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一）
这几日昭王府上下进进出出的，好不忙碌，永乐王府也是一样，只是他们的人行事遮遮掩掩的，好似在隐藏一些不能为人知的苦衷。
秋晴在曲茗薇房前的廊子下站着，不时留意着屋内的动静，自从前日楚贺来了一趟，把这院子里的人都支了出去，等到她们在回来伺候，曲茗薇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当时曲茗薇在屋里摔摔打打的，这院里服侍的都不敢进去，秋晴硬着头皮进去，就看到曲茗薇披头散发地在那儿哭，说什么楚贺没有良心，不顾夫妻情面，过河拆桥。
秋晴是从太尉府跟过来的陪嫁侍女，如今在那边也还有熟识的人，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很多事儿她都能猜出个大概了。
陶氏的死她虽未亲眼所见，但一定和曲茗薇有关，而曲寿的身子这两年每况愈下，谁都没想到这太尉之位可能会这么快易主…可以说无论是曲家还是曲茗
薇，对楚贺来说都越来越没有用了。
秋晴叹了口气，希望里面的墨侧妃能够多劝劝她的主子，只要能保住正妃的位子，就还能保住后半生的体面。
“娘娘，您多少吃点吧，保重身子要紧。”
墨姣在曲茗薇榻前服侍着，现如今曲茗薇在府中的势力越来越小，曲茗薇自然越来越依赖她了。
“吃，吃什么吃，我可没心思吃。那个李姬都爬到本宫头上了，仗着万燕歌，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曲茗薇捂着心口一阵剧烈的咳嗽，她面色发白，目光涣散，一看近来就精神不济。
“妾身听说万侧妃打算把李姬的孩子记在名下。”墨姣话刚出口，眼看着曲茗薇就怒了，她赶忙请罪，“都是妾身没用，都是妾身的错。”
曲茗薇愤恨地斜睨了墨姣一眼，好似把一口牙咬碎般说道：“本宫近来身子不适，不能服侍王爷，你替本宫过去，不要把他往万燕歌那儿推。”
“可是最近…最近…您的母亲刚刚过世，王爷至少这三个月应该轻简一些，为岳母尽一份心意。妾身
跟您走的近，这样凑过去像是丝毫不顾您的感受，这样会招王爷厌恶的。”墨姣委屈地抬眼看了看曲茗薇。
墨姣从入府之时和楚贺圆了房，之后有几次着实推不掉，不然她根本不往楚贺身边凑。她的目标是曲茗薇，不是楚贺，这样做反而更容易得到曲茗薇的信任。
“你去帮本宫去大巫观找一位叫李一的道长，他是大巫望月身边的人，你让他给李姬准备一场法式，本宫就不信了，她李姬的孩子能有这么好命。”曲茗薇咳嗽着，摆摆手就想要让她退下。
大概是要借这位李道长之手污蔑李姬的孩子命格不详，然后想办法除掉吧。
墨姣在玄清子身边两年，见过这样的事，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些事您就交给妾身和秋晴姑娘办吧，您一定要保重身子，还有马场那边，妾身过去听父亲说过，那胡管事是个能人，您把事情交给他，自己少劳些心。”
“哦？胡管事的确很有能耐，经验也老道，可是
本宫有一事不明，既然他这么有本事，当初三皇兄为何会让季姑娘取代他呢？”曲茗薇目光闪烁。
墨姣为难地笑了笑：“这再英明的人也过不了美人关啊，况且胡管事掌管楚府在南疆的司牧之事已经十年了，再让他管下去，那就成他的私产了，昭王爷当然要任用新人了。”
“您想季姑娘只是一个女子，若是她坐稳了那个位子，就可以证明昭王爷有用人的眼光，而季姑娘又是他的枕边人，又家世微末，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若是坐不稳，不过一个女子，换了就是了…您看现在，季姑娘不是也不再管楚府的事儿了么？”
在不久之前楚府那边换了人，恰好和墨姣说的相符，这样说起来楚戈用季华裳只是为了打压胡管事的一时之计，现在胡管事走了，季华裳也就没用了。
“你说的也是，那本宫就好生休养了。”曲茗薇打发墨姣出去，让她唤了秋晴进来。
墨姣出去之后很快就下了廊子，但她的听觉比一般人好，走出去老远了依然能听到曲茗薇和秋晴在说些什么。
“娘娘，您一定养好身子，墨侧妃说的对，您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您都连着几个晚上睡不着了，这样熬下去可不行。”秋晴在屋内絮絮叨叨地道。
“难道本宫不知道么？可是一到了夜里，本宫就能看到很多…还有她，她回来了。秋晴，你亲自去趟七玄观，问问玄清子到底怎么回事，都做了这么多天法事了，为何一点效果都没有。”曲茗薇气急败坏地道。
接着就是药碗落地碎裂的声音，秋晴着急忙慌地喊人去请医者…墨姣没有再听下去，低着头快步出了院子。
玉心斋的雅房里，季华裳将她的账册阖上放到了一边，在楚府的帮助下，她在亦都有了自己的粮马、草粮和酱菜生意，只是这些她并没有透露给季家人，连俞氏都不曾说。
她不想让季家人知道，整理账目和见那些几个管事的时候，她都会选在玉心斋，当然在这里她也有别的目的。
这里人多眼杂，但出入的人多了，也是一种掩护。玄清子的人也好，墨姣的人也好，来这儿给她带个信儿都很难被人发现。
还有，她要在这儿等一个人，之前她在这儿安顿过曲寿，曲寿知道这儿是她长期包下来的，她相信他会来找她。
刚刚墨姣传来了消息，曲茗薇那儿的进展比她预想的要快，如今的曲茗薇已经进退维谷，甚至神智上都出了状况，开始疑神疑鬼，连夜地做噩梦。
人的神智和精力一旦跨了，很多事儿就会不攻自破，相信曲寿为了他这个阴险歹毒的女儿，也会想些办法吧。
果然临近傍晚的时候，季华裳刚刚要叫人送晚饭进来，就听人通报，说是曲寿来了。
“曲大人，稀客，要知道您来，我就借他们的厨房用用，给您做些好入口的饭菜。”季华裳客气地道。
“不用了，老夫坐坐就走。”曲寿在季华裳面前的位子坐下，“那日还要多谢季姑娘相助，不然老夫
就得在外面吹冷风，可不能待在这样舒适的雅房里。”
季华裳笑了笑：“您客气了，那天我也没出多少力，您喝醉了，我也要回府，都是文琴姑娘照顾的您。”
那日曲寿醒来，只看到了进来服侍他梳洗的文琴姑娘，他也怀疑自己喝醉了说了些不该说的，但他隐约还有些印象，应该没有多说什么要紧的。
“季姑娘真是个贤内助，昭王殿下有福气，将来王府里和楚府的账大概都要交给你管了。”
曲寿过来带着试探的意思，可他也有别的事，他看了眼小桌上那厚厚的一摞账册，微微颔首。
季华裳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地道：“您谬赞了，这都是季家的东西，几间铺子罢了，让我攒点儿嫁妆而已，您可不会放在眼里。”
“哦？可老夫人怎么听说，昭王殿下对你颇为信任，你与他相识不久，他就把楚府的粮马生意都交给了你。如今你们就快要成亲了，怎么反而…也对，做了昭王妃，就该相夫教子，不该再做这些了。”听语
气，曲寿好像只是随口提起。
季华裳佯装失望，还有些不忿：“还真不是这么一回事，王爷是个开明的人，没有不让我做这些。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陛下把楚府收了回去。”
季华裳语出惊人，曲寿虎眸圆睁，他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不过之前楚府的事章帝也一直瞒着，现在继续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楚府名义上还在我家王爷手上，其实已经不在了，他就是担了个虚名，什么麻烦事儿都能找上他。”季华裳对着曲寿大吐苦水。
楚戈在她口中成了章帝竖起来的挡箭牌，她看了看曲寿的反应，继续道，“您别不信，现如今赈灾的米粮丢了，若是楚府还在王爷手上，虽然也补上这批米粮，可多少能拿出些救急，怎么说也能挽回些局势。”
“眼看着十日之期将至，能挽回一些是一些，可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多年积蓄都被收了上去，我都为他寒心。”
“这么说季姑娘最近是捉襟见肘啊。”曲寿没有
说楚戈捉襟见肘，只说了她，“你可想过后路？”
“后路？”季华裳想起了孟成安，心道这两个人没准儿真是约好的。
“季家出身微末…你不要误会，老夫是说正因为出身微末，一旦昭王殿下有个万一，你和他解除了婚约，也没有人一定会追究你和季家，因为你们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曲寿以为季华裳不懂朝堂之事，尽量说的通俗易懂。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实不相瞒，那天下粮马采置图在昭王殿下手中发挥不出它最大的作用，在你手里更加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它换个主人？”