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她底牌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一身狼狈地从山谷中爬了出来,看着前方山谷中的灯火,这里居然不仅有营寨,规模根本堪比一座山城。
“还得感谢我摔下去,不然都不知道那毒瘴是假的,我就说么,这地方哪儿来的毒瘴。”季华英揉着撞疼了的肩,她很疼,但还是尽力在笑。
那瘴气是用煤烟和药材熏出来的,应该是因为没有外人入侵,里面没有毒药,只是为了让这里看起来云雾袅袅,用以遮蔽视线。
“里面大概还有几重,今日探不明白了,过些日子我带些得用的人手过来。”柳靖用炭笔在一块儿牛皮纸上做了许多记号。
这一回季华英没和他争:“是得带些身手好的人,不过我倒觉得更应该注意机关,里面一定不简单。”
“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柳靖也看出来了,但还是想问问她。
“大道理我不懂,但齐家的人这样做算是大逆不道吧?这种事儿在成功之前,都得尽量藏着掖着,非心腹不能知晓,如果一定要底下的人做什么,那一定要用别的借口
遮掩。这么大的山寨,都和一座城差不多了,里面除了粮草还得囤武器和银两吧?”
“若是让人来把守,这人就太多了,他们能有那么多心腹?还是愿意当看门人的心腹?就算有,这里也没有,因为这个时辰了,这里只有一点炊烟,还没一会儿就灭了,可见这当中活人不多。那么靠什么来防守?自然是机关和暗哨。”季华英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难掩兴奋。
“不错,看了几天的书,学到不少。”柳靖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这丫头很对他胃口,“行了,回吧,回去就给昭王府传信。等接了那二十车粮,也能让这儿的百姓熬一阵子。”
除了柳靖,楚戈派出去的其他人也陆续找到了几个高价出粮的人,不过那些人手里的粮不多,都是私下偷了那批粮出来卖的。
这些人都被盯了起来,手里的粮被高价收了,还被诱哄着继续做这样的买卖,等着下一次交易。
而季华裳这边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孟成安,季华裳从前不觉得,可如今这么长时间没和孟成安不见,再一见她没有感慨,更没有伤感,反而想问问他是不是来添乱的,可见当初那短暂的温情算是彻底过去了。
“你怎么来了?”季华裳让寻香上了茶,来者是客,
让他坐在了下首位子,“坐吧,好些日子没见,最近可好?”
季华裳并不是太在意孟成安过得好不好,她就是客套,不过她如今有了准王妃的身份,不再需要刻意遮掩,从前属于曲茗悠的气质和做派就流露出来。
现如今恐怕除了公主郡主,她便是这亦都里一等一的大家闺秀。
孟成安被这几句寻常的话震了一下,仿佛不认识面前的季华裳了,这样的情形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将会是昭王妃,而他终究是一个商贾。
“之前有些不顺,现在好了,想来看看你。米粮失窃的事我都听说了,他万一躲不过这一劫,你有没有想过会被连累?我…”孟成安想说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再没立场让她跟了自己。
季华裳很好奇孟成安究竟为何来找她:“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应该很清楚你帮不了我。一旦昭王爷败了,我身为他的未婚妻必定受到连累,即便解除了婚约,世人也会骂我薄情寡义,难道你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跟我再牵扯出什么瓜葛?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你还是这么直接。”孟成安还有些放不开,但他知道他再遮掩下去,在季华裳眼里就是虚伪了。
“如今这个情况,别的尚不好说,你手里有点钱总是好的。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批药方子,还有一些草粮种植和搭配的要法,你可不可以交给我。我不白要,你开个价。”
“你为什么不找胡管事要?都是楚府出来的,又前后脚投了永王府,他应该更愿意卖给你才对。”季华裳当然知道胡管事手上没有,她就是在明知故问。
“胡管事哪里比得上你的本事?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当初昭王爷让你替了他,就是知道你比他强。你身上的秘密不少,我也不打算问。可以你现如今的处境,你需要银子,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当做各取所需好了。”
“早晚要走出一步,等到他真的落了难,别人只会落井下石,只会压你的价。倒不如卖给我,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我绝不亏待你。”孟成安这话说的倒是真心,若是楚贺给的不够,他也会补上。
季华裳一手托腮沉思着,她并不想答应,并不是孟成安说的不对,事实上她在银钱上是该有些准备。万一出个被抄家了,她这儿还能贴补些,再说了,她还得安顿俞氏和季华英。
当年救了俞氏的人叫曹隐,如今已经封了候,一直未
娶。
季华裳找上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对俞氏有情,至今念念不忘,只是他表现得很含蓄。既然俞氏回了季家,女儿又是将来的昭王妃,他知道俞氏日子过得美满就好,他便不会打破俞氏的生活。
季华裳找人把曹隐这些年的情况打听了个底朝天,自己也明里暗里地观察着,大感这位行伍出身的大将军曹侯是个妙人。跟他比起来,季同就是个人渣,这更坚定了她让俞氏和季同和离的心。
可是没多久米粮案就爆发了,和离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俞氏知道楚戈出了事,担心还来不及,她自己眼下也没这样的心思。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应该答应,反正那些方子若是外人有心琢磨,过上几年也能琢磨出来。可是在她看来,这样做最大的问题在于她觉得这是对楚戈的背叛。
可是季华裳转念一想,如果她可以反过来利用一下孟成安,那反而会对楚戈有利。
“可若是卖给了你,王爷知道了怪我怎么办?”季华裳下一刻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手上有多少东西王爷他知道么?他若是怀疑了,你只要说不是出自你手就好。何况这只是一些方子和种植
牧草、药材的法子,不论在谁手里都对大周百姓有利,也伤害不到他。他知道了也不能怪你,毕竟是他连累了你。”孟成安镇定地说道。
看他这脸色不红不白,一副生意人的嘴脸,季华裳多少有些为楚戈心寒,凭借孟成安和楚戈从前的交情,他应该先和楚戈商量,或者打个招呼也行。
可孟成安偏偏私下到季家找她,可见是想背着楚戈,让她私下做主,一点都未将楚戈放在眼里。
不过也是,楚贺和曲茗薇给他的压力一定很大,面对生死重压,他这样的人品心性恐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的也是。”季华裳点了下头,仿佛认同了他,“除了这些,你就不想要点儿别的?”
孟成安略微顿了顿,目光一沉:“采置图是你提出来的,当中有许多精妙之处,若是你能把一切交给我,这价儿随你开。若是你不满意,也可以每年给你花红。”
果然,季华裳苦笑了一下:“采置图和那些东西不同,那可是王爷如今翻本的底牌,我若给了你,便是真的背叛了他。我这个人别的没有,起码的良心还是有的,他识我于微末之时,我不会背叛他。除非…”
“除非什么?”
“你先回答我,这粮马采置图你是为你自己和孟家要
的,还是为永王爷和王妃要的?若是前者,你只是想多赚些银钱,发个财,我可以透露一些。若是后者,我便只能一字不说。”季华裳笑了笑。
若是计划顺利实施,之后朝廷就会按照采置图重新部署各城各地的粮草、菜品、药材的种植和马匹以及其他禽畜的养殖,但说到底这些都是需要人来完成的。
普通百姓的确有机会,可是一些庄头大户机会更大,若说孟成安想要掌握先机,快别人一步也说的通。
但季华裳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他一定是为了楚贺,可她还是道,“我们是朋友,但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你告诉我,你是为谁要的?”
孟成安被季华裳盯着,强忍着维持着之前的样子,镇定地道:“当然是为了我和孟家,你知道的,我虽然投了永王府,可他们只让我为他们做事,像我这样的商贾,得到的好处并不多,我们孟家也需要银子。”
“当然了,如果将来永王爷执掌大局,我也会利用这一点让采置图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我…我可以发誓,我是给我自己和孟家买的,绝不向永乐王府吐露半个字。”
“好,我信你。给我两日,我整理一下,到时候给你送去。”季华裳缓了口气,仿佛信了他的话,半点怀疑都没有。
孟成安出了季家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没有办法,只能再骗她一次。不过银钱上他不会亏了她,能让她将来少吃些苦,也算尽了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