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白之前所说,他感觉这位曹大人像极了那头被宰的猪,更贴切一点,是他蹲在街边看到的被吹胖的猪,然而这么一头极为尊崇,权势滔天的肥猪,此时却如同看到了屠夫时失魂落魄的惨状。
曹大人畏妻,如猪畏屠夫,这在大龙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当看到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令人忍不住大跌眼眶!
曹夫人脸色冷冽的撇开下人的搀扶,径自从车辕上跳下,华贵袖袍一抖,母仪天下一般赫赫带风的走上桥去,桥上才子佳人顿时作鸟兽散,明显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看着自己的男人又偷偷跑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曹夫人早已气的火冒三丈,心说给你纳了九房妾室还不满足,竟非要跑这肮脏之所污了这副身子,本来床笫之欢就短的可怜,如果再沾染上些不干不净的病来,还让家里这些做女人的怎么将就下去?
“你这不要脸的负心汉!”
想到那处,曹夫人怒不可遏的咬牙切齿恨恨发抖,紧接着左手狠狠将腰一掐,右手疾抬,不及跟前便指着对面桥头那厮的鼻尖就开骂。
“是家里的菜不好吃还是老娘不让你吃?偏生要跑来这地方鬼混!老娘好吃好喝将你养的白白胖胖,到头来你这肥猪偏想来拱些烂白菜?”
“呜没法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曹知风你这不要脸的东西,非要逼死我们母子俩你才甘心是不是!!!”
声色俱厉,声情并茂,曹夫人不但骂,手上的戳指动作更是形象的如同在戳着对方的脊梁骨,骂到动情时,泪水跟着就往下流,十分符合一位深宫怨妇在滔滔不绝的吐苦水时的情景,又像极了一个市井中恨夫不成钢的绝对老练的泼妇。
“你也不看看你是怎么升官发财做到一郡之主的,要不是我爹极力保荐你,你这不成器的东西顶多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偏将,现在翅膀硬了?敢抛弃妻子出来乱搞,你出门怎么就没被马车给撞死!!!”
躲在远处幸灾乐祸看曹大人出丑的人不在少数,听闻曹夫人的一番谩骂,不禁纷纷对这位曹夫人唏嘘敬佩一二,毕竟敢直面骂郡守大人去死的,那简直是只有神才敢做的事儿!
对于曹夫人的撒泼,苏白同样唏嘘,想来整个大龙城,也只有这一位敢这么骂曹知风吧!
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眼正津津有味倚墙而站的墨磊,在墨磊口中,苏白算是明白这曹夫人为何如此彪悍了!
原来曹知风的父亲正是一位偏将,但溜须拍马的功夫那可真叫一绝,而曹夫人的父亲则是当朝某位权高位重的大将,虽比不上镇国将军那般站在权利巅峰,但他说的话毕竟也有些分量,曹知风的父亲侍奉其帐下,深受信赖与照拂,最终刻意讨好下,曹夫人便嫁入了曹家,而曹知风在战场镀金归来,也被其一手栽培起来,到了如今的地位。
可以说曹知风是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郡守,从另一层面看,大燕帝国任人唯亲,连一个如此无能的家伙都能爬到这么一个重要位置,帝国的政局江山焉有稳固可言?
被骂的狗血淋头极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曹知风,憋红的脸如同被开水浇烫了的猪头,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哪里还有什么郡守大人应有的官腔、架子?
“夫人,我我不是人我错了。”曹知风神色慌乱中脸红耳赤的急冲冲走上桥去,一边点头哈腰的认错,一边凑到其耳侧小声苦求道:“这是在外面,夫人啊,好歹给我留些颜面。”
“给你留面子?”曹夫人一声尖叫,抹掉眼泪儿,怒气腾腾的斜着白眼看着自家的男人,胸腹剧烈喘息了片刻,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霎时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瞬间止住泼辣冷叱道:“好,今天就给你留些面子,快快随我回府,有赤焰军爷来访。”
曹夫人到底原本是大家闺秀,知道轻重缓急,倒也有着几分明理劲儿。
“赤焰军?”
曹知风脸色骤然一凛,来不及多谢夫人的大度赦免,提起腰板儿扶着夫人就往马车跟前走。
赤焰军乃是大燕帝国最精锐的一股力量,每个赤焰军将士可以说都是百里、千里挑一的沙场勇士,单从他们的盔甲配备就可看出,赤焰军绝对与一般军士有着很大差距。
大燕帝国四十万兵力,其中赤焰军只不过寥寥两三万,但这股力量却无人敢于小觑,那群战甲纹有浴火腾燕的赤红盔甲的重甲玄骑,纵横沙场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其战斗力彪悍,位居三军之首,往往可以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局势。
赤焰军的地位哪怕只是其中一位兵士,到了哪里都会受到格外尊重,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耀,更是因为他们个个都是由镇国大将军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国之利器!
没错,他们就是一把利器,一把足够锋利的尖刺,无论战场局势有多么不容乐观,只要有他们,那就代表着希望与凯歌!
曹知风行色匆匆的上了马车,再无一言,不过从那罕见的严肃神色可以看出,他似乎猜测到了些什么,因为赤焰军出动,往往代表着国之大事!
本想看一场好戏的苏白,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没想到那位性子蛮辣的曹夫人竟然就这般放过了曹知风,虽然听不到方才两人嘀咕了些什么,但看其神色不难看出有什么大事需要曹知风回府解决。
车队迅速自桥头撤离,留下一群摇头嗤笑的小人物,苏白转过头去,在檐下望了一眼天色,而后看着同样百无聊赖的墨磊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进去再喝点儿花酒?”
“银子都被你糟蹋光了还喝个屁啊!”
墨磊脸色一寒,转过身子假装愠怒的哼哼一声,继而低声道:“以后遇事儿量力而行,要不是搬出了狄将军,你真以为今天这事儿他会善罢甘休?”
“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事儿,既然现在动不了他,那就让他那颗脑袋在脖子上多呆两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很干净,却又很渗人。
“你又不是君子。”嘀咕着扫了苏白一眼,墨磊暗自吸了口凉气,这少年竟然让他有些莫名的感觉,摇了摇头苦笑道:“曹大人也够倒霉的,被你这么一个家伙盯上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是吗?”脸上的笑容敛的干干净净,苏白双眼似是有些出神。
听着此话话,墨磊下意识点了点头攒到:“有担当。”
苏白双眼依旧出神,但里面充斥着某种绝对无法原谅的恨意,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或许他下令关闭城门对城里的人来讲是对的,可只要从墙头扔下些粮食,总有一些人是可以活命的,那样我也不会这么恨他,你不知道好心的大叔将最后的口粮递给我后自己饿的丧失了人性,而最后我亲手杀了他是种什么感受,所以,曹知风必须死!”
语落似惊风,墨磊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沉默了良久才拍了拍苏白的肩膀,沉声道:“走吧,回雪府。”
两人自美人摇门外楼檐下出来,没有多少心情谈论喝花酒的事宜,一百两银子,就喝了两杯好茶,而且初心被曹知风弄的一团糟,当下闷头无言的向着桥上走去。
“公子!”
苏白二人刚刚跨步踏上了桥阶,美人摇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轻呼。
脚步一顿,这灵动的嗓音自然熟悉,苏白和墨磊同时转过头去,‘公子’这一称谓当得是极好享受,只不过两人的衣着打扮实在是
如今十六的年纪,少年渐渐退去稚嫩,长得虽然漂亮,但隐有着一份熬练出来的坚毅,而诗晗年纪虽然要大苏白两岁,但是正值青春动人,看上去年龄相仿,一般无二。
这一声呼唤,饶是招来不少人的闲眼,诗晗姑娘是谁,那可是美人摇头牌清倌人,妙音清嗓,琴技与歌喉谁人不识?
令人不解的是,这么一位备受追捧的妙人,竟然会叫住那两个毫无风度可言的寻常的寒酸?
飘来的目光隐晦的噙着浓浓的酸意,苏白无所谓的将其撇开,看向诗晗笑问道:“何事?”
虽然上演了一出不算英雄的英雄救美,可人家总不会就这样看上自己了吧?以身相许?
苏白胡自乱想中,诗晗清丽的面容略微尴尬,抿着粉唇小口欲言欲止,苏白的猜想仿佛可以根据她的举动取出几分考证,对视了几秒,诗晗微蹙细眉,小口轻启焦急问道:“公子,你为何要救我?”
“呃”苏白微微一怔,有意无意,总之是救了她,但这缘由大部分来自内心对曹知风的排斥,总不能回答说:因为我看那个死胖子不爽
诗晗俏脸微黯,苏白吞吞吐吐,明显是藏着心思。
果然他和那些人都一样,如果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或许根本不会相救。
如同星光隐动的美眸失落垂下,诗晗孤零零站在美人摇门口处的倩影,显得那般萧条,落寞。
苏白想好了言辞,抬眼看向诗晗时,正好瞧见了那美人黯然的一幕,嘴角微咧似乎看出了些什么,淡然笑道:“其实你甭多想,因为咱们有缘萍水相逢楼台间,所以就拔刀相助啊!”
像是得到了期喜的答案,诗晗明亮的眼睛倏然恢复了神采,看着桥上那个漂亮少年,欣喜展颜一笑,问道:“公子,可方便告知诗晗名讳?”
“苏白。”拍了拍白色桥栏,苏白笑道。
“嘿嘿我姓墨,墨磊。”被那一笑迷得神魂颠倒,墨磊明知人家问的不是他,却根本不介意的自我介绍了一番。
如玉小手轻拢于腰畔,诗晗臻首微点,行了一礼,而后认真说道:“苏堤白雪,墨石成磊,都是很不错的名字公子你们还会再来吗?”
哈哈一笑,苏白拽了憨笑的墨磊一把,极为潇洒的转身走上桥端,抬手冲后方随意摆了摆,头不再回的大声笑道:“萍水相逢而已,有缘自会再见,姑娘保重。”
当苏白两人消失在桥那头,诗晗失落的叹了口气回到美人摇,才有酸客愕然的回过神来,回想着方才那白发少年潇洒转身不为美人相邀所动的模样,想了好久才猛然睁开了双眼,极为不齿的横眉冷眼大喝道:“嘿哪来的野小子,没钱就说没钱,装的那么深沉扮的那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