的鸣叫。
英祺和清一子率领着一众锦衣校尉眼看便要进了怀柔地界,距京师已然相去不远了。
大家连日里来在虎头山的周边严密搜索,可却终不见凌霄踪迹,因此只得先暂回衙门复命。根据崖边的打斗现场与血迹来看,大家尽皆推测,凌霄定是自那高崖摔落,至于崖底因何不见尸首,极有可能是被山中的猛兽叼走,亦或被河流冲走。
由于天气实在炎热,众人只得暂且在路旁的树林里休息,等过了未时再行赶路。此时英褀正靠坐在了一棵大树下,怔怔的望着天边出神。
清一子则背对着他,暗自掉了几滴眼泪。只见他站起身来,转身到了英褀的面前道:“二哥,你带弟兄们先回去吧,一子自去寻找大哥,是生是死,总要有个交代。我家中的父母、两个小妹就劳烦二哥代为照顾了。”俨然便是倘若查明凌霄已不在人世,自己也要以死相陪。
英褀听罢,急忙一把按住了清一子的肩头,动容道:“一子,你这是说甚么话来!那天二哥心下着急,言语说的重了,你知道二哥一向心直口快,别怪二哥我。”紧接着又道:“其实可也真的不能怪你,咱们兄弟三个情同手足,大哥的脾气你我都了解,平日里向来是说一不二,决定好的事情从来不会更变,而且”紧接着顿了一顿又道:“若论官职,大哥的话就是命令,你又怎敢抗命不遵呢?是二哥错怪了你,咱们一起回衙门!”言罢一把将清一子紧紧的抱住。
清一子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积蓄了几天的泪水终于得以宣泄而出。
眼见这一口气喝干了那满满的一碗酒,此时竟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展公子,凌霄真是哭笑不得,此时可真的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恰巧这悦来楼的三楼,便是为客人提供住宿的客房,因此只得将店伙计唤来,开了一间上房。
接着凌霄伸手抄着她膝弯,将她横身抱起,上楼进了客房安顿睡下。凌霄本不想再生事端,留下页字条就此离去,可又恐这姑娘酒后生事,只得坐在窗边的椅中闭目养神。
直到戌时已过,天色也已完全黑了下来,只见躺在床中的展公子缓缓的翻了个身,口中慵懒的发出“嗯、嗯”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这才倦倦的睁开了双眼,忽见自己的身上竟盖着薄薄的被子,心下大奇,自语道:“我这是在哪儿啊?”急忙一起身靠坐在了床头,感觉头还是晕乎乎的,有点疼痛。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顿觉口鼻之中满是酒气,心道:“是了,我适才正在酒楼喝酒,还和一个叫作凌霄的家伙说着话之后便莫名其妙的醉了。”
展公子这才定了定心神,四下一看,只见凌霄正径自坐在窗边,顿时吃了一惊,心道:“呀!难不成是他送我回来的?他他他抱了我么?这个坏家伙!”直羞得满面通红,深深的低着头,双手不觉间也自紧紧的抱着肩头。
可这一低头间,恰巧见到床沿之下,自己那双小巧的软靴整齐的摆放着,刚才还晕乎乎的头脑立时间便清醒了,羞臊的直想用被子蒙住头脸,心道:“这家伙他居然帮我脱了靴子,碰到了我的脚!哎呀!真是羞死人家啦!”在那时候,女子的脚若是被哪个男子见了或是触碰过,那便暗示着这个女子定是非君不嫁了。
心念及此,展公子便愈加的难为情了,而自己的那对脚儿虽穿着白棉布袜,且有被子遮着,可还是将小脚丫下意识的缩了一缩,可爱的小脚趾蜷的紧紧地,像是唯恐再被凌霄见到一般。
凌霄早已发觉她的醒来,为了避免彼此尴尬,这才略等了一阵。但见她此时已然靠着床头坐直了身子,这便想看看她酒醒了没有。甫一起身,只见她却慌忙的抓起被子遮住胸口,瞪视着凌霄娇斥道:“你你别过来!”
凌霄只得站定道:“展姑娘可已酒醒?”
“你这坏家伙!既已知道人家是个姑娘了,还故意讨人家的便宜!”展姑娘嗔道。
凌霄心道:“你这丫头醉的不省人事,不带你回房醒酒休息还能怎样呢?”他本是武人,虽然于官府衙门供职,可平日里放荡不羁惯了,对于这些个繁文缛节也不大在意,因此便没想到其中关节,只是拱手道:“姑娘没事了就好,凌某这便告辞了。”言罢转身便走。
那展姑娘见凌霄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连句道歉的话也不向自己说,心中一阵委屈,眼泪也终于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凌霄!你欺负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