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个密室,你们几个跟我一同下去察看,剩下的人守在外面。”
五米多长的绳子从破洞上方被扔下来,落到地下室内,激起阵阵烟尘。
“小牧,快把我举起来。”
小和尚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外面的家伙听到。
禾牧看着面前的小和尚,明白之前那有些怪异的表情究竟是为何。
没有半点犹豫,毕竟如今的他已经失去过去拥有的一切,除了相信对方别无它法。
几米外的阳光中探出一道黑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从上面爬下来。
“再高一点,我够不到上面。”
小沙弥仰着头,艰难地伸出手臂,可依旧差上几分,急切的催促着禾牧,看来他比少年还要紧张。
禾牧踮起脚尖,身上的剧痛再度传来。
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一尊木像,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更谈不上发力举起小沙弥。
直挺挺的向着身前倒下,视线开始模糊,隐约之间看到顶上的石板神奇的划开,大概是有什么机关吧。
小沙弥笨拙的钻进通向外面的通道,踪迹彻底消失。
“看来自己不过是一块垫脚石而已。”
飞溅的烟尘,突兀而来的响声惊得上面几个掘金人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
“快快快,都散开,这块要塌了。”
地上的泥土蔓延开无数裂纹,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地底,葬身废墟之中。
一众人四散奔逃,随着轰隆一声传来。
整座无名庙宇彻底化作狼藉,巨大的凹坑彻底吞噬掉这片早已被人遗忘的地方。
“切,原来只是个隐匿室,还以为藏着什么宝贝呢。”
来人足有七人,年龄不一,最小的十五六,最大的少说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衣着皆是寒酸异常,都是补丁打着补丁,单薄的衣衫在这寒冷的清晨根本无济于事。
身体素质差些的不时打着寒颤,躯体不时地抖动一下,靠近些可以听到牙关打架的声音。
领头那人贼眉鼠眼,满脸的邪气,佝偻着身子,眼神如同锋利的匕首。
只是扫了一眼那坍塌的密室,就知道这里怕是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我们的酬劳呢?你可是说了可以让我们的本金翻上百倍,我们才出钱资助,跟着你的。”
尖嘴猴腮的家伙缓缓转头,盯着那个开口说话的家伙,一言不发。
“现如今一无所获,你们还想要什么一本百利,真是笑话。”
其他人看着这怕是难以善了,也顾不得自己的本金,几两银子跟性命想比着实是不值一提。
“鼠老大,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也从来没有见过您。”
四人纷纷点头哈腰的向后退去,他们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跟着这个鼠老大本想分一杯羹,而现在怕是要被对方连骨头都不剩的吃掉。
最后那人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深坑,沉默不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猛然间他注意到一块石板断痕上点点凹痕,曾经仿佛有什么东西嵌在里面。
“既然跟着我了,怎么会让你空手而回,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不然以后还怎么在外面混,都过来。”
鼠老大尽量抬起脑袋,可惜他的脊椎严重变形,根本没办法让他挺直腰杆。
脸上一扫刚刚的气恼,仿佛是两个人一般,手向着腰间掏着,似乎要取出什么东西。
悄声观察这一切的青年,猛然间发生,向着那些同伴大喊。
“别过去,小心有诈。”
董鑫高高的扬起手臂,试图吸引同伴的注意力。
“董鑫你这家伙本来不让你来,你非要来,现在鼠老大想要把本钱还给我们,你又出来搅事,赶紧去一边去。”
说着一把推开拦在半路上的董鑫,带着其余三人向着鼠老大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在咒骂着董鑫。
鼠老大豆大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意,惊得那四人后退数步。
最后那个看上去年龄要小上不少,没什么主见的样子,见大多数人都跑过去取本钱。
转头看着董鑫,又看看鼠老大,没有半点犹豫,抛向那个鼠老大。
“你们还是小心些,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董鑫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心口一痛,低头向下看去。
一根竹制匕首正插在他的胸口上,腹部传来一阵大力,整个人倒飞出去,砸落在废坑之中,脑袋歪向一边,看不到他的表情。
鼠老大看着手里的钱袋,眼中闪过心痛,这些都没逃过五人的眼睛。
为了讨好鼠老大,一直领头说话的那个家伙又跳了出来。
“董鑫那家伙就是拿小人之心,夺你君子之腹,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认识您的。”
说完还啐出一口浓痰,向着董鑫的方向飞去。
“你们这些家伙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快拿着钱离开,那家伙的尸体我还要处理一下。”
一块块碎银落在他们五人手上,每个人都欣喜若狂,这一次虽然没有掘到好东西,但至少把本钱拿回来。
“多些鼠老大,我们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那个最小的少年满脸的喜悦,刚刚的他一直躲在后面,如今钱物又回到手上,感受着厚甸甸的银子,心中别提多开心。
脸上的懊悔消散不见,别提多开心,脸上甚至都快笑出一朵花。
一道黑影从少年的手掌上掠过,再看那银子上浮现出毫厘大小的闪光纹字,转瞬即逝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觉。
鼠老大眼光扫向远处的董鑫,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领头那人转头怒视着同伴,让他们少说话,着重关照了下那个孩子。
再看向鼠老大的时候,刻意把脖子尽可能的压低,比鼠老大还要低。
“那我们这就离开,就不打扰您,放心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没见过您老人家。”
说完带着其余四人快速的离开,匆忙的脚步几次险些被碎石绊倒,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鼠老大挪着步子,走进一旁的杂草丛,触碰的茅草都结上一层冰霜。
“哎呦,老孔你这老家伙下手就没点轻重吗?快放下我,放下我。”
驼背的老头子手里提着个孩子,那孩子脑袋上秃秃的,一身僧袍看上去着实狼狈。
居然是寸生,他挥舞着四肢,想要挣脱下来,却因为双方体型差距,根本无能为力。
“这就是你挑的宝地?非但什么都没有,还险些把我坑到里面。”
孔老头喘着粗气,像破布袋一样上下挥舞着寸生。
“若不是把那些该死的银子送出去一部分,我今天就把你丢到山里喂老虎。”
寸生任由对方挥舞,沉默着宛如假人,一言不发,根本不去狡辩半分,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鼠老大敏锐的差距到几分不对,突然听到几声嬉笑,抬头向着远处一看,险些把鼻子气歪。
手中提着的哪里是什么寸生,分明只是一块石板而已,而正主正惬意的沐浴朝阳。
“啧啧啧,你这老头子眼神也是越来越差。”
寸生翻身而起,一个跟头腾空而起,稳稳地坐在一块木梁上。
小短腿一抬,翘着二郎腿,脸上笑嘻嘻的看着那气急败坏的孔老头。
“哼,只会逞口舌之快,赶紧把那家伙处理完,咱们赶快离开,别留下什么马脚。”
孔常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腰,指着那本应凉透的董鑫。
出乎意料的董鑫一个鲤鱼打挺,连踏十几块碎石,回到地面上。
“一晚上没睡,就不能让我再歇歇。”
伸了一个懒腰,胸口的匕首掉落下来,刀刃已经不见,只剩一下短小的匕首柄。
“离开这里,找个好地方再让你好好歇息,把那个叫禾牧的拖出来。”
百斤的石板杂乱无章的斜插在废墟中,董鑫皱着眉头,看着那乱石密布的庙宇废墟。
似乎懒得动手,一屁股坐到地上,满脸的懒散。
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废墟里找人,找出来怕是也逃不出死亡的命运,他真的不想再去动手了。
“都被埋在这里面,就算是你我都不见得可以活下去,那个昨天还被打了几十板的普通人,难不成还能活着?”
寸生踮起脚尖,往下下面的废墟,严丝密合的废墟,看不到半点空间。
张嘴正要说什么,刺耳的嗡鸣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三人皆是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几息之后才恢复过来。
“该死,回天宗的家伙发现咱们了,尽快解决掉他,不然你们知道后果的。”
寸生的声音十分冰冷,混杂着孩童与老者的声音,双眸闪露凶光。
身形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为成年人,面庞带着几分邪性,空荡荡的衣袖无力地垂下。
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而舞,在空中拖的老长,无意中碰到茅草,瞬间被斩成两截。
董鑫自然也是知道现在的情形,那禾牧必是十死无生,可为了以绝后患,不得马虎半分,可是……
“孔常,董鑫你们二人与我合力布阵,将这里夷为平地,那家伙的气运远比我想象的强上许多。”
董鑫的眼中有几分不忍,转身望向身旁的孔常老头。
“当年若不是你心慈手软,引得我们三人身负诅咒,哪里会有今日的遭遇!”
寸生伸手敲击空气,空气如同镜片裂开,一杆乌黑长枪碎空而出,远远地指向那个犹犹豫豫的董鑫。
沉默,只有沉默,这是事实,不容反驳。
“可是……,那个人只是被牵连进来。”
“既然他没办法被活祭封印咒煞之银,就必须斩草除根,董鑫,相同的话我不想再说了,你知道我的耐性。”
听着孔常的话语,董鑫咬着牙,知道他已经注意到之前的小动作,神色有些不情愿,可为了活下去,必须这么做。
携带着这么庞大的咒煞之银,被回天宗抓住,怕是下场会惨不忍睹。
“抱歉了,我们也想活下去,自然是留你不得。”
寸生三人分立而出,呈显出三角阵型,将整片废墟笼罩其中。
灰色的气雾开始在阵内弥漫,孔常的右手皮肤下闪动着冰蓝色的光辉,董鑫的胸口透出金灿灿的光晕。
最可怕的是寸生,整个人都被黑雾笼罩,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的状况。
三股庞大的气力开始汇聚,形成一个三棱柱体,逐渐凝聚甚至化作实体。
废墟之下的禾牧依旧处于昏迷,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不断被压缩,骨骼开始出现裂纹,发出悚人的噼里啪啦声。
脑袋变成扁平形状,还在不断被碾压,就在这时力量突然暴增。
库擦一声传来,那是禾牧骨头完全碎裂的声音,就算在外面施法的三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应该结束了吧。”
寸生没有接孔常的话语,他自己的乌鸦嘴此时并不宜说话。
董鑫长叹一口气,他一直不想惹上性命,可越来越多的人因他而亡。
之前被骗来掘金的无知村民,现在被碾成肉泥的禾牧,他们不是第一批,更不会最后一批。
或许当所有的咒煞之银被散发出去,他才能脱手吧。
孔常的那张老鼠脸慢慢舒展开,漫步走到董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到你不想这么做,可你必须狠下心来,不然有一天被土壤掩埋的就是你自己。”
淡蓝色的光晕扩散,包裹着孔常消失在原地。
“奇洲老地方见。”
寸生飘然而至,身上的黑色气力还处于雾化,仍未散去。
临走之前,留下这么一句。
“董鑫,你也该成熟一点。”
在黑雾中寸生慢慢失去踪影,一面漆黑如墨的玉镜掉落出来。
董鑫伸手一接,便若是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暴露,就躲在这里看清楚你所谓的善意,到底带来了什么。”
握着黑镜的右手微微颤抖,里面倒映出的情景他的脑内一片空白。
“这这这!”
气急的董鑫奋力的把黑镜摔倒地上,黑玉打造的窥物镜化作无数的碎片。
手掌猛的敲击乾坤囊,空气破碎,连接内部,一卷神行卷捏在手中。
周身的气力循环,引入神行卷内,伴随着一道金光闪过,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几刻之后,早先离开的掘金孩童出现在视线中,身后正包围着一干洛村村民。
或者说是回天宗外门门人,各个虎目圆睁,向着这里奔来。
跑在最前面的便是禾月,只见她身轻如燕,第一个飘身而至。
伸手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个包裹,向着远处一抛,悬浮在半空中。
包裹自行解开,掉出半截破烂不堪的手掌,里面一枚漆黑如墨的物件闪闪发光。
“可恶,让那些家伙跑了,不然要是可以把他们抓回去,……”
许久之后,小男孩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抬头望向那个如同仙女的姐姐。
正要说话称赞几句,小男孩觉得下身有些异样,低头一看,瞬间肝胆欲裂。
只见从脚开始,无论是皮肤还是衣服都开始变得皱皱巴巴,转眼之间就变成树木形状。
“姐姐……”
后面的声音变成诡异的颤音,像是树木随风震颤发出的声音,又像是人的嘶吼。
“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要跟外面透露半点,不然你们知道下场的。”
挣扎的男孩身形开始不断膨胀,变成成年人的模样。
粗狂的脸庞满是痛苦,奋力挣扎也逃脱不了,摆动之间从怀里掉出一个布包。
阵风拂过,露出里面包裹的银子,足有上百两。
就在众人面前,彻底化作一棵干枯的老柳树,挥舞的枝干隐隐还有那家伙曾经的神貌。
洛村的村民全都低头称是,没有一人敢去只是禾月,待她离去,众人才紧随其后,向着山下走去。
没有一人敢去理会那包银子,如同无人看到一般。
临行之前,禾月望了望那被彻底碾平的庙宇,朱唇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时光荏苒,依然是癸月月末,大地上白雪皑皑,凛冽北风肆虐,所有的动物都蜷缩在巢穴之中。
洛村的村民早早地回到家中,准备着新年的庆典,到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气息。
当夜幕降临,曾经无名庙宇处已经彻底融入雪地之内,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飞舞着,落到那平坦的地面。
啄了啄面前凸出的东西,似乎以为那是什么美味的事物。
小小的脑袋瓜歪了歪,看着那冰冷的银块,气恼的摇了摇头,向着远处飞去。
被翻出来的银块微微晃动,似乎有了生命,向着一旁翻滚过去。
雪层缓缓升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