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香江流脂
进入午夜,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花街柳巷,歌舞升平,空气中
洋溢着多种酒水混杂的特殊味道。有粤曲从窗户间飘出:
开了南窗,眺望着香江,
你这溢香流脂的地方!
经济的繁荣,催生出了一些私密的高级场所,背景深厚和
地位显赫的人士,更喜欢在这样的场所随心所欲地交流。尖沙咀东
部的一家会员制俱乐部,大门外不乏造型非常个性的高级骄车驻足。
三轨深浓长髯,(二管轮也称三轨,级别同甲板部二副)近四十岁年
纪,脚蹬一双黑亮皮鞋,着黑色西式风衣,挺拔健硕;从一辆敞篷
凯迪拉克上一下来一位身材高挑着装雅气的妈咪拽起裙角,将他迎
进镶金边的黑色大门。三轨有与众不同的另一重身份,他此刻是前
来领受一项特殊使命,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阴差阳错,半年之久只
能隐忍待发。
大厅一侧的主墙上挂着一幅油画,在立框的右下角手写体标
注着印象派大师莫奈的原作,买入价3000 万港币,转角又是一个
大厅,厅角一只不太起眼的橱柜是出自宋代,就连摆着的一株桂树
也是明代的老枞,件件都有一种内在的价值感;很大的沙发隔出一
个个空间,客户与小姐多是一对一的坐在可以坐两人半的幽深沙发
里;背景音乐里播放着《海上花》甄妮的唱曲:
残留水纹,空留遗恨,徜徉在波浪中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
三轨乘电梯从下到二楼。
包间里,暗色的灯光下,烟灰缸熄灭的烟头上留着陪酒女的唇
印,茶几上的马爹利已近告罄。
“德哥!侬这一走,不知又要丢下我多久!”一位着装清雅的小
女子与三轨哥妹相称。三轨左手无名指上狮形金镏镶着的翡翠闪出
异彩。年轻女子陪坐三鬼的对面。
“你的地位也够厉害,不缺钞票,干嘛还要飘洋过海?”小女子
嗲声连连,音色瑟瑟,操着带有内地口音的粤语:“你是我唯一以身
相许的人,那些一掷千金的大佬我只陪酒不卖身!”
三轨随着小妹用舌根软软的带有异地口音的粤语说:“我排行第
九,可入行不早。我们那堆分( 帮派) 开山算晚的,老大是看中了我
们这些从外地带来的本事,就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你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要不是有啥子隐情,会到谋生活
(粤语)?”三轨眼睛里的瞳仁突然极亮,像一双豹子的眸子。而这
一隐情,直到他消失在茫茫的大洋之上的前夜,也是秘而不宣。
三轨爱怜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子,若有所思,良久,拿起厚底方
角八棱洋酒杯,一口喝下。脑海里闪过,自己当年在国军里执行海
峡野外受训任务的那种相似但又很不同的感觉。小妹音色别致,粤
语带着极明显的上海味道,三轨爱听,极少发声,一任妹子你侬我
侬地倾诉衷肠。
“据我的感觉,可能很快,有可能三个月,甚至一年,你好自
为知吧。确实遇到了困难,就给我发信。”三轨深邃眼光里露出看惯
江湖秋月的一种淡然。右手从西服颇有质感的内口袋掏出一张显然
事先准备好的小字条,上面kone 打头,然后是阿拉伯数字的一个
电话号码。小妹已有几分醉意,到此处一阵酸楚,喃喃的说:“人生
若只如初见;与君识于天涯,休说半载,只要哥信得,一年,两年,
那怕三年,值了!”这一语成谶,当然是二人始料未及的。
三轨哪里知道,就在他这多情的一别中,给了陆翊明解决空前
困难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